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礼是每年开春农耕的重要祭祀,皇后领众皇室女眷祈求天官赐福,风调雨顺,让土地肥沃,桑叶茂盛,桑蚕吐丝结茧广织丝绸。
春三月时,皇后已经带领诸妃、诸公主事了蚕礼,现在四月本已不必,但南方养蚕城池的官员上报朝廷说桑叶、丝蚕长势都不好,虫害多,什么法子都想了,也不凑效,恐怕是天上诸神有不满。
是以,皇后姜瑶兰带领皇帝的诸位妃子和儿媳、公主们再次去祭天台行蚕礼。
今日天气正好,暖阳当空,巨大青石所筑造的祭天台高大宽阔。
锦月与别的皇子妃、妃嫔一同立在基座之下的广场,仰望一身凤纹鞠衣的皇后步步走上祭天台。
“皇天在上,大周百姓耐丝蚕而衣,蚕依桑而茧,今我周国风雨有郁,南方桑叶长势良莠不齐,子民愁苦,唯恐明年无衣可穿。,天恩浩荡,我周皇族众女眷在此请求诸神赐福,化解桑蚕之危,化解周国子民之危……”
姜瑶兰朗声说,美与威严在她身上完美的结合,加之华服金冠,“皇后”举世无双的地位、尊贵,在这一刻凸显得淋漓尽致。
典仪大人奉着祖宗古籍拉高嗓门宣声“众人跪,随!”
众女子一同跪下,一同念着祈福词。
锦月微微侧眼看同跪的女人们,她们都望着皇后的背影,没有一个不眼中饱含渴望,嫉妒,歆羡。
曾经,姜瑶兰应该也同她们一样跪在这儿,渴望、嫉妒、羡慕地看着瑶华皇后吧,锦月想着。
又是哪一个瞬间,让姜瑶兰下定了决心将心中可怕的渴望变成了现实,杀了瑶华皇后呢。
祭天罢,姜瑶兰领着后宫诸女人亲自去农耕土地中,看桑叶,看蚕茧,虽不比皇帝指点江山的场面,却也是天下女人之首的无上尊贵。
白日蚕礼结束,晚上,姜瑶兰来了尚阳宫,同弘允和锦月吃饭。
侍女们上菜、布菜,伺候的人虽多却悄然无息,唯有三人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仿似各自都有些心事。
姜瑶兰朝侍女扬了扬下巴,侍女立刻将她所选的那道清蒸鳜鱼给弘允布了一些入碗中。
“弘允啊,陛下说了,你明日便可着手搬入东宫。自你成为储君也有好几月,可你一直不在宫中忙于战场,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别再耽误时间了。”
弘允轻轻放下碗。“母后说得是,明日儿子就令人将尚阳宫好好收拾收拾,搬过去。”
姜瑶兰又忧心道:“此次四皇子再回宫气势汹汹,前日在上安宫杀了三位大臣,陛下为此震怒,朝廷为此震惊,你是嫡皇子,又是太子东宫,这个时候更要好好稳住时局,稳住君民心。”
“那三人都是杨丞相送去假意投诚的,儿子一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是以也有后招,母后不必担心。”
姜瑶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思量一番又该饿了主意:“你忙于政事,这事儿还是……”
她目光就落在了锦月身上:“还是由锦月来做吧。锦月,你是太子妃,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处理,允儿向来疼你,本宫也对你十分爱重,你聪明细心,移宫之事交给你本宫也放心,好好给别宫的皇子妃做个榜样。”
“诺。锦月定竭尽所能将此事做好。”锦月恭敬道。对于皇后,她可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姜瑶兰却轻轻一笑。“此事不需要你竭尽所能,你的能耐可不止这些。”
锦月咯噔一下,姜瑶兰却已经没在看他,亲自给弘允夹菜。弘允朝锦月看来,锦月才对他略略一笑。
饭后,姜瑶兰借口让弘允出去了,与锦月单独说话。
“你知道我来尚阳宫吃饭,所为何事吗?”
姜瑶兰道。
锦月低首:“锦月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看锦月滴水不漏的样子,姜瑶兰暗暗轻轻一叹,崔景收到她的眼色领了侍女去门外侍立守着。
姜瑶兰忽然一改母仪神色,一挑裙裾,朝锦月跪下去。
锦月吓了吓,忙扶住:“皇后娘娘您这是作何,要折煞锦月么,快请起来!”
