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雨和萧一鸿来得时候,已是薄暮时分。今晚两人可是寻欢作乐来了,唐靖雨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长衫,衣料上乘,剪裁合度,益发显得洒脱飘逸、风神俊朗。而萧一鸿一身月白色长衫,也是风度翩翩。两人联袂而来,施施然踱进水月坊那栋外观雅致的二楼。进门之后,临门而立的四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先就呆了。水月坊的姑娘可谓阅人多矣,如此风采人物倒是少见。尤其那位公子嘴角的笑意,由不得让人脸红心跳。
四位姑娘还在愣怔,里面已经有人笑骂道:“死丫头,还不请两位公子进房。”四位姑娘如梦方醒,顿时一哄而上,每人抱住一条臂膀,香腮贴上两人肩头。两人虽然大胆,也不禁手足无措,面红耳赤,惹的四位姑娘更是放肆,拉拉扯扯向一间上房走去。
唐靖雨心下有些奇怪,据说水月坊总是座无虚席,缘何今日有些冷清。虽也闻丝竹声声、笑语欢歌,却也不该这个样子呵。好在经过的一间房却是热闹非凡,唐靖雨留意之下,从哄笑中听到了刘老大熟悉的声音,抽空与萧一鸿对视一眼,心下大定。
四位姑娘把二人簇拥进最里头一间雅室。室内明烛高照,窗口白纱如雪,四壁帷幔绯红。地上铺着厚厚的猩红地毡,上面绣着一副鸳鸯戏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营造出些许暧昧的氛围,让二人不免有几分意乱情迷。最里面有一矮几,摆着一束鲜花,几盘瓜果。
两人身不由己的在几边坐定,姑娘们一个绵软的身子顺势偎了过来。唐靖雨平日言语滔滔,此际却也不敢开口。姑娘们见两人呆头呆脑,更是肆意调笑。却好外面那女子笑骂道:“四个小蹄子,就知道胡闹。”说着掀帘进来。四位姑娘笑着起身,整理衣裙。
唐靖雨和萧一鸿这才摆脱窘境,抬头再看,只见此女瞧来不过二十七、八岁,云鬓高耸,珠翠金摇。两道蛾眉带秀,一双秀目含情。腮染三分桃色,嘴角笑意盈盈。穿一身紫罗兰长裙,佩环鸣响,裙裾飞扬,裸露的酥胸白皙细嫩,引人无限遐想。整个人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散发出诱人的春色。
唐靖雨和萧一鸿瞧得呆了,此女娉娉袅袅的近得前来,跪坐几前,轻启樱唇,微微笑道:“不知两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也好叫来作陪。”
二人如梦初醒,不禁面面相觑,这两人没有逛过窑子,吃过花酒,本以为囊中有真金白银,就能扮个花丛风月老手,哪里懂得风月场所还有这么多讲究。却好唐靖雨聪明机变,瞧向萧一鸿道:“一鸿,上次……上次那位姑娘……琴棋书画……花容月貌……还不错是吧,却是叫……叫……”说着目视萧一鸿。
萧一鸿哪里知道叫甚么呀,却也只好支吾道:“好像是叫……叫甚么玉。”萧一鸿灵机一动,嚷道:“对了,是叫采玉。”
萧一鸿暗自得意,唐靖雨拊掌笑道:“正是采玉姑娘,果然是蕙质兰心……那个……花容月貌……”那四位侍立身后的姑娘初时尚掩嘴“嗤嗤”偷笑,后来忍不住“咯咯”娇笑,只笑得抚胸弯腰,花枝乱颤。
唐靖雨和萧一鸿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不明所以。那女子扳起脸向那四位姑娘叱道:“越发没了规矩,让两位公子笑话,都出去!”四位姑娘这才忍住笑意,鱼贯而出。
那女子回眸嫣然一笑,说道:“多谢两位公子谬赞,奴家便是采玉。”
萧一鸿昨夜听陆天冰讲了水月坊这段故事,却不知此乃陈年旧事,以致闹出如此笑话,采玉已不复是当年那个绮年玉貌的头牌花魁了。唐靖雨忙讪讪说道:“我俩却是慕名而来,冒犯之处,还望姊姊见谅。”
