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希微和苏也走在校外一条街的街道上,周末,这里有些冷清。
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站住,转身,向回走。
“你想吃什么?”盛希微只有162厘米,苏也个子高,将近1米8的样子,盛希微和他说话时,要把头稍稍侧着抬起来一些。
这样可以看到苏也的侧脸,依旧是眉目清朗,温和俊逸,赏心悦目。
苏也还记得那回在清真小饭馆里,盛希微吃了一大碗鸡块米线,大口大口吃得很香甜的样子,鼻尖上都是密密的汗。
嗓子有点紧,苏也咳嗽一声,说:“米线吧。”
盛希微说:“今天上午你那么辛苦,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我带着钱呢,你不用替我省钱的。”
苏也总不能说我其实是想看你吃米线时的样子,顿了顿,说:“我想吃米线了,另外有一点,我吃饭不会让女生拿钱的。”
“哦,”盛希微说,半响又补了一句,问:“为什么?”
“我不吃软饭。”苏也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盛希微沉默片刻,“软饭好像不是这么定义的吧。”
“无所谓啊,”苏也说,“你只要知道我是这么定义的就可以了。”
清真小饭馆里,老板正坐着看电视,老板娘在一旁边织毛衣,边指点着儿子做作业。
两人进屋,三人一起抬头看过来冲他们微笑了一下,然后老板娘和儿子继续各忙各的,老板则起身招呼盛希微和苏也,“来了,不是说你们放假了吗?今天想吃点什么。”那语气那态度,盛希微一听就知道苏也应该是常来的。
果然,苏也笑着和老板打了个招呼,“来上自习的,今天换换,先来两碗米线,再拌个清淡点的凉菜,”说着问盛希微,“爱吃肉吗?”
盛希微点头,“锅包肉。”
“再来一个锅包肉,先这些吧。”苏也拉凳子坐下。
“两碗米线,一个锅包肉,一个凉菜,凉菜想要清淡的,那来个芥末白菜怎么样?”老板拿抹布擦了擦桌子,拿过来两套餐具。
苏也看看盛希微,盛希微说:“行啊,我没意见。”
苏也就点点头,说:“好,就芥末白菜吧。”
“米线要做什么样的?”这回老板直接问盛希微。
“我要鸡块米线。”鸡块米线又鲜又辣,一直是盛希微的最爱。
“好咧,你呢,也来一份鸡块?”老板问苏也。
“嗯,我也来份鸡块米线。”其实苏也常来这家店吃饭,但他家招牌的米线,还真是一次都没尝过。
老板憨厚地说:“吃过你就知道了,好吃着咧。”说完招呼老板娘一起去厨房做菜。
小男孩看父母都去忙了,便要出去玩。老板娘说:“去吧,就玩一会儿,外面冷戴上帽子,”看儿子撒欢儿似的跑出门,又追着喊了一嗓子,“别跑远了。”
苏也看着这幅场景,问盛希微,“你知道吗,我很羡慕这个小男孩。”
盛希微突然嘿嘿笑,“你知道,我也很一直都很羡慕他。”
“哦,”苏也说:“那说来听听,你羡慕他什么。”
“呵呵,说了你不许笑话我。”盛希微说。
“行,不笑话,说吧。”
“我特别喜欢吃他们家的鸡块米线,”盛希微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和苏也说:“有一次,还是夏天吧,那天人特别多,我坐在外面的加桌那儿,正好这小男孩放学回来,他把书包一甩,特别帅气的说,妈,给我煮碗面吃。”
苏也已经开始在笑,盛希微瞪他,苏也摆手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原来你是个馋猫。”
盛希微说:“才不是,我只对我喜欢吃的东西馋好吧,馋猫那是见着什么都会馋。”
苏也说:“是,是,您不是馋,您是米线狂。”
盛希微佯装生气,“我说你,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苏也大笑。
凉菜和锅包肉上桌,两碗鸡块米线也上桌了。
盛希微看看面前摆着这碗鸡块米线,想到它曾经让自己流过无数的口水,也笑了,确实挺可笑的。
她说:“怎么办,我那会儿就是觉得,能做他们家的孩子多幸福,可以把我改善生活才会吃一次的米线当成面条一样天天吃,如果我也可以这样多好啊。”
年轻的时候,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而且特别容易满足。
苏也明白盛希微的意思,点点头。
盛希微轻松了,虽然苏也还在笑,却已经可以不再那么大声了,不然的话,盛希微觉得自己真是要囧死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羡慕他?”盛希微用很快速的语气问苏也,她以为她可以反笑回来的,却没有想到听到的是一个有些伤感的小故事。
“我从小是在外公家长大的,外公外婆很疼我,舅舅也很疼我,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不高兴,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舅舅每天工作也很辛苦,我不应该再不懂事舍他们不开心,所以,我只能把对家的奢望,埋在心里,必须要埋的足够深,深得需要用力想,才会想起来。”
苏也其实没想说这么多的,但是刚刚盛希微向他敞开胸怀,所以,他就突然想多说一些了。
“慢慢地就真的忘了,忘了其实我也有家,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但是我知道,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我。我妈妈经常给我写信,她会告诉我最近的工作累不累,老板有没有难为她,燕京的气候有点很****每天都要喝很多水,她逛商场给我新买了一件很帅气的外套,每封信的结尾,妈妈都会写着,儿子,妈妈很想你,妈妈爱你,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妈妈一直在努力。”
苏也低着头,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米线。
“我刚上高一那年,有一天正上课呢,舅舅突然来接我,他很难过,他说,苏也,你妈妈回来了。”
“我当时不知道妈妈回来了舅舅为什么会难过,我很欢喜,就好像被抛弃的小狗又回到了主人的家。”
“我和舅舅匆忙赶回家里,当我见到妈妈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妈妈的样子,在我的心里,妈妈是美丽的,温柔的,智慧的。”
“可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骨瘦如材,皮肤暗淡无光,怎么都和美丽沾不上边,但是她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竟然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苏也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静清透,“妈妈得了绝症,我陪着她走完了她最后的日子,我努力让自己在妈妈面前表现的更坚强更成熟,妈妈走的时候很欣慰,她看到她的儿子没有她也成长的很好。”
“送走妈妈那天,我无意中走到这里,看到这个小男孩,在他母亲怀里哭闹、撒娇,他妈妈抱着他,嘴里不耐烦地说,你再这样妈妈就再也不理你了,可是眼睛里的宠爱藏都藏不住,他爸爸在一边,看着他们母子俩,笑得傻傻的。”
“从那以后,只要我想妈妈了,我就到这里来。因为我羡慕那个小男孩,他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爸爸妈妈的家,这样的生活,只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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