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裴的表情在某一瞬间显得特别的茫然。
繁衍泰宁帝的血脉?这个问题对秦裴来说实在是太大。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父亲在相国寺出家。那个斯文温和的和尚,仅仅只是他的生父,而不是人们口中的泰宁帝。
秦裴潜意识里将生父的身份同泰宁帝给剥离了。所以当宋安然问他要不要繁衍泰宁帝的血脉的时候,秦裴瞬间茫然起来。
秦裴甩甩头,清醒下来,对宋安然说道:“泰宁帝的血脉,到我这里终止,很好!”
宋安然看着秦裴,等着秦裴的下文。
秦裴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泰宁帝的血脉,是一切悲剧的开头。我不会再继续延着这条路走下去。”
宋安然问道:“想清楚了吗?”
秦裴笑了起来,“我想的很清楚。”
宋安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辈子一个人过,未必就过得很差。如果你真的做好了决定,我支持你。如果某一天你想改变决定,想要成一个家,我同样支持你。”
“谢谢你,安然。”
宋安然浅浅一笑,说道:“不用谢我。应该是我谢你。海外基地这些年多亏了有你,才会发展得这么迅速。秦裴,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秦裴却极其认真地说道:“是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当初是你救下我,是你帮我逃走,又派人将我送到海外避祸。没有你,早在当年我就已经死在了相国寺。”、
宋安然扬眉一笑,说道:“算了,我们双方不用谢来谢去的,显得太生分。这次你打算停留多长时间?”
秦裴的目光定在宋安然的脸上,语气清淡地说道:“办完了所有的事情我就走。我会小心防备,不会让朝廷抓住我。”
宋安然对秦裴说道:“遇到危险记得找我帮忙。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
“谢谢!”秦裴真诚感谢。
宋安然招呼秦裴喝茶。
秦裴端起茶杯,心头有些恋恋不舍。他不确定,这一面会不会是他和宋安然的最后一面。
秦裴的目光含蓄的落在宋安然的脸上,他想将宋安然的容貌牢牢的记在脑海中,他想将这个女人深深的刻在心头。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不用让对方知道,自己一人品尝,一人回味,也是一件极美的事情。
秦裴喝下茶杯中的茶水,主动说道:“我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秦裴心里头苦笑,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可是他和颜宓有约定,他不能违背约定。
秦裴对宋安然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继续陪你喝茶,抱歉。”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既然你有事情要忙,那我就不留你。改天等你忙完了,我们再约出来一起喝茶。”
秦裴点点头,“有时间再一起喝茶。”
秦裴走出了茶室,步履越来越快,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如若不然,他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宋安然站在窗前,目送秦裴离去。心中有些惆怅,有些怀念。
颜宓悄无声息的来到宋安然的身后,轻轻搂住宋安然的腰身,微微低着头,细嗅宋安然身上的清香味道。这是他所怀念的,迷恋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舍弃的味道。怀中这个女人,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
宋安然握住颜宓的双手,说道:“他走了?”
颜宓嗯了一声。
宋安然又问道:“你一直在偷看?”
颜宓大方的承认,说道:“只是偷看,没有偷听。以秦裴的功力,我没办法无声无息的靠近偷听。”
宋安然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能治你的人。”
颜宓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和秦裴说说笑笑的,似乎聊得很愉快。”
宋安然笑道:“这么多年没有见,当然有许多话要说。”
说完,宋安然轻叹一声,继续对颜宓说道:“秦裴给了七十万两的银票,替秦家还债。此事劳烦你告诉镇国公一声。另外,秦裴还想报仇。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帮他一帮。”
颜宓将头埋在宋安然的脖颈处,深深一吸,问道:“安然,你这么用心的替秦裴着想,就不怕我吃醋?”
