那快递员熟练地记下取件码,输入到了手头儿的机器里,说了句“顾客,好了”,接过快递盒就朝电梯跑去。
庭萱远远地说了声“谢谢”,刚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见涂山璟举着手机,一双眼睛幽深至极。
“小萱,他……是谁?”涂山璟小声地问她,目光动摇不已,语气中满是疑虑,还有一点点不自信的瑟缩。
庭萱一看那照片,立时面色大变。她不想暴露涂山璟是虚拟世界里面的人,一切的爱恨情仇、细微末节她都事先熟知甚至深深参与,乃至改变过他命运的轨迹。
尤其是她要把他送回那个世界之前的这个当口儿。
无知无觉,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他顺顺当当地回去,有钱有权,身体康健,福寿绵长,以后说不定还有他自己命中注定的姻缘,这是她的心愿。
见她先是变了面色,后又沉吟不语,涂山璟的双眉紧紧蹙起——他直接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于是,他的眼里浮上了一丝水光:“所以,这个叫作''邓为''的才是你的前男友?你是……因为我像他,所以才收留我然后——喜欢上我的吗?也因为我像他,所以之前胜琪小姐第一次见了我才那么震惊,为了掩护这件事情才谎称邓为是她老家夸人的方言,那也是怕我发现真相,对吗?”
庭萱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何德何能啊?你误会了,他——”
涂山璟神情很凄楚地打断她:“小萱,你只告诉我,你是,透过我在看着他吗?”
眼见着他眼中的泪珠就要滚落下来,庭萱赶紧走到沙发旁边,很严肃认真地回他:“不是,绝对不是。你就是你。”
涂山璟抬起头看她,又黑又柔的发丝落到红了的眼圈儿的两旁:“我要去整容。把痣都点掉,把鼻子也削低。我不要他的容貌,我不要做他的替身。”
庭萱连忙劝阻他道:“别!别整容,不需要的。”
涂山璟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为什么不?!是因为整了容以后你没法再把我当成他了是吗?为什么我们长得这么像?他到底是谁?你是因为他要回来了,所以之前才想赶我走对吗?”
净是些庭萱无法回答的问题。
所以她只好从侧面回答他:“小璟,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他。你只要知道你是独一无二的就好了,别人是谁不重要。他也不会出现在我们身边,我也不是因为他才坚持让你回去的,这你可以放心。”
涂山璟垂头沉思着,湿润的睫毛如鸦羽般铺开来。小萱说得很坚定,关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部分让他稍稍放松了揪紧的心,但是其他的地方,依然是一片空白,不足以填补他心中那长久的茫然。
他再抬头时,泪色被他压了下去,换上了一脸严肃:“好,我相信你。也许你觉得不重要,但是我觉得很重要。”
庭萱的心中一片疼痛,她知道又到了他逼问着,想要一个真相的时候,可是那真相太过于沉重,她只得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涂山璟挣扎着站起身来,盯住了她开口道:“白庭萱,你到底有没有和我开诚布公地聊一聊的意思?我总觉得,有很多事情,你都对我有所隐瞒。”
庭萱眼中泛起了泪回道:“是,有隐瞒,但是……那是对你好。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真相很残忍?”
涂山璟见她眼圈儿红了,心下有一丝丝不忍,但是眼看着她就要被自己逼出真心话,他感觉那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所以他一狠心:“残不残忍的,我说了算。”
庭萱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落泪,赶紧转过身去。她大大地抽动了下,然后叹息般地开口道:“小璟,我……”
忽然她感觉身后拂过了一阵风。
她赶忙转身回去,视线之内已经没有了涂山璟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只同她一样惊诧的白狐,黑黑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身后九条蓬松的尾巴蔫巴巴地耷拉在地板上。
“璟?!你怎么说变身就变身了?!”庭萱大惊失色道。
涂山璟其实也和她一样震惊。刚才自己又想听到又怕听到,怕她接下来说出的真相真的很残忍,下意识想要瑟缩起来,仿佛收缩成一团儿的姿势才最安全。
然后他就心想事成了,如愿以偿地视线突然降低。
低头一看,他知道自己这是又变身了。难道是潜意识里太没有安全感,怕听到她说自己真的只是个替身,所以在抗拒着以那个样貌存在吗?
此时,杜飞的赶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虽然杜飞已经是一只太监狗了,但是它雄性的天性还残存着,见自己的地盘里蓦地出现了一只和自己类似外形的白毛儿雄性,还吓狗巴拉地有着那么多条尾巴,它数都数不过来,太奇怪了!
它一狗当先地挡在了女主人面前,上前就是一顿狂吠,试图把那怪物驱赶出它的领地。
涂山璟好狐不吃眼前亏,很灵巧地三条腿儿并用爬上了沙发,掩护好自己那条伤腿,居高临下地率先占领了有利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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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萱回过神来,忙去按着杜飞不让它去吼涂山璟。
杜飞正在兴头儿上,宛若一条活鱼,一扭身就挣脱了她的控制,扑到沙发边上,想窜上去追着他打。
狐狸兜头给了它一爪子,把它的狗头拍到了一侧。
它被激怒了,叫声愈发地尖锐起来。前面讨不着好,它打算从怪物的后面进攻。
谁知它刚绕到狐狸的后面,几条大白尾巴就接连抽了过来,把它给抽懵了。
涂山璟回过头来,他正好气儿不顺,一双狐狸眼微眯睥睨着它:你个傻狗,我收拾你还不小菜一碟?
实力碾压一切,杜飞终于发现自己打不过对方,不由得夹紧了尾巴,呜咽着逃窜到女主人的小腿后面:主人嘤嘤嘤,它好可怕呜呜呜!你可得给我做主哇!
女主人把它抱起来,它狗仗人势,在她怀里又得意洋洋得叫唤了几声,却被她捏住了嘴筒嘘道:“杜飞!不许叫了!”
不叫就不叫吧,反正平时也是这么被教育的,它决定乖一些好博得女主人的欢心。
谁料女主人把它抱到门口,把狗绳往它的身上一套,居然把它拴在了鞋柜的腿上。
它奋力向前,绳子绷得紧紧的也够不到厅里面,只能直挺挺地站着,看女主人去跟那个大白怪物说话去了。
庭萱蹲下问涂山璟:“没事吧?杜飞来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拉开。”
狐狸摇摇头表示没事。
庭萱看向它缩着的后腿,又问:“腿呢?刚才没碰到吧?”
狐狸又摇摇头,略略将腿伸出来一些给她看。
庭萱见它好像是没什么大碍,但是又犯了难:“那你……能这就变回来吗?话还没说完呢。”
狐狸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用力,又似乎是在冥想,末了睁开眼睛,又是一摇头。
庭萱明白了,得,这是一时半会儿变不回来了!
她原地转了三圈儿,想不出来别的方法。灵机一动,她开口道:“那……既然你变不回来,正好我趁现在领你去宠物医院拍个片子,排除骨头断了这个可能性也安心些。”
涂山璟也没别的事情,想问的话他此时又说不出口,索性由着她去,便点了点头。
庭萱在衣柜里翻出了他之前那套小蜜蜂衣服,想要给他套上。
狐狸前爪儿一伸,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是个制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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