“你安静听本宫把话说完。”姜瑶兰坚持,锦月推脱不过,只得听她说。
“傅怀青这样的傲骨铮铮的奴才都被你所收服,本宫不信你对四皇子查太皇太后之案的事,毫不知情。”
锦月抿了抿唇。“我,确实知道一些……”
“或许本宫很快就会失去现在的所有荣耀,我这一生并没有做太多恶事,唯有瑶华和太皇太后这两件,但这两件,却是足以令我粉身碎骨的罪恶。”
姜瑶兰想起亲蚕礼事众女子羡慕的眼神,冷笑道,“这些荣华富贵我早已看惯,没有半分不舍得,哪怕要我即刻为瑶华和太皇太后偿命,我也没有话说。”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激动泛起了泪花,紧紧握住锦月的手:“可有一件事我万分不放心,那就是弘允。我什么都可以舍得,唯独这个孩子,若让他受牵连,我哪怕死都不会瞑目。所以请求你,若我一遭获罪,太子被我所牵连,本宫请求你,好好照顾他,好好对他,不要嫌弃他,不要抛弃他,好好陪他过下去,你可以答应我吗,嗯?”
白日祭天台上母仪天下、高贵只可仰视的女人,此刻却卑微地跪在自己跟前,满眼破碎可怜的祈盼望着她,锦月一时触动。
可是她不能答应姜瑶兰,因为她与弘允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一个约定和交易,并不是建立在真正的爱情之上。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她终究是要还给真正该坐这个位置的女人的。
“你,不愿答应本宫?”姜瑶兰声音含了冷厉。
锦月目光触及她的阴冷,一凛。“并不是锦月不愿答应,而是……而是我另有苦衷。娘娘请起,总之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就是了,我与弘允哥哥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他,我……会帮他!”
“当真?”
“当真。”
“你可以对天起誓吗?”
锦月正要指天而誓
“母后,您要墨宝儿子取来了。”门口传来弘允的声音。
姜瑶兰吓了一跳赶紧起来。
弘允进屋时正看见她起身的动作,狐疑看二女人。
姜瑶兰满面惊惶,锦月忙侧身挡住,笑盈盈道:“皇后娘娘不小心滑了脚,幸好被我扶住。”
“正是,当真多谢锦月。太子长成了,母后越来越老了,腿脚都不好使了。”
“母后您这话说得,您头发乌黑如墨,怎么就老了。”弘允笑道,递过皇后令他去找的字画。“母后怎么想着看儿臣少时的字画了?”
姜瑶兰眼中闪过几分几不可见的不舍和哀伤:
“没什么,就是……就是想看看。”
顿了顿,她上前几步如母亲抚摸幼小的孩子脸颊一般,轻抚弘允的脸颊。
弘允比她高出不少,母子二人对站而视,深厚的亲情感如空气如水萦绕流入锦月心间,不由感触。
“弘允啊,母亲的日子真的不多了,过一天,少一天。母亲在栖凤台,是天下的皇后,不能总往你这里跑,那是耽误了你的前途,所以母亲便想用接下来所剩不多的时间,多看看你的字,你的画儿,用不多的时间,多想想你……”
姜瑶兰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弘允俊眉微微蹙了蹙,感动:“母亲将孩子抚育长大不易,而今儿子长大成人,您可以轻松度日了,不要再多操心。”
锦月别过脸不忍看,手绢轻轻擦了泛红的眼睛。如果,如果皇后做的恶事败露,弘允会落到什么地步?锦月不敢想象下去,但一回想弘凌回宫后的模样,她便觉后背生寒。
姜瑶兰取了墨宝又拿了些弘允少时的东西便离去,锦月同弘允一道栖凤台一行送到了大门口。
那一串灯笼如一队萤火渐渐飘远,隐入暮色,夜风吹来有些寒凉,锦月不觉抱了抱胳膊。
而后肩膀上多了件男人的宽大罩衣,将她整个儿罩住了,丝滑如缎,这件衣裳太过宽大,在她小腿后的地上拖了好长一段儿。
“冷了?”弘允问。
“有你的外袍罩着,现在不冷了。”锦月捉住两边男式衣襟,宽大,且质地比女子的衣裳更坚硬。“你的衣裳好长,罩在我身上衬得我跟个小姑娘似的。
弘允从容莞尔,掌心轻轻落在锦月的脸颊处,替她顺了顺耳边的长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小姑娘。需要我保护、爱护的小姑娘。”
夜晚光线幽暗,雕刻出弘允的轮廓和模糊地五官,明明是这样一片剪影,却仿佛比白日更加的好看了。
他是耐看型的男人,越看,越觉得他笑起来唇齿之间尽是风情,眉目流转、羽睫煽动间的神态,奕奕动人。
锦月被他痴看得略有些脸热,低眸:“你这口吻,怎么像个父亲似的……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你这样说起来,我觉得有些像你父亲。就是想……”
