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黄河边,岳翻站立在南岸,看着滚滚东逝的黄河水,心中感慨万千,另一个时空里,自从宋的势力被驱逐到江南之后,无论是谁,哪怕是最强武将岳飞,也没有渡过黄河,再一次踏上那块珍贵的国土,宗泽临死前更是三声大呼!
过河!过河!过河!
一直到红巾军北伐和朱元璋北伐,时隔数百年,除了那次失败到了极点的“端平入洛”行动,再也没有人可以渡过黄河,完成先辈的遗愿,从那个时候开始,渡过黄河,其实就是一种不屈的象征,定要恢复祖先荣耀的象征,从这一点来说,朱元璋做到了。
我们从来不缺少人才,缺少的是信念和勇气。
岳翻秉持着这股信念,让人在黄河南岸以巨锤将坚实铁棍打入石块之中,使之坚固不能动,然后套上铁索,之后,将船只和铁索相连,放入滚滚黄河中,船和船之间也以硬木相连,搭成一座平台,然后开始往上叠加,一直叠加到可以俯视黄河北岸的程度,大约能放下四五百人同时上去,这样的浮台,岳翻准备了三座。
京城里很多大车都用来运送开封百姓南逃了,不过皇宫大内有很多车子,开封周边过去的禁军军营和金兵留下的大营里面,岳翻也搜索到了很多的车子,这些车子岳翻紧急下令赶造出一批战车,这批战车虽然是紧急赶早出来的,但是在江南的三年间,岳翻没有少用过战车这种东西。
战车真的落伍了吗?只不过想对于骑兵而言缺少了机动性,没有马匹辅助的战车更是如此,但是有朝一日战车披上铁甲,装备上火器,有了自己的发动机,骑兵还够看吗?
就算是现在的战车,岳翻也能用得风生水起,只不过现在的战车主打防御,而并非进攻,之前的战斗并不合适,而如今,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次金兵来是为了报仇的,岳翻很确定,这七万金兵绝对是来报仇的,而不是为了攻取东京什么的,他们已经知道北返之路危机重重,即使有刘豫这样的败类,但是两河三十六州还是有很多忠义之士的,一直坚持到现在,他们的北返之路,绝对不平静!
他们想要杀死自己,全歼自己的军队,把大宋除了西军以外唯一一支敢和他们正面对战乃至于彻底击败他们的军队全部吃掉,把那支军队的主将彻底干掉!把下一次南下最大的隐患消灭掉,这样,他们才能彻底的放心,准备下一次南侵。
岳翻绝对不能让他们渡过黄河再来一次,否则,宗泽他们一定会全军覆没,那三万青壮绝对不是金兵的对手,一定要让他们离开这里,并且在黄河北岸拦住金兵,那么最好的方式不言而喻——背靠水域,视野开阔,战车和战船不缺乏,手上有四千精锐兵马和从燕云漢儿兵里面挑选的一千精锐,那么,就没有理由不用那震古烁今的阵法了。
只有一次,如昙花一现,之后便没有再出现的阵法,我要让他重现。
岳翻走过浮桥,来到了黄河北岸,这片他生长的土地上,不远处,是他的家乡,沦陷过一次的家乡,而现在,他无力收复,哪怕家乡已经没有金兵的存在,他依然无法收复自己的家乡。
他对身边的王辉这样说:“阿辉,你看着那里,那里是相州,是我们的家乡,终有一日,我们会带着千军万马北渡黄河,收复家乡,收复所有沦陷的国土,把女真人全部杀光,纵使现在我们只有五千人,纵使我们很多人都要死,纵使我也会死。”
王辉立刻大声道:“六郎不会死!”
岳翻摇摇头:“既然已经到了河北,我就再也不会回到南边,我此来本就已经抱定死志,宗帅此来不过为我续命几日,上天不愿放过我,又让金兵回来了,阿辉,这是天意,真正的天意,我扭转了历史,改变了天下气运,我注定要遭受天谴,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你们,你们本不该死,却要陪着我一起死……
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们活下去,你们哪怕只剩下几个人,我也要让你们活下去,回到南边,召集勇士,永远不要忘记北伐,永远不要忘记战斗,只要我们不停的战斗,女真人终有一日会连种都不剩!阿辉!你一定要记住!”
王辉愣愣的看着岳翻,似乎并不明白岳翻所说的话里面的某些词句的意思……
“鹏展!你要以却月阵对付金贼吗?”岳翻在黄河北岸布置战场的时候,宗泽追过了河岸,看着岳翻正在布置的战场,想起了他在岳翻的图纸上所画的一切,不由得急切道:“你也说过,却月阵虽然的确有名,但是如果真的那么强大,就不会只出现一次就再也寻不到踪影,却月阵肯定有其巨大缺陷,后人无法使用!再者说了,你又如何知道金兵会朝此处而来?万一金兵从别处过河,侧击你后方,那这却月阵就不攻自破!他们可是得到了整个济南府的物资,搭一座浮桥并不难!”