宋安然冲天翻了个白眼,“就算我不为秦裴着想,你一样会吃醋。说不定还会疑心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颜宓笑着问道:“娘子,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宋安然瞪了颜宓一眼,说道:“说起隐瞒,如果秦衷不来找我,如果我不问你,秦裴回来的事情,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等他离开后,你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见宋安然有秋后算账的架势,颜宓赶紧说道:“娘子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隐瞒你的意思。”
宋安然哼了一声,“没有隐瞒我的意思,那就最好。刚才我让你做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
颜宓眨眨眼,“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将秦裴帮秦家还债的事情告诉镇国公。至于秦裴报仇的事情,我们就不方便过多干涉。那是私仇,他自己也不乐意让我们插手。除非他遇到了危险,能救他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宋安然郑重地对颜宓说道:“你要说到做到。”
“我保证说到做到。”
至于具体做到什么程度,颜宓可不会保证。反正颜宓同秦裴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平共处。两人既竞争又合作,既相互防备又能彼此合作。总而言之,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楚。
宋安然和颜宓一起回到国公府。
宋安然命白一悄悄的留意外面的动静,尤其是内卫那边的动静。
与此同时,宋安然将七十万两入公账,消掉秦家的欠债。颜宓则将秦裴帮忙还债的消息告诉了镇国公。
镇国公秦蒙听到秦裴的消息,吃了一惊。
他问颜宓,“秦裴真的回来了?”
“姑父不知道?”颜宓狐疑地盯着镇国公秦蒙。
镇国公秦蒙点点头,“我之前听秦衷提起过,还以为他在胡说八道,却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颜宓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不仅回来了,还替秦家还了欠颜家的七十万两。他说,就当是偿还秦家的养育之恩。”
镇国公秦蒙有些意外,神情微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镇国公秦蒙的态度很小心,似乎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出现意外一样。
颜宓肯定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他知道他和吕氏欠秦家甚多,无以为报,只能替秦家还掉七十万两的外债。就当是偿还秦家的养育之恩。”
得到肯定的答复,镇国公长叹一声,心中起伏不定,有许多感慨,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最后镇国公张口问道:“秦裴现在在哪里?”
颜宓反问镇国公,“姑父想见秦裴吗?如果姑父不想见秦裴,就没必要知道秦裴的事情。”
镇国公面色涨红,有些愤怒,有些难堪,有些惆怅。
镇国公秦蒙对颜宓说道:“我和秦裴毕竟父子一场,他回来宗要见一面的。好歹让我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他过得很好,姑父就不用操心了。姑父想见到秦裴,你的意思我会替你带给秦裴。至于秦裴想不想见到你,我不能保证。”
顿了顿,颜宓又继续说道:“我劝姑父最好别和秦裴见面,这对大家都没好处。要是让陛下知道秦裴回到了京城,还和姑父见过面,到时候陛下肯定又会找镇国公府的麻烦。”
一听元康帝有可能因为秦裴迁怒到镇国公府,镇国公秦蒙顿时就犹豫了起来。见秦裴的想法,也出现了松动,不复之前的坚定。
镇国公对颜宓说道:“如果见面对双方都不好的话,那就不见了。我只当他不知所踪,或许死在了外面,或许在外面过得很好。”
颜宓眉眼一挑,眼神有些讥讽。
镇国公这优柔寡断的性格,真的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难怪镇国公这辈子碌碌无为,被原配发妻戴了绿帽子也不敢吭一声,还得将吕氏养在庙里,直到永和帝派人结果了吕氏的性命。
颜宓对镇国公说道:“姑父决定不和秦裴见面,这是对的。另外,秦裴回来的消息,请姑父务必保密。千万不要对我姑母提起。
你知道姑母的性格,她要是知道秦裴回来了,肯定会闹。她一闹,宫里面肯定也就知道了。到时候陛下找上门来,晋国公府也是爱莫能助。”
镇国公连连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将秦裴回来的消息告诉你姑母。只是,这次秦裴回来后还走吗?”