采玉目光盈盈注定唐靖雨,良久方笑道:“两位公子均是人中之龙,光临水月坊,那是水月坊的荣幸,采玉无以为敬,就陪陪两位也是无妨。”
唐靖雨和萧一鸿慌忙谢道:“在下愧不敢当,有姊姊相陪,却是荣幸之至。”
不一刻,四碟精美的小菜和几样点心就摆了上来,还有一小壶酒。三个小酒杯小巧精致,其薄如纸。唐靖雨和萧一鸿本是洒脱之人,此际恢复本色,话自然就多了起来。唐靖雨自小嗜酒,算得上海量,那会把如此一小壶酒放在眼里,笑道:“姊姊壶里装的定是琼浆玉液。”
采玉自然明了唐靖雨话中意思,嫣然笑道:“公子此言极是,壶中虽非琼浆玉液,却也相去不远。酿酒之水取自终南叠翠谷,这也罢了,原料却是难寻,有天山雪莲,蓬莱朱果,南海灵芝,长白人参等四十九味奇花异果,经七七四十九道工序,酿成也不过两坛之数,后深窖地下,至今已历二十余载。”采玉曼声细语,娓娓道来,先不管是真是假,那娇媚的神态先就让人醉了。
萧一鸿笑道:“姊姊说得如此精彩,小弟虽不善饮酒,也不免垂涎三尺,说不得也要品尝一番。”
采玉皓腕轻舒,露出半截粉耦一样的玉臂,轻轻拿起那把小银壶,小心翼翼把唐靖雨和萧一鸿面前的酒杯注满。那酒色呈碧绿,晶莹剔透,芬芳四溢,酒气香醇,果然见所未见。采玉把自己面前倒上浅浅半杯,端起笑道:“采玉不胜酒力,借此半杯水酒,敬两位公子。”
唐靖雨笑道:“姊姊客气,该是我们兄弟敬姊姊才是。”
采玉微微一笑,以袖半掩,轻轻抿了一小口。唐靖雨本是有为而来,自然不敢大意,见采玉将酒喝下,方与萧一鸿对视一眼,将杯中水酒先呷了一口,只觉酒味纯正,入口绵软,不禁脱口赞道:“好酒。”仰首一饮而尽,只觉齿颊留香、余味悠长。
萧一鸿也将酒喝下,采玉持壶将酒满上。然后举杯劝酒,采玉巧笑倩兮,美目流盼,笑语如珠,两人哪里还知客气,酒到杯干,渐渐腹中火热,飘飘欲仙。再看萧一鸿眼里已现迷离之意,果然不善饮酒,终于支撑不住伏倒几上。原来此酒喝时绵软,后劲却十足。
不知何时,那采玉已经移近唐靖雨身旁而坐。采玉果然有些不胜酒力,霞生双靥,媚眼如丝,身上芳香淡淡,沁人心脾,如兰的香气吹到了唐靖雨脸上,唐靖雨不免有些慌乱,局促的向后靠了一下。
采玉吃吃笑道:“小兄弟,躲甚么呀,姊姊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一个香喷喷的身子索性偎到唐靖雨怀里,绵软的双臂抱定唐靖雨脖颈,如梦呓一般喃喃低语道:“姊姊阅人千万,却曾未见过如你般让人家着迷的男子。你抱紧姊姊好吗?”说着星眸微闭,娇喘微微,诱人的双唇,散发出无边的春意。此际就算铁石心肠,又总会拒绝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绝世尤物,何况一贯多情多义侠骨柔肠的唐靖雨呢。
果然,唐靖雨伸手抱住了采玉的螓首。采玉娇躯一震,酥胸急剧起伏,双目缓缓睁开,两人四目相视良久,采玉双眸盈盈如水,水中隐隐还有一团火焰跳跃。唐靖雨忽然哈哈一笑,扶正采玉,笑道:“姊姊太也难为小弟,小弟意志薄弱,再下去恐怕难以自持,唐突姊姊,那该如何是好?”
采玉纤手随意的拂了一下鬓角,幽幽说道:“是不是姊姊真的老了,玉人在怀,公子居然无动于衷,让人家心里好生难过。”
唐靖雨疑心酒里有古怪,却也不肯说破,勉强运功压住酒意,嘴里笑道:“姊姊乃是神仙中人,又怎么会老呢,只是小弟害怕……”
采玉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害怕甚么?”
唐靖雨笑道“害怕咽喉之上会多出一柄短匕。”
采玉一听,为之莞尔,娇声笑道:“公子好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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