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看到阿妩进来先是很惊喜,待听得她的来意时,笑容立时化成了无奈:“唉,赵肃仪其实也是可怜,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就是了。\\www.qΒ//”
“我并不是计较,只是觉得奇怪而已,赵肃仪对我的敌意明显比别人大,可我自问并无地方得罪过她,所以才想来问问兰姐姐,还望兰姐姐不吝告之。”
两人彼时正坐在倚兰阁的庭院内,有侍女端了点心上来,兰妃拿过一块蜂mi枣泥糕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殿下膝下已有一位儿子你知道吗?”
阿妩正抿了一口茶在嘴里,一听这话当即给呛着了,忍不住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兰妃忙越过桌子在她背上拍着:“怪我说的太急了些,没看到你正在喝茶,如何,可要紧?”
阿妩一边咳一边摇头,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拿帕子拭了一下咳出的眼泪道:“不怪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说殿下膝下有子,我入府这几个月怎么从来没见过?”问这话的时候神色吃惊且稍显黯然,虽说无惜身为皇子府中又有好些个姬妾,有几个儿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因一直未见也未听人提起过,还以为没有。
兰妃微垂眼帘徐徐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就在你入府的前几日,那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便被遣送出府去了,寄养在一座道观里头,到现在连正经名儿都没取。”
阿妩心思一转。大体知道兰妃说这个的原因了,拖口道:“兰姐姐可是想说赵肃仪便是那孩子地生母?”
“聪明!”兰妃眉梢一抬,将糕点放在自己在面前的小盘子里,取湿帕拭过手之后道:“赵肃仪能生下这个儿子并不容易,其间吃了不少苦,能够生下来也算是上天垂怜,殿下喜得长子。也为抚慰赵肃仪,不止按规矩将其名字记入宗册中。还准备连跃两级晋她为庶妃。可就在殿下准备向皇上奏禀的时候,皇上突然下旨将妹妹赐给殿下为庶妃。”说到这儿她眼眸微眯,一方形如水滴的墨玉水晶垂贴在额头正中:“妹妹,你不会不知道皇子妃妾册定人数的限额吧?”
阿妩已经大概知道了赵肃仪如此不怠见自己的原因,低眉道:“自然知晓,正妃一人,侧妃两人。庶妃三人,是因为我的到来,挡了赵肃仪地晋升对吗?”
兰妃一拂鬓边的散发道:“这是其一;其二,赵氏地孩子八字在记入玉碟时不知怎的被皇上知晓,经钦天监排算后,发现与妹妹八字相冲,皇上怕这孩子会对妹妹不利所以命殿下将孩子送到白云道观中寄养,皇上这么做自然出于对妹妹的关爱。只是可怜了赵氏,与还没满月的孩子被迫分开,一年都未必见上一次,更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那孩子连大名都还没,只得一个小名叫宁儿。”
听兰妃这般说罢。阿妩才真真切切知道了赵肃仪这般敌视自己的原因,也深为同情她,以已度人,若是自己像她这样,也必难以接受:“那殿下舍得吗?”
“殿下?”不知怎的,兰妃的声音有些苍凉:“赵氏并不是殿下心尖尖上地人,子凭母贵这句话妹妹应该再清楚不过,这话指的不光是身份还有宠爱,那孩子虽是殿下的长子,却不见得殿下有多疼到心里去。何况殿下彼时正为贤郡王妃的事伤神。哪还有心思管这事,只叫了抱了去道观。赵氏那几日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任谁看了都心里难受。可又有什么办法,皇上的旨意谁敢违背。”说到这儿忽想起什么,赶紧解释道:“妹妹,我这可不是说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阿妩摇摇头:“我知道,我只是同情赵肃仪与她的孩子,才刚出生便甫离亲娘,也不知在道观里过得可好?”
“应该是还行,殿下也有去瞧过。”兰妃轻咬下唇,lou出一抹伤怀之色:“我今日与你说这事,并非是想你难过,只望你能体谅赵氏一二,别与她一般计较,同为女子,你当能明白赵氏的痛苦。”
“是。”阿妩此刻对赵肃仪是说不出地同情,更何况这份痛苦还是因自己造成的,她眨一眨似如秋水的眼眸犹豫片刻浅声道:“不若我去求求皇上,让赵肃仪的孩子从道观中回来罢?”
兰妃垂眸正一正衣衫,将敞落在肩的重纱镶金软衣领口归拢:“妹妹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只是皇上会肯听吗?我身为侧妃甚少有进宫地时候,但多少也听得一些,皇上对妹妹远较他人垂怜优渥,八字相克,事关妹妹性命安危,皇上不见得会答应,何况拒绝皇上的一片好意,对妹妹来说并不是明智之举。”
“多谢姐姐提醒,我会见机而为。”兰妃说的阿妩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难敌心中那丝不安罢了。
兰妃定定了看了阿妩一眼,忽而摇头失笑道:“妹妹,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吗?八字这种东西便如鬼神一般,真假难明,万一要是真冲到了你怎么办?”
