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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来,层林既兴,恐惧瞬间笼罩广袤寰宇,似乎前路迢迢,走之无尽。
月隐崖后,但见密林深处,二人有说有笑。一人懵懂灵巧,一人沉稳寡言,很难想象为何性格如此迥异之人,会相处得这般融恰。
紫羽随风舞动,茸茸而繁复,在眼前晃了又晃,仿佛催眠般带有其固有频率,深植入念。
莲儿趴在巴图莫日根宽阔的背脊之上,已是醒而又憩,憩而又醒,如此往复,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
但见银盘皎洁,缓缓落于山后,正值万籁俱静之时,却是难定神弦。心中兀自挂念着小姐,不知许婉秋有没有顺利寻得薛崇,不知徐志良大仇是否已然得报,不知那个小淫贼现在是生是死,不知小四是否已然归庄?
种种杂思搅扰得后脑昏沉,莲儿嘟起小嘴,心道:“纵使我在这里急得火烧了眉毛,却也没有半分用处。天杀的小淫贼,害得我行走不便,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如果日后真的跛了,定要你养我下半辈子!”
她抱紧巴图莫日根健硕之躯,感受到一抹笃定的温存,不禁将脸贴在暖暖紫羽间,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果是**难以揣测,方才阴云密布,这瞬间便转悲为喜。只见她一对笑靥透着些许灵气,自顾自的把玩着骨羽,也颇得其乐,笑道:“大和尚,你们契丹的寺庙山规好生奇怪,僧袍置办得已是这么别具特色,还必须佩戴这个黑色面具,莲儿虽未出过远门,但姨娘信奉佛教,僧弥自是见得多了,但是像大和尚这般奇异装束,却从来没有见过。大和尚本就魁梧,现在穿了这么多羽毛,看起来圆鼓鼓的,滑稽不说,却是真的不热吗?”
獠牙狰狞,黑面红纹,巴图莫日根低垂着恶魔之脸,走得极是缓慢,似是怕路上颠簸,弄痛了莲儿伤处一般。
他平素少言寡语,仅见的猩红血目,不怒而自威。莲儿哪里知道,他便是萨满教大祭司,契丹国辅国国师,其地位何等尊崇,此时竟被唤作大和尚,若是此事传到了天可汗耶律阿保机的耳朵里,非得笑掉了大牙不可。
莲儿便是有这般魔力,无论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来,都会令人无条件选择原谅。巴图莫日根觉得莲儿甚为可爱,不觉耸了耸肩,感受着莲儿身体若有若无的份量,笑道:“其实道理很简单,若是你和老夫一样,也生在极北苦寒之地,便不觉得这有什么古怪稀奇,反而会认为中原服饰滑稽可笑,这便是习惯促成的审视标准,都是片面的主观臆断。”
他步履轻盈,身姿雄健,声音从面具后方传出,显得沉闷而浑厚。他虽然自称老夫,却见不得半点龙钟之状,举手投足间潇洒大气,神杖几若成了摆设。
莲儿掀开巴图莫日根颈间黑紫羽衣,见袒领绣有精致的鸟兽图案,不禁笑道:“大和尚此言差矣,所谓入乡随俗,你虽然是北方的僧人,但到得中土,便要沿袭汉人的习俗,否则必会被视为另类异族,恐招惹无谓祸端。”她娇笑着敲打面具后沿,接着道:“等入得郓城,莲儿定要给大和尚换身行头,打扮得美美的。这里面的衣服显得极是华贵,姑且保留,但墨羽大氅和这么可怖的面具,就不要再戴了。”
“衣服可换,但这面具却断然摘不得。”巴图莫日根指着前方参天古木,见旁边赫然立着大理石路碑,上刻“幻林”二字,四周杂草缠绕,青苔附着,显得诡谲异常,“绕过这片密林,便是进入郓州主路了,明日清晨定可见到人烟。”
莲儿见此处阴冷潮湿,地势低洼,四面环以崖壁,挡住飘渺月色,隐隐传有林音,不觉悲从中来,竟是鬼使神差得读起碑文来。
“郓州城郊狼虎谷,野兽横行,人迹罕至,四周崖障参天,终不得日月之辉。谷口杂木栉比,多无名之株,易迷人神志,故名曰幻林……”话音未落,只听得腹中一阵怪叫,想是已然饥肠辘辘,莲儿害羞得将脸埋在骨羽之间,不禁晕透双颊。
巴图莫日根笑道:“小娃娃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罢?”他见地上野草茂密,直没过膝,遂将莲儿放下肩来,接着道:“老夫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在这里坐好,不许胡乱走动。方才路经小溪,老夫见旁边果树林立,距此不足百步,老夫去去便会。”
莲儿鼓着小嘴,心道:“怎么所有人都喜欢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么恐怖的地方?在项羽祠里,那么多尸体,小姐居然毫无顾忌的离开了,权当小猴子会保护于我。可谁料避雨的小道士居然是阴阳师,莫名其妙的要来抓我,还害得小猴子无辜丢了手臂。如今来到这破林子里,四下黑漆漆的,大和尚还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我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心念及此,颤着声音道:“莲儿不要,莲儿宁可饿着肚子,这里太可怕了,碑文上说幻林会有野兽出没,大和尚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啊。”
巴图莫日根笑着摇首,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状的器物,俯身交予莲儿,道:“老夫这里有一枚火信旗花,如若遇到危险,只要拉扯尾部红线,便会发出讯息。但要小心竹筒爆裂时莫要伤到眼睛,到时会有一束花火在半空燃起,野兽最怕爆竹焰火,即便吓不走它,老夫亦会赶回搭救。”
相去百步,扬声既闻,何故用此火信旗花,岂不是多此一举?莲儿明知巴图莫日根在话语中刻意将距离缩短,以此来安慰自己,故而极不情愿的接过旗花,但腹中绞得眼前一阵晕厥,已是饿得前胸贴了后背,不得已默许道:“这个莲儿明白的,就像我们落霞庄的柳笛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焰火,一个是笛音,都是一般功用。”
巴图莫日根道:“如此甚好,小丫头放心罢,不会有事的。”他望着莲儿清澈如水的眸子,点头给予些许鼓励,转而沿来路匆匆而去。
四下里一片黑暗,仅能感受到风过耳畔,巴图莫日根渐行渐远,缓缓融于暗夜。
莲儿只觉得出奇的孤寂,仅仅一日的功夫,便对巴图产生了莫名的依赖,此时看他走远,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孤立一般,不禁握紧了手中旗花,陷入漫长愁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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