“姑父放心,等秦裴办完了事情就会离开。”
听到秦裴不会长久留在京城,镇国公顿时又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秦裴会连累到秦家。
如今的秦家,风雨飘摇,经不起秦裴这样重量级的打击。
交代完了事情,颜宓就离开了镇国公府。
离开的时候,颜宓在花园里碰到了秦衷。
秦衷对颜宓没什么好脸色。在秦衷眼里,颜宓对秦裴,比对他这个正儿八经的表弟还要好。这让秦衷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衷压低声音对颜宓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上门。我只想告诉你,莫要将秦裴的事情同镇国公府牵连在一起。镇国公府没有秦裴这一号人。”
颜宓挑眉冷笑,“秦衷,秦裴替你们镇国公府还了七十万两的欠债,以此偿还镇国公府的养育之恩。怎么,你还不满意?要不我将这七十万两退回去,让你们镇国公府掏钱偿还这笔债务。”
秦衷的表情明显一愣,“他,真的帮镇国公府偿还了七十万两?他哪里来的钱?”
颜宓讥讽一笑,说道:“你别管他哪里来的钱。我就问你,镇国公府是不是真的不想和秦裴牵连在一起?要是真的,我立马让人将账单给镇国公府送来。”
秦衷脸色涨红,突然愤怒地说道:“这是他该做的。我们镇国公府将他养大,还替他遭了那么多罪,区区七十万两就想偿还养育之恩,做梦。”
颜宓冷冷一笑,说道:“养大秦裴的确是镇国公府,可不是你秦衷。秦裴的确欠了镇国公府,可是他不欠你。
秦衷,你没资格说这些话。真正有资格说这番话的人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都没说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抱怨。
怎么,我说的话你不服气?你真以为你做了世子,镇国公府就属于你的?凭你,想要担起镇国公府的重担,还早得很。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和秦裴比起来,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光惦记着嫉妒他,可是却不反思,自己为什么比不上秦裴?
瞧你这个样子,难怪大家一提起秦家,只记得一个秦裴,却记不起你秦衷。就凭你这点本事,你还想和秦裴比个高低,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镇国公府落在秦裴手里,还有未来。落在你的手里,哼,镇国公府离败落也就不远了。”
颜宓从语气到眼神再到头发丝,全都流露出浓浓的讥讽,不屑,轻蔑。颜宓对秦衷这个表弟,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同样,秦衷对颜宓这个表兄,也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深深的恐惧和厌恶。
秦衷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颜宓。秦衷紧咬着牙关,他想用力的反驳颜宓,想说自己不比秦裴差,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因为他的反驳在颜宓面前,会显得苍白无力,会显得可笑愚蠢。
秦衷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输人不输阵,他不能在颜宓面前露出任何愚蠢可笑的一面。
秦衷缓缓松开了手掌,冷哼一声,说道:“秦裴厉害又如何?他注定只能做一个通缉犯,注定见不了光。表哥看不起我,我无所谓。表哥想和秦裴做朋友,我更不会干涉。
但是我想对表哥说一声,这里是镇国公府,是养育秦裴长大的地方。秦裴如果还有一点点良心,他就不该回来,更不该和镇国公府有丝毫的瓜葛。”
颜宓嘲讽一笑,说道:“你放心,秦裴对镇国公府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更不会突然出现,和你抢镇国公府。”
颜宓说完,大步离去。
秦衷站在原地,被颜宓裸的嘲讽,让秦衷非常的难堪和愤怒。
秦衷回头死死的盯着颜宓,他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牵连到镇国公府,又能让朝廷将秦裴抓捕归案?如果秦裴死了,或许一切都能结束,镇国公府也能否极泰来。
秦衷反复思虑,最后放弃去见镇国公秦蒙,而是掉头回自己的院子。有些事情他需要仔细考虑考虑。
宋安然平掉了镇国公府的欠债,这件事情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老国公。
老国公问起此事,宋安然说了实话,就说秦裴回来了,秦裴有钱,替秦家还了这笔债。
老国公一听秦裴回来了,顿时大皱眉头。
老国公吩咐宋安然,等颜宓回来后,让颜宓去见他。关于秦裴的事情,老国公认为有必要同颜宓好好谈一谈。
颜宓从镇国公府回来,得知老国公要见他,有些犹豫。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大郎,是有什么难处吗?”
