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松妒火中烧,心中发狠。手中枪越发舞的风雨不透。一团银光裹着模糊的人影在地上滚来滚去。忽然一声长啸,张云松单手擎枪,身形拔地而起,漫天枪影化作一道银光斜斜向下划出。众人皆被啸声惊醒,正要喝彩之际,张云松意外失手了,上升的身形突然向前跌出,铁枪脱手电射唐靖面门。众人惊呼失声,唐靖恍若不胜酒力,本已摇摇晃晃,在铁枪滑手而出的同时,已“嗵”的一声醉倒桌上,一动不动。与此同时,门口突然飞进黑乎乎一物,后发先至,堪堪迎头兜住铁枪,速度不减,划出一道弧线,“噹”的一声落在跌倒地上的张云松身后。电光火石之间,连串事发,众人惊得呆若木鸡。
晓琬抢先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立了起来,面罩寒霜,杏眼圆睁,纤手一指张云松嚷道:“姓张的,你当这里是鸿门宴不成…”。杨明山拦住杨晓琬,沉声道:“晓琬,给我坐下。”晓琬悻悻然坐下。张云松枪一出手,已生悔意,可意外失手,加上晓琬的反应,却让其此时又气又急,恨不得姓唐的就此醉死。
张云松强忍怒火,摆出一副恍若从梦中惊醒的神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云松无能,学艺不精,万幸没有误伤他人,酿成大祸,请局主恕罪。”晓琬冷哼一声,杨明山却欲前去搀扶,被晓琬拉住衣角,没奈何只好虚扶一下道:“张少侠请起。少侠武艺超绝,老夫亦是佩服,镖局能有少侠此等人才,老夫深感欣慰。至于演练武功,偶尔失手,亦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张少侠不必在意。快快请起。”晓琬心下不服,低声嘀咕,被杨明山喝住。
张云松就势起身,顺手拾起地上的铁枪,拿下挂在枪尖黑乎乎的物什,众人这才想起刚才一幕,一齐注目打量。原来黑乎乎的物什是一只破布鞋。贯注了张云松全身内力,疾若迅雷的铁枪,就被这么个轻巧的破布鞋兜了回来,要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说亦难以令人置信。杨明山亦难掩震惊之色。张云松心底又惊又怒。
布鞋破烂不堪,甚或有股异味。张云松眉头紧缩,屏息静气,厌恶的用两指挟住布鞋用力向门口扔去。众人眼见鞋子就要飞出,忽听房沿顶传来一声“慢着”,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一把抄住了鞋子。然后嘻嘻一笑,抱怨道:“别人的东西,怎能随便乱扔呢,幸好物归原主”。然后把鞋子拿到眼前,仔细打量。摇头叹道:“到底是老了,鞋底本不应该被扎了个窟窿。”复又摇摇头,迅速的套到一只脚上。不用说,此人就是扔鞋子那位主了。众人再看此人,乱糟糟花白头发,像个鸟巢,扫帚眉、狮子鼻、阔口马脸,颌下翘着几根鼠须,身上鸠衣郭结。腰间草绳上别一个大红的酒葫芦。原来是一个老叫花子。
老叫花一副滑稽之像,让人忍浚不住。老叫花却收敛起刚刚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汲拉着破鞋,背起双手,来回踱起步子。并不看别人,眼睛只盯着桌子。在铁牛面前停住,拿起铁牛的杯子,“吱”的一声喝了下去,然后拣起一个花生米扔到嘴里。边嚼边含混不清的嘟囔道:“好呵。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寻欢作乐。”
众人只觉老花子行为怪异,杨明山和杨晓琬心底却是吃惊不小。张云松恼怒老花子坏了他的好事,觉得大失颜面,本来忌惮来人功力高深。看老花子装疯卖傻,再亦按奈不住,枪尖一指老花子,喝道:“老家伙,私闯镖局,耸人听闻,是何居心?”。老花子眨了眨豆眼,瞄了瞄张云松,嘻嘻一笑道:“小子,就凭你那套花里胡哨、杂七杂八的枪法,唬唬别人尚可”。老花子指着众人虚划一下。接着道:“在我老人家面前,亦敢现眼。何况,此地亦没有你说话的份。”张云松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喝道:“胡说甚么!再说我就…”。老叫花连连摆手,依然嘻嘻道:“你就怎样,你能怎样,你认为我老人家就不知…”。张云松真怕老叫花再说出甚么。大喝一声,身形暴起,手中铁枪幻出数道枪影匹练一样直刺老花子。众人没诚想张云松真的动手,距离如此之近,众人都替老花子捏了一把汗。老花子身形一动不动,右手微抬,枪影即告消失。众人这才看清,老花子用两根手指挟住了枪尖。当真匪夷所思。张云松用力抽枪,枪尖纹丝不动。老花子奚落道:“小子急了罢,算我老人家怕你好了,我老人家可不跟你这种羽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动手,胜之不武,胜之不武。”说罢突然松手,张云松正运集全身功力夺枪,枪尖千钧之力忽然消失,一个收势不住,蹬蹬倒退数步,好在功底尚好,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站在那里羞愧交加,不知如何是好。老花子不再答理他。
一直端坐默不作声的杨明山起身冲老花子一拱手,恭恭敬敬道:“请恕杨某眼拙,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可是丐帮“鬼手佛心”朱雀朱长老”。老叫花眼睛看天,先是哈哈一笑,然后不置可否。众人俱感震惊。
“鬼手佛心”乃丐帮硕果仅存的三大长老之首,位掌执法堂,论辈分是当今丐帮帮主的师叔。以一套鬼神莫测的“无影手”称誉武林。喜好游戏江湖,却又嫉恶如仇。丐帮执法堂专责赏罚之事,因此丐帮弟子敬之如神,却又畏之如虎。
杨明山深知此老虽是有名的难惹难缠,却是侠义中人,平日请都请不到。刚才所说绝非无的放矢。丐帮一向消息灵通,莫非…。杨明山心头一动,不由再次拱手道:“还请您老多多指教”。老花子但嘻笑而不语。
杨明山小心的陪着笑,朱雀收起嘻笑,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又在铁牛桌前站定。刚才铁枪飞来一幕,铁牛都有点吓傻了,唐靖醉倒之后就一动不动,铁牛干着急没办法。老花子拈起一粒果仁放到嘴里嚼着,脸上少有的庄重道:“我老人家亦是受人之托,给你下点毛毛雨。”
杨明山脸色变了数变,小心问道:“敢问您老受何人所托,对方是何来头。”
“受何人所托,以后自然明白,至于对方是何来头…”老叫花欲言又止,摆手道:“罢了,罢了,总之以小小一个镖局,无异螳臂挡车。老花子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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