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慕容七摆脱幽冥莲花和凤渊,今天的午饭定在海胜浦最好的酒楼归元居。
可是这顿本该十分愉快的大餐,慕容七却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她第三次把筷子伸进最爱吃的翡翠虾球里却只夹出了一根青菜的时候,季澈终于忍不住停筷问道:“七七,怎么回事?”
“嗯?”慕容七一边嚼着青菜一边抬起头,“什么?”
他稍稍一想,便大致猜到了原因,便直接问道:“凤渊临走时跟你说了些什么?”
慕容七犹豫片刻,还是老实答道:“他说……他喜欢我。”
季澈顿时愣了愣,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便听到季慈惊讶的“哇”了一声,随后好奇道:“七七姐,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回答?”慕容七十分不解,反问道,“为什么要回答,他说的话能信吗?”
季慈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片刻,转眼却看到季澈的微垂的眼睫,抿了抿唇,又道:“既然七七姐不相信,又为何会这般心事重重?其实……姐姐还是很在意的对么?”
这句话,虽是有些玩笑的意味,细想之下,却十分在理。季澈目光一闪,看向慕容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思。慕容七也像是被问住了,好半天才道:“我看起来很在意么?大概是……长得这么大还没有人当面跟我说过这话吧?虽然那个人是凤渊,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
说着,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小慈,你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
“为假相所迷,为言语所惑,慕容七,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为什么还是会犯这样幼稚的错误?”
季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截断。慕容七意识到这是季澈在和她说话,可他的语气,却让她觉得陌生。
他不是没有指责过她,事实上,作为一个经常独断专行的少帮主,他经常会用或真或假的语气对她百般挑剔,这是他的说话方式,她向来都是反驳几句逞逞口舌之利而已,却从不放在心上。可是这次不一样,那种让她摸不着头绪的怒意平添了微妙的生分感,距离被硬生生的拉开了,让她无法像从前那样,一笑置之。
她“啪”的一下放下筷子,皱起眉头:“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被他迷惑了?是你要我说的,现在又借题发挥,是不是太过分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拒绝?”
“我压根没有信他,谈何拒绝?”
“若他不是凤渊呢?”
“什么意思?”慕容七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顿时恼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随便什么人说喜欢我,我就会接受吗?我就这么没人要?”
她越说越生气,季澈欲言又止,手掌紧紧按着桌子,眉间锁得更紧,季慈见状急忙出来打圆场:“不是的七七姐,澈哥哥他不是说你不对,只是……只是……”
或许是没有想好要怎样解释,因此她结巴了许久,急得小脸涨红,也没有说出“只是”后面的话来,慕容七看了看她的模样,又看了看脸色愈加沉冷的季澈,一下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算了,我今天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季慈急忙追上去:“七七姐……”
回应季慈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季慈有些无措的回过头,急道:“哥哥,不是说吃完饭带七七姐一起去逛水神会的吗,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啊!”
季澈沉默片刻,道:“不必了。”
她担忧的看着他:“哥哥,你们……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事。”
她想了想,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我想去逛逛,哥哥你陪我去吧。”
“我不……”
“你平时这么忙,偶尔也要歇一歇的嘛。”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很是舒服,季澈不由自主的被她拉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听她轻轻说道:
“哥哥,我知道的,你对越重视的人反而会越严厉,可是七七姐是女孩子啊,女孩子都要哄的。你担心她,就直接告诉她,藏在心里,她怎么会知道呢?你别担心,七七姐那么聪明,气生完了,很快就会明白你的。”
他听得微微一怔,转头看去,身边的少女秀丽清雅眸色温柔,纤弱娇小得让任何人都会想要去好好保护。这样的姑娘才是真正的女孩子不是么,他也一直认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是良配,是贤妻,是可以白头偕老的人,可为什么牵动他全部心神的偏偏是慕容七那种混账?
伸手抚了抚额,真是头疼。
她……如果像小慈这么善解人意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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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中,一艘渡船正横穿过宽阔的江面,从海胜浦朝着南岸的清涟镇驶去。
二十年前,海胜浦的北岸是大酉,南岸是巨泽,不论从方位还是军备上,都有着足以掣肘两国的实力,如今,南岸虽然也成为了大酉领土,从前的地名却没有变化。江南古往今来便是水乡泽国,巨泽的地名,都带有水部。
渡船上人不多,靠窗坐着一个绿衣少女,正打开木窗,对着满江烟雨看了片刻,又回过头来:“七七姐,你就这么走了,真的不跟哥哥道别了?”