颜宓问宋安然,“安然,你说父亲为什么对秦裴的事情这么关心?我记得他以前对秦裴毫不在意,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宋安然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因为秦裴的身份发生了变化,还因为现在是元康帝做皇帝,而非永和帝。”
颜宓看着宋安然,问道:“你的意思是,父亲想要利用秦裴?”
“或许吧。”
这种事情宋安然可说不准。反正在宋安然眼里,老国公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么在意秦裴的事情,肯定不是单纯的担心晋国公府被秦裴牵连,十有是有别的想法。
见颜宓皱眉,宋安然笑道:“何必想那么多。你去见公爹,到时候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该怎么做,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数,我相信你不会乱来。”
颜宓顿时笑了起来,他抱住宋安然,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来。我不会让秦裴死在京城。”
颜宓说完,放开宋安然,动身去见老国公。
宋安然不担心老国公那里。不管老国公有任何目的,有颜宓压制着老国公,老国公就不敢乱来。
宋安然对老国公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老国公的确想利用秦裴,在京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颜宓坚决反对。
颜宓认为没必要这么做,而且时机也不合适。晋国公府已经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上,主动挑事对晋国公府没有好处,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当然,谁都不会嫌弃好处太多。利用秦裴,操作得当,或许晋国公府真的能从其中得到一点好处。但是坏处比好处更多。
晋国公府主动挑事,只会让元康帝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晋国公府的头上。届时,元康帝一犯毛病,晋国公府就要承受极大的压力。这对晋国公府的发展,没有丝毫的好处。
颜宓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老国公的荒唐念头,间接的也救了秦裴一条性命。
颜宓从外院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决定去找秦裴要点利息。他帮秦裴这么多,秦裴好歹得表示表示。
不过颜宓暂时找不到秦裴的下落。
秦裴要报仇,报仇的对象还是内卫和禁军,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裴潜伏数天,弄清楚了情况之后,就准备动手了。
……
早上起来,宋安然只觉着神清气爽。只可惜颜宓早早的就去了衙门当差。
宋安然起床洗漱,带着阳哥儿垚哥儿一起吃早饭。吃过早饭后,宋安然带着人前往议事堂处理内务。
忙了一两个时辰,宋安然累了,打算休整一番。
这个时候白一从外面进来,走到宋安然身边,悄声告诉宋安然,“启禀夫人,宫里面昨晚出事了。”
宋安然眉眼一跳,面色镇定地问道:“宫里面出了什么事?”
白一悄声说道:“奴婢得到消息,就一个晚上,禁军统领死了,另外禁军还死了七八号人,都是禁军的骨干。同时,内卫那边也死了人。因为内卫封锁了消息,谁都打听不到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内卫那边死了多少人,具体死了谁。”
宋安然心头吃惊,秦裴动手了。
宋安然没想到秦裴的战斗力这么强悍,一个晚上就弄死了这么多人。
宋安然紧蹙眉头,秦裴的行动太过迅速,而且杀伤力惊人,影响力更是惊人。一晚上死这么多人,想瞒都瞒不住。也不知秦裴现在身在何处,更不知道秦裴下一步计划做什么。
宋安然问白一,“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白一告诉宋安然,锦衣卫出动,大肆搜捕。禁军和内卫都没闲着,也在四处寻找凶手。
现在全京城风声鹤唳,原本活跃在京城的宵小全都躲了起来,就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宋安然暗自点头。
宋安然问白一,“知不知道宫里面是什么反应?”