岳翻环视着自己所选的战场:“宗帅,如果你是金帅,在被我从天上打入十八层地狱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宗泽看着岳翻毫不在意的样子,急道:“当然是报复!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所以啊,鹏展,还是入城,据城死守,还有击退金兵的可能!”
岳翻直直地盯着岳翻:“岳翻只会死在这片大地上!死在正面交锋中!岳翻从来不懂防守,只知道正面进攻!进攻!岳翻绝不会死在城中!否则,岳翻如何对得起这四个字!”说完,岳翻伸手一指,战旗在黄河北岸猎猎飞扬,以此为中心,四千岳家军将士和一千燕云漢儿誓死不退!
宗泽说不出话来,看着那面旗帜,一阵失神,岳翻继续说道:“从大宋立国开始,大宋就怯于和辽人野战,如今更是怯于和金贼野战!但是!我就是要告诉全天下!正面野战,大宋步兵也绝不会输给金贼铁骑!他纵使可以全灭了我,我也要咬得他生不如死!让他想到我的名字,就发抖!”
宗泽看着岳翻,看了看那面旗帜,张张嘴,没说出话,岳翻环视四周,放缓了语气:“宗帅,却月阵的确有其缺陷,所以,至今为止,六百多年,也才出现过一次,但是,宗帅,这一次和那一次,何其相似也?金兵想着报仇,只想着正面报仇,正面撕碎我,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更重要的是,我会派兵北上搜寻金兵大部队位置,找到他们,向他们挑战,激怒他们,让他们朝这里来,给他们迎面痛击!
六百年前,刘裕以二千七百步兵水兵大破鲜卑三万铁骑,而今日,我岳翻也要以五千步卒正面硬抗女真七万铁骑!我或许不如刘裕,哪一点都不如他,但是,我决不后退,哪怕身死于此,我也决不后退!更何况,宗帅,此处五万军兵,能和金兵一较高下的,只有这五千人,宗帅,我会为你争取时间,请您尽快带剩下的四万五千人还有我军中的伤兵南下,找到陛下,然后寻机北伐,为我报仇。”
宗泽悚然一惊,大声道:“不可!我宗泽怎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战,而自己独自逃生?!这种事,我宁死也不做!”
岳翻开口道:“宗帅,这不是独自逃生,我是希望可以为大宋留下一些希望,我们都和金人战斗过,知道金兵的强处和弱点在哪里,我们都知道!而南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没有和金兵面对面的战斗过,他们缺乏经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弱点和金兵的优点,所以我们才会恐惧!但是,只要我们发现了金兵的弱点,我们就可以正面击败他们!
所以,宗帅,我要为你争取时间,你一定要南下,把这些情报交给陛下,我也写了一些东西,这些日子我也写了很多东西,宗帅,请一定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陛下,这些情报太重要了,我们有了这些情报,就可以组织起来正面对抗金兵的军队,宗帅!这是岳翻最后的请求,还请宗帅答应!”
宗泽大声拒绝:“不!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宗泽身为统帅,岂有丢下友军不战而逃之理!鹏展莫不是以为宗泽也是那些贪生怕死之人?!宗泽从来不怕死!况且宗泽已经活到了花甲之龄,够了!够了!哪怕现在就死!也够了!鹏展!这一战,我一定要参与!一定要!”
这位倔强的老人,真的不愧为民族的脊梁。
但是,我又怎么能看着这位老人和我一起死?他不该死,该死的是我,我早就该死了,现在天意如此,是我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宗帅,你不能死。
“对不起了,宗帅。”岳翻低声说道,在宗泽不解的目光中,岳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手刀劈在宗泽的后颈处,宗泽猝不及防,被岳翻击中,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岳翻身后的王辉立刻抱住了宗泽,岳翻找来了公孙胜,对他说道:“公孙先生,宗帅被我打晕了,我给你三百人,你现在立刻保护宗帅和剩下的四万五千人离开东京,南下应天府,不得有误!”
浑身缠满绷带的公孙胜一愣神儿,立刻说道:“六郎,莫不是要在下临阵脱逃?公孙胜虽然不是武人,也断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在下手刃金贼不下百人!六郎为何要如此?!”
岳翻一手抓住了公孙胜的手,大声说道:“我不能带给你们荣耀,但我至少可以让你们活下去!你们有和金兵对抗的经验,你们有和金兵死战的勇气和信念!公孙胜,我不允许你死在这里,不允许你们都死在这里!我要你们活着!活着!活着!留着你们的命,留着你们的有用之躯,有朝一日,你们来祭奠我之时,我要你们带着金国皇帝的脑袋,在我坟前祭奠!告诉我,我们赢了!赢了!”
岳翻依然泪流满面,公孙胜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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