“告别什么呀,婆婆妈妈的。”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简单的石青色衣裙的女子,身材高挑,五官平常,一头长发仅用一条布带束在脑后,和对面少女的秀美水灵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普通。
正是慕容七。
“可是哥哥他早上只是去一下码头,等个把时辰就能回来的……”
“他这么较真,一旦遇上什么事要处理,时间上就很难说了,三四个时辰我都等过呢。再说,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慕容七易了容,因此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些僵硬,眸中却溢出促狭的笑意,“小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季慈脱口道:“其实真的舍不得你的人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停住,顿了顿,又轻轻笑道,“七七姐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慕容七嘿嘿一笑:“要见面也很容易啊,等到小慈你成亲的那一天,我不管身在何方,都会快马加鞭的赶来。所以,你要是想我了,就早点成亲就好嘛。”
几句话说的季慈小脸飞红:“七七姐你取笑我!”
这份女孩子家的娇羞实在是秀色可餐,多年扮演纨绔弟子的慕容七看在眼里,也顿起温柔怜惜:“是说真的,你都十八了,要是在辽阳京的大户人家,这个年纪都当娘了。来来来告诉姐姐,有没有人来提亲?季澈也真是的,怎么不帮你张罗一下……”
季慈闻言,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没……没有人来提亲……”
慕容七忍不住拍桌子:“怎么回事,这帮人都瞎了眼不成……”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小久曾经提过,小慈本来就是前任帮主季芒捡回来留着给季澈做媳妇儿的,既然连他们家的人都知道,没理由鸿水帮的人不知道。既然知道,又有那个人敢和老大抢女人,不嫌活腻了么?
难怪她这么可爱温柔,却没人来提亲……
想起方才她羞涩的模样,小慈也肯定是愿意嫁给季澈的。
她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都这么久了,季澈他……没跟你提过吗?”
季慈的头垂得更低了,慕容七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微微摇动的臻首。
她顿时有些结巴:“那……那个,小慈你放心,阿澈他还是……还是很负责任的……”
“……”
冷场了。
真讨厌啊,明明聊得好好的,一提到季澈就冷场,这家伙肯定跟她八字不合!
慕容七忿忿的放下茶杯,心里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郁闷,统统归到了季澈的身上。
慕容七是突然决定去巨泽郡的。
她本就一直想着要去江南,这次跟季澈回鸿水帮,也是想趁此机会南下好好的玩一玩看一看。昨日不欢而散之后,她冷静下来想想,虽仍旧有些气不过,却也明白了,季澈身为一帮之主,事务繁忙,等他有空陪她一起南下,多半是比较难的。
何况这些日子重逢相处,每每总会产生一些莫名的不合,再不是小时候那样的随意和默契。
于是,她想了一晚上,决定独自启程去欣赏江南好风光,顺便圆一圆长久以来江湖侠女的梦想。
原本季慈今天是要去清涟镇办事的,刚好和慕容七同行,因为昨晚慕容七错过了海胜浦的水神庙会,季慈便邀请她今日在清涟多留半日,顺便逛一下。
沿江的居民大多信奉水神,庙会也办得很有特色,慕容七本就爱玩,上了岸便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热闹,季慈却要先去鸿水帮的分舵里替季澈传话,两人便约好了午时在镇子东边的水神庙汇合,一起吃午饭,当做给慕容七践行。
分头行动之后,慕容七独自闲逛,之前在船上那一丝窒闷的心情,也很快被独特的民风和热闹的集市驱散了。
江南富庶温软,繁华三千,柳如烟,花似锦,她向往已久。此地虽未至巨泽郡郡都,百姓的行止语言却已经和辽阳京的严谨周正大不相同,很是有趣。
逛着逛着,一抬头,一座规模不大却人流如织的庙宇出现在眼前,应当就是季慈说的水神庙。
尽管天空里断断续续的飘着细雨,但前来朝拜的人还是恩多。慕容七抱了一手零食,捡了个避雨的台阶坐下,刚啃了两口海棠糕,眼角却突然捕捉到一道不同寻常的光芒。
托娘亲的福,她从小熟识各种兵器,这一道光雪亮晃眼,很明显不是杀猪刀切菜刀的刀光,而是剑光。
她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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