白一告诉宋安然,“奴婢听说,陛下听闻此事十分震怒。要求内卫,禁军,还有锦衣卫,必须全力捉拿凶手。谁能提供线索,赏银万两。”
宋安然沉思了片刻,对白一说道:“继续关注外面的情况。一有新的消息,即刻禀报我。”
“奴婢遵命。”
宋安然和颜宓都关注着官府的动静,还有宫里面的动静。却忽略了秦家那边的动静。
宋安然和颜宓都没想到,秦衷会偷偷去见内卫,会将秦裴回京的消息告诉内卫。
秦裴回京,此事事关重大。瞬间,内卫就明白了凶手的身份,一夜之间能够杀了这么多高手,除了秦裴不会有别人。
内卫统领不敢隐瞒此事,当即带着秦衷去见元康帝。
这场见面非常的隐秘,就连伺候在元康帝身边的刘小七都不清楚内情,也就没有及时给宋安然传递消息。
元康帝得知秦裴回来,不怒反洗,哈哈大笑起来,将秦衷以及内卫统领弄得一头雾水。
元康帝笑着说道:“回来得好啊。朕都快要忘记了秦裴这个人,没想到他又突然钻了出来,还杀了朕这么多人。此人该死。”
内卫统领说道:“陛下,微臣会发动所有力量,一定将秦裴找出来。”
秦衷突然说道:“陛下,秦裴同晋国公夫妇关系莫逆,当年就是他们救走了秦裴,还将秦裴送出了京城。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找到秦裴,非晋国公夫妇莫属。”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秦衷,问道:“此事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微臣不敢欺瞒陛下。”秦衷掷地有声地说道。
元康帝哈哈大笑起来,“好,非常好。秦衷,从今天起,你就是禁军副统领。朕命你全力搜捕秦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对秦衷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没想到元康帝会将他提拔到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上。
别看禁军副统领的品级不高,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全都是皇帝的心腹,是皇帝的肱骨重臣。属于品级不高,权利极大的那一类官职。
秦衷一脸惊喜,赶紧磕头叩谢隆恩。
元康帝笑了笑,示意秦衷起身。
接着元康帝又问了问关于秦裴具体的事情,以及秦裴同颜宓宋安然之间的关系。
了解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之后,元康帝就将秦衷给打发出去了。
秦衷走了,内卫统领还留在大殿内。
元康帝对内卫统领说道:“抓捕秦裴的事情,交给禁军去办。你们内卫给朕盯死了晋国公府,尤其是颜宓同宋安然。”
内卫统领很吃惊,也很意外。
内卫统领说道:“启禀陛下,靠禁军只怕抓不住秦裴。”
元康帝冷笑一声,说道:“秦裴已经无用,他的身份对朕没有任何威胁。能不能抓到他无所谓。但是晋国公府不同,这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微臣明白。”
内卫统领领命而去。
秦衷做了禁军副统领,还亲自带人抓捕秦裴。
此事一出,瞬间震动了颜宓和宋安然。
宋安然叹了一声,说道:“没想到一个疏忽,竟然让秦衷钻了空子。很明显,陛下已经知道是秦裴杀了人,说不定已经盯上了我们国公府。”
颜宓神情轻松,不见丝毫慌张。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秦衷那里不用担心。就靠秦衷的脑子,他连秦裴的毛都抓不到,更别说抓到秦裴本人。真正要担心的是元康帝。我们同秦裴有联络,很可能成为元康帝攻击晋国公府的靶子。安然,府里就由你照看,我先出去一趟。”
宋安然握紧颜宓的手,担心地说道:“你要当心。”
颜宓笑了起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元康帝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国公府动手。没有铁证,就算元康帝知道我们同秦裴有来往,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颜宓出府料理事情,宋安然就在府中料理家务。
对于秦衷告密,宋安然不想做任何评价。
宋安然对喜秋说道:“三天后是秦姑妈的生辰,礼物照着往年减三成。”
喜秋还以为宋安然是在往年的基础上加三成,正准备答应下来,突然间反应过来,宋安然不是要加三成,而是要减三成。
喜秋奇怪地看着宋安然,问道:“夫人,这么做合适吗?”