弘允顿了顿,锦月侧眼见他负手看了眼天上,月光落在他眼睛里亮灿灿地似星辰浩瀚,明明那么小的两片眸子,怎能装下这样宽广的夜空。
他忽然侧脸过来,装着两汪月色的眼睛微微一弯,笑。“就是想对你好,什么都给你,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放到你手心里。”
锦月惟有怔愣,缓缓低头没有说话。
“你不用急着愧疚,我付出是我愿意付出,如果我付出真心是为了求得你的真心,那我这便算不得真心了。”弘允道,双手握住锦月瘦削玲珑的双肩,又轻又柔。“爱你,是我的享受,你安然享用即可。”
锦月心中一片温暖,感动。
“从多小开始你对我好,我都快记不清了。谢谢你,弘允哥哥,谢谢……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亦是我之幸。”弘允笑道,而后携着锦月一同往回走。
夜风轻悄,吹拂来几许花香,侵在二人衣衫上,三分微凉、三分芬芳,剩下的都被宁谧恬淡所填满。
一双内监和侍女提着宫灯,隔着一段距离随着锦月和弘允身后,将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成了一双,一同进退。弘允看着,渐渐笑意更浓,闲聊道:
“自小众兄弟姐妹都羡慕我有嫡皇子的出身,可是我并不觉得这有多让人羡慕的。因为这身份,我不能打,不能跳,因为会受伤,人人对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甚至为了前程、利益而对我假意奉承,我的努力别人看不见,别人只会觉得,这些都是爹娘给我的,是我生来的好命,而不是我的能力。”
“你想多了,没有人这样想过你,弘允哥哥。”
弘允摇摇头。“只是你不这样想罢了,锦儿。就譬如说弘凌吧,他便一直借此看轻我,认为我是靠爹娘母族庇佑才得这些。”
他一顿,忽然笑出来,坦然大度道:“不过他说得对,这些荣耀确实是我生来就得,半点没冤枉我。”
他又说:“记得少时师傅称赞我文章写得好,别人只觉是他因着我的身份要给我面子而夸赞,并不是真的为我文采所折服。”
锦月替他不平:“你贵而不骄,有可以懒惰的资本,却从不自恃怠惰,成和弘实一样骄奢淫逸之人,这已是你超于常人的能力了。何况弘允哥哥你确实是能力出众,这是众所周知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出身。”
说话间,弘允已经将锦月送回了昭珮殿门口。“不过,我现在觉得这身份很是好。因为,有了这个身份,我可你给你更好的生活,让更多的人对你毕恭毕敬。锦儿,因为你,我第一次觉得嫡皇子的身份、太子的身份,真是好极了。我现在无比感激上苍,给了我尊贵的血统,比世间男人更有能力爱护你的身份。”
锦月微微一笑。“不要排斥自己的身份,人生来都是一样赤身,走时,也一样干干净净不带走任何一物。所以洒洒脱脱做自己,是最好的。弘允哥哥,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很好!”
他一点锦月的鼻尖儿。“我听了二十几年的马屁,就你这句拍得最和我心意。”
“你早些歇息,我要去百~万#^^小!说一趟。最近……”弘允笑容略收,“我总觉得母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处理。”
锦月闻言心中一哽,手心渐渐发凉。“嗯,你也早点休息,弘允哥哥。”
弘允走了几步,却又回头来,锦月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不想他说:“做个好梦,最好……梦见我。”
锦月嗔了他一眼,目送弘允远去,而后心绪却如殿中飘出的沉水香一样缥缈,暗自焦灼。
皇后那么傲骨的女人,都向自己下跪了,可见弘凌真是查到什么要紧证据了,她必定已走投无路!
“小姐,快二更了,还不休息吗?”
锦月进屋后就拿了墨青色的带帽大氅,出门。“准备一盏灯光暗些的灯笼,我要去一趟上安宫。”
值夜的侍卫敲了二更。今岁的夏至是五月下旬,这才四月,蛙声还在水塘中酝酿,春虫正在浓黑的夜色里轻声哨响。
锦月披着黑色大氅盖住身形,与周绿影一同贴着宫墙走。
上安宫与尚阳宫间相隔着三刻钟的路程,那处是宫中禁地,长街曲折,时有巡逻的队伍走过,主仆俩免不得闪闪躲躲,很是惊险。
终于,上安宫的大门近在眼前了。
李生路端了夜宵从上安宫正殿出来,脸色不太好,往汤膳往曹全手中一塞:“殿下什么都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了,难不成,殿下他现在连饥饿都感受不到了吗?”