阿妩低眉,将那眼眸隐在长翘的睫毛后:“姐姐也说了真假难明,就是说一切皆是五五之数,既有半数,何尝不可一试?!”
兰妃眉眼轻挑,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旋即专注于手上的象牙镂月护甲,良久才轻声说了一句:“我大概知道皇上为何对妹妹另眼相看了。”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兰妃没说,这份善良,对她来说是幸也是不幸……
当夜,满身是伤的狗剩便从刑部大牢中出来,被无惜派去的人接至府中,安排在外院,阿妩一得到消息便赶了过去,狗剩满身是伤的趴在床上,由于在牢中多番遭受毒打,又没能及时处理伤口,导致伤口恶化流脓,阿妩见状忙叫人打了热水来稍加清洗,亲手小心地将那流出来的脓液拭去,剩下的就只有等大夫来了再做诊治。
“狗剩哥,你在家中待地不好吗,为什么突然跑到京城里来?”此刻屋中地人都被阿妩遣了出去,她自不必再做掩饰:“还有我娘怎么样了?身子骨可还硬朗?”虽然张氏对她不好,但终归是亲娘,离开这么久,要说没一点挂念,那是骗人的。
狗剩地目光一直停留阿妩的身上,混着炙热与黯淡:“家中一切都好,你娘也好得很,什么事都没。我只是……只是……”有片刻的沉默:“只是记着你的生辰快到了,想到以前曾说过每年要送你枫叶的话来着,不想失了约,所以便来京,顺便瞧瞧你过的是否好?”
他的话令阿妩感动不已,含着泪道:“傻哥哥,只是儿时的一句戏言罢了,那么当真做什么,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还差点连命都丢了,幸好现在安然无事,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说过就一定要做到。”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从狗剩口中说出来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见阿妩lou出自责之意忙安慰道:“别难过,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命大的很,哪是这么轻易能死的,只是些许小伤而已,要不了几天就好了,等伤好后我再上香山给你摘枫叶去,原先摘的那些在被抓进牢时给弄掉了。”
“不要!”阿妩急急反对:“你伤得这么重,哪是轻易能好的,在没养好之前,可不许你到处乱跑。”
阿妩所流lou出的关心令狗剩心中一暖:“我知道了呢。”停了片刻又道:“阿妩,你在这里过得好吗?六皇子他对你好不好?”
“我这里一切都好,虽是庶妃,殿下却待我不薄!”阿妩在说起辜无惜时不自觉流lou出来的缱綣缠绵深深刺痛了狗剩的心,远甚于身上的皮肉之苦。
明知她已为人妇,明知一切皆是不可能,却依然止不住思念与眷恋,所以才会不远千里跑到京城来。
是痴?是傻?纵是明明知晓又如何,心在其身,收不回,斩不断,只能继续不停地沦陷下去,如在泥潭,拔不出啊!
面对狗剩那痴缠的目光,阿妩不自在的撇过头,若说以往她对狗剩的心意还一知半解,只当他是邻家哥哥来看的话,那现在已经再清楚不过,他对自己,一如自己对无惜那般……
一时间两人皆沉默了下来,屋内静谧莫名,正自这时,被阿妩遣去请大夫的流意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须发半白背着药箱的老者,另一个则是阮梅心身边的人阮敬昭。
阮敬昭进来后率先向阿妩打了个千:“奴才见过曲妃。”
“敬昭?你怎么来了?”阿妩奇问,只听阮敬昭解释道:“适才流意姑娘出府的时候恰好遇到我家主子,主子听说曲妃故人受了伤怕外面的大夫医术不高,误了病情,便让奴才陪流意姑娘去请胡太医过来诊治。”
“这怎么敢当?”阮梅心的盛情令阿妩有些受宠若惊,旋即又道:“既如此那就劳你代我谢过皇妃娘娘。”
阮敬昭欠身应是,流意则陪着胡太医入内给狗剩瞧伤,虽伤口狰狞可怕,但都是外伤,再加上狗剩练过武,身子骨远比一般人结实,只要好生调养,尽可痊愈,胡太医处理完狗剩的伤口留下外用的药,又开了方子,叮嘱完内服外敷需要注意的事宜后起身告辞,临行前阿妩特意褪下碗上的一对鎏金描锦鲤戏莲的镯子塞给胡太医,人情世故,有些东西是必须的,阿妩在府中这些日子,多少知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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