宋安然板着脸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照着我吩咐的去办,具体内情不用过问。要是老太太那里问起此事,你让老太太来问我。从今以后,秦家那边,只当普通人家来往,不必将秦家当做正经亲戚走动。”
喜秋心知,肯定是出了大事,宋安然才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喜秋很识趣,她没有多问,躬身应下,“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将此事安排下去。”
宋安然挥挥手,示意喜秋赶紧去忙。
宋安然没对任何人提起秦衷做的事情。毕竟秦裴的事情还是秘密,就连朝廷抓捕秦裴,也是以抓捕贼人为借口,而非光明正大的说要抓捕秦裴。
至于秦衷做的事情,宋安然冷哼一声,秦衷身为勋贵子弟,如此短视贪婪也是少见。他难道不明白,这世上谁都可以信任,唯独皇帝不能信任。
秦衷以为到元康帝面前告密,就能弄死秦裴,自己还能顺便捞取好处,真是天真。根本就是被仇恨和嫉妒迷糊了双眼,失去了基本的判断。
秦裴身份敏感,对付秦裴,要么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要么秘密行事。
像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行事作风,元康帝还让秦衷负责抓捕秦裴,分明是要借机利用镇国公府。说不定此事一了,元康帝就会掉头对付镇国公府。
到时候,秦衷再想后悔,已经迟了。
……
秦姑妈收到晋国公府送来的生辰礼物,差点气了个半死。礼物没多,反而还少了三成,宋安然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真以为做了国公夫人,就很了不起吗?她可是晋国公府的姑太太,是颜宓的亲姑妈,宋安然竟然敢如此慢待她,真是荒唐。
秦姑妈收拾一番,打算去晋国公府找颜老太太告状,让颜老太太狠狠收拾宋安然。
却不料刚出房门就被镇国公给拦了下来。
镇国公秦蒙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姑妈,不容置疑地说道:“不准去晋国公府。最近这段时间,你都不准出门。你给老实在家里待着。有什么事情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秦姑妈一脸的疑惑和不解,“老爷,外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镇国公秦蒙冷哼一声,他想怒斥秦姑妈,想说你养了个好儿子,为了一己私欲去告密,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是话到嘴边,镇国公秦蒙还是将这番话咽了下去。
镇国公板着脸说道:“外面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只要记住我的话,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要出门,也不要同外面的人联系。”
秦姑妈连连点头,“夫君,你放心,这段时间我肯定不出去。”
镇国公秦蒙放心下来,然后离开了后院。
镇国公秦蒙很生气。当得知秦衷突然被提拔为禁军副统领,还负责捉拿贼人,镇国公心里头咯噔一下,当时就意识到出大问题了。
肯定是秦衷向元康帝告密,将秦裴悄悄回到京城的事情告诉了元康帝。
镇国公很恼怒,怪秦衷做事之前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可是秦衷却振振有词,说什么要彻底斩断镇国公府同秦裴的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由镇国公府出面抓捕秦裴。
只要能抓到秦裴,以后谁都别想将秦裴的事情算在镇国公府的头上。
镇国公想对秦衷说,这件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可是秦衷根本就听不进去。
而且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这个时候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似乎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镇国公对此很忧心。秦衷信心满满的去抓捕秦裴,镇国公则一直留意着晋国公府的情况。晋国公府一直没动静,镇国公的心就一直提着,落不到实处。
当得知晋国公府送给秦姑妈的生辰礼物,比起往年减少了三成,镇国公在担心至于,却又松了一口气。
晋国公府有反应就好,有反应总比没有反应强。
不过,现在只是宋安然单方面的态度,晋国公府真正的态度还要看颜宓的行事。如果颜宓同镇国公府翻脸,镇国公府该怎么办?
镇国公很苦恼,镇国公府不能失去晋国公府。可是晋国公府却可以没有镇国公府的支持。
秦衷这个逆子,一招臭棋,将镇国公府陷入两面夹击的危机之中。
镇国公想不出好的办法化解这个危机,只能静观其变。
颜宓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回到国公府后,他就告诉宋安然一个消息,国公府被内卫盯上了。府外都是内卫的人。
宋安然吃了一惊,问道:“要紧吗?”