兆秀万年不变的摇羽扇动作,若有所思不答话,奴才几人都是着急。这时,今晚值夜守上安宫大门的江广却急急来了,李兆二人问他何事匆忙,他说:“你们猜谁来了?”
“谁?”
“锦月夫人,哦不,是太子妃暗暗来访!”
锦月从上安宫大门而入,跟在一双提灯笼的内监身后往上安宫正殿去。
上安宫窄小,大殿亦不宽阔,在外就能隐约看见烛光印了个男人的影子落在槅扇上。
可内监却迟迟不让锦月进去,锦月和周绿影对视了一眼,周绿影问那人:“还不快打开殿门,让我们娘娘进去。”
内监:“我们殿下刚才突然改主意说不想见太子妃娘娘,娘娘还是请回吧。”
锦月凝眉,目光落在墙上的人影上:“我已经来了何必躲着不见。”
想起皇后和弘允母子情深,又对自己的恩遇,锦月鼓了鼓勇气,语气温和耐心了些:
“弘凌,我有重要的话与你说,请你开门,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
屋中一片沉默。
“请你开开门,我……有事与你商量。只此一回,往后绝不叨扰你。”
内监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明暗之中的兆秀的眼色,又进殿去请示了一回,这次时间用得旧,他还捧出了一方手帕。
“这是什么?”
周绿影接过来,给锦月看。
内监:“这是咱们殿下给娘娘的。”
锦月打开白绢来,里头包裹着一片血渍所写的血书,和一束头发。
双脚一软,锦月险些站立不住,幸好周绿影将她扶住。
血书上是恩断义绝四字,这束头发,更不用说是谁的,锦月如被雷轰在头顶,紧紧攥在手中。
当日她将这两个东西扔给他,恩断义绝,而今,他再给自己……
锦月将手帕完全展开,才发现不只她那一束头发,另外还有一束,是新斩下的,长而丝滑浓密,是男人的。
是弘凌的。
内监:“娘娘请回吧。我们殿下说,不会再见娘娘了。”
锦月盯着墙上的影子,不觉紧紧咬住齿关,只觉这一趟来得大错特错。
周绿影总算看懂了这物品其中的含义,心疼不忿道:“四皇子,四皇子怎么能这样对小姐,小姐为他……”
“别说了影姑,我们走吧。”
“小姐。”
“我说走。”
锦月决然转身。事到而今,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半分情谊,说什么都是枉然。就算她跪下什么尊严都不要的求他,他难道就会放过弘允母子么。
还是另想办法吧。
锦月离去时,正好看见内侍送了尚阳宫的姬妾往弘凌寝殿去,心中更如刺扎。
夏元清那些话是对,真心爱一个人或许是要等待他的成长,包容他的缺点。
可是,若为了爱一个人,爱得毫无坚持,毫无自己的原则,这样的自己,她也会唾弃的,锦月心中道,不管那驾车的内监如何暧昧攀谈,步出上安宫。
“殿下,陈美人和赵美人来了。”内监道。
弘凌正盘腿而坐调息,闻言才睁开眼睛。
弘凌正要下地却不想双足猛地无力一软,险些没站稳。胸口气血一涌,就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曹全忙熟练地拿了手帕替弘凌擦去,看血量道:“幸好,比昨日吐得少了,看来兆军师寻回来的新药方还是有些效果。”
说罢,李兆二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弘凌更是理都没理,曹全略略尴,唉,他这谎是撒得生硬了一点……
“事情进展如何。”弘凌在圆桌边坐下,唇色发白,两颊具是凉凉冷汗。
李生路道:“那药罐子已经有眉目了,被长安的一家大户商贾家收了,哦对了,就是供应后陵木材的木材商,贾府的夫人。”
“嗯。”弘凌低低的嗯了一声,扶着桌子便不觉出了神,仿佛耳朵里还是方才殿外的女子声音……沉凝的心绪,便有些烦乱起来。
“殿下,人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您看……”
弘凌才回神。
“让她们进来。”
“诺。”小太监对门外道,“送进来。”
而后闲杂人等就退出去了,那二“美人”穿着带帽大氅,骨架略有些宽大,摘了帽子,却是两个胡须花白的大夫。
兆秀道:“殿下,这是我新从民间寻来的大夫,在沿海那片都十分有名望。是以才千里迢迢让他们来京师试一试。”
这些日子挂着美人头衔被送进上安宫的大夫已有五六双,都是各地名医,却没一个写出有用方子的,眼看弘凌病情越发恶化,连痛觉感知都弱了。
二人忙跪下行礼,用地方口音结结巴巴请求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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