颜宓轻蔑一笑,“那些歪瓜裂枣,不足为虑。”
宋安然担心地说道:“可是元康帝那里,肯定需要一个交代。如果没有一个结果给元康帝,元康帝只怕不会罢休。”
颜宓扬眉一笑,他俯身,挨近宋安然的耳边,悄声说道:“化解此事的办法我已经有了,就是……”
颜宓悄声说了一番话,宋安然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安然点点头,说道:“希望这个办法有效。”
……
秦衷追捕秦裴的任务很不顺利。追捕了几天,连秦裴的下落都没弄清楚,更别提抓到秦裴。
秦衷很着急,这是元康帝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绝不能办砸了。而且秦裴不死,秦衷如鲠在喉。唯有秦裴死了,秦衷才能睡上安稳觉。
这天,秦衷接到线索,说是秦裴在西市出现。
秦衷当即带着人前往西市。
西市都是富贵人,人流如织,禁军想在西市行动,事先又没有安排,还是有点难度的。
秦衷穿着便服,带着属下在西市内穿梭,直扑线索所指的茶楼。
那个茶楼,秦衷知道。以前秦裴就喜欢去那个茶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秦裴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秦衷冷冷一笑,这一回秦裴跑不了。
秦衷带着人到了茶楼,才亮明自己的身份。
禁军包围了潮楼,一部分守在各个出口,一部分人在在茶楼里面搜捕。
禁军如蝗虫,所到之处叫苦连天。可是搜遍了茶楼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秦裴的踪迹。
秦衷咬牙切齿地说道:“搜,继续搜!我就不信他还能飞天遁地。”
下属领命,继续搜查。
秦衷就坐在大堂里面,死死的盯着茶楼每一个角落。
下属陆续前来禀报,全是坏消息。
秦衷猛地站起来,一刀劈在桌子上,心中恨意滔天。
恰在此时,秦衷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门外街面上驶过一辆熟悉的马车。那是晋国公夫人宋安然的马车。
秦衷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同时命人拦住宋安然的马车。
秦衷相信,秦裴一定藏在马车里面。
宋安然见马车突然停下,很是不满。
马车夫则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夫人,是,是禁军办差,拦住了马车。”
宋安然打开车门,见到秦衷,当即冷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人竟然敢拦截本夫人的马车。没想到竟然是秦世子。秦世子这是做了禁军副统领,果然比以前威风了许多。”
秦衷面无表情地说道:“比不上夫人威风。夫人胆敢窝藏朝廷钦犯,秦某佩服。”
宋安然死死地盯着秦衷,“秦世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本夫人窝藏朝廷钦犯,那就拿出证据来。要是拿不出证据,休怪晋国公府对你们镇国公府不客气。”
秦衷双手抱剑,无所畏惧地说道:“钦犯就藏在夫人的马车里,夫人敢让我的人搜一搜吗?”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衷,“秦世子想搜查本夫人的马车?你算什么玩意,你有什么资格搜查本夫人的马车?”
“你……请夫人不要太嚣张,我这是奉命办差。”
秦衷压下怒火,板着脸说道。
宋安然嗤笑一声,“你办你的差,与我何干?想搜本夫人的马车,拿圣旨来。没有圣旨,你就想在大街上搜查本夫人的马车,你信不信本夫人当场杀了你?”
秦衷大怒,“你敢!”
宋安然挑眉一笑,“本夫人有什么不敢。本夫人是超品国公夫人,你只是区区禁军副统领。你什么身份,本夫人又是什么身份,你竟然有够胆拦住本夫人的马车,还敢搜本夫人的马车。本夫人没有当场格杀你,已经是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让开!否则别怪本夫人不给你面子。
秦衷咬牙,突然一挥手,怒道:“给我搜!”
“给我杀!”宋安然毫不迟疑的下令。
白一和护卫们领命而出,就朝禁军杀了过去。
秦衷没想到宋安然真敢下这样的命令。
宋安然端坐在马车上,目光森冷地看着秦衷。这世上,还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区区一个秦衷,就敢在她面前耍威风,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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