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自己的事情,只是有时候听人家背地里议论什么天煞孤星,家里都让她克死了之类的话,但具体怎么回事她还是不知道。
“我家以前其实是一个大家庭,我有公公婆婆,还有丈夫孩子,小叔子一家也有四口人,所以说我们这个院子住这么多人并不大。家里虽是有些吵嘴的,可日子过得挺和睦的。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家里开始接二连三开始出事,先是公公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整日地咳嗽,那个时候家里虽是没钱,可老爷子是家里的主心骨啊,还是去了县里的西医院看病。西医院说是什么肺结核,还不让回家说是要住院,不然会传染给家里人。家里那个时候把家底子给全搭上了,结果公公还是没留住去了。婆婆一伤心也病倒了,结果一查还是这个病。”郭老太太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段。
她歇了口气又开始说了起来:“那时候兄弟两家就开始商量,这婆婆的病要如何治,是回家看中医呢,还是跟公公一样住西医院治疗。弟媳妇平时就是个拔尖的,我呢是个闷声不出气的。因为家里确实是没钱了,这么多口人饭辙还没地方找呢。弟媳妇就说这病也治不好,不能为了婆婆一个人,让一家子都饿死了,还是找个中医抓些药好了。”
说到这里,郭老太太的眼里开始隐现泪花了:“这话却是激得小叔子火冒三丈,两口子当时就打了起来,我们两个只得拉架。哪里知道弟媳妇是个性子烈的,两口子结婚以后还是挺好的,从来没有动过手,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小叔子会这样对她,当天晚上就跟房里上吊了。小叔子看到弟媳妇挂在房梁下摇晃的腿,一急之下就发疯了。”
“我们两口子又要照顾生病的婆婆,又要给弟媳妇发丧,还要管发了疯的小叔子,底下四个小的也张着嘴要吃饭。那段日子,我们两口子简直忙得团团转。结果还是没救回来婆婆和小叔子,到了了变成我们两口子带着四个孩子。”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苦难也就到了这里了,哪里知道更大灾难还在后面等着我们。杀千刀的鬼子来了,我们一家子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东躲西藏的,到最后就只剩下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了,就是这村里的亲戚也在一次鬼子的大扫荡中都死绝了。”
“说起来,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孩子们死啊!你说这老天爷就留着我在这世上苦熬什么呢。那个时候我万念俱灰,只想着也跟了他们去好了。可想想我这命是我家老头子拼死保护来的,我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我总是记得老头子死之前跟我说的话,要我替他、替全家人好好活下去,我就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把他和家里人的那几份也活出来。”
“家里那个时候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了,没想到的是我在整屋子的时候,跟后院的猪圈下面发现了一小坛子金元宝,不知道是家里的哪个祖先留下来的。如果公公生病的时候就发现这坛子金元宝,公公和婆婆两个也不会这么早离世,那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会往好的方面发展呢。”郭老太太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差不多是耳语的样子。
简丹忍不住插了一嘴:“奶奶,您别伤心,不是早就说好了,您就是我的亲奶奶,以后我养您的老。”
郭老太太点点头,泪眼迷蒙地看着简丹:“丹丹啊,我知道你是好姑娘,所以才会把这些事情跟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却是后来我偷偷换了一个金元宝给家里盖了这几间大瓦房,村里的人那个眼红哦,想着我家里死得就剩我一个人了,就开始想办法了。不是说要过继一个孩子给我,就是挤兑我,想我也跟我弟媳妇一样上吊了事,到时候这几间大瓦房就是村里的了,怎么说也能便宜大家不是。”
“我还有什么看不出他们的心思,你们越想我死,我就越不死,我不但不死,我还要过得比你们都好。这一想开了,我就越活越来劲,他们那些人看得眼里流血,也不能怎样。看着他们咬着后槽牙的样子,我心里就痛快!当然,谁敢再对我怎样,我也是饶不了他们的,没别的,反正就我一个人了,我豁得出去,他们也就怂了,只敢在背后小声嘀咕,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到我跟前来说什么了。”说到这里,郭老太太在床上拍了一巴掌。
简丹将头靠在了郭老太太的肩头,不禁叹息道:“真是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却是有各自的不幸。奶奶,我要向您学习,您做得太对了,人就得像您一样活着。”
郭老太太对她说道:“丹丹,奶奶跟你说这事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可能有些人有些事很不合理,却都是有他们的原因的。我能看得出来,柳月那丫头心里有事,不然这么小的丫头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那丫头跟我不一样,我是表面上跟人硬抗,她是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硬如铁。我也曾跟她说过话,她却不是那么轻易跟人交心的,只会对我打哈哈。经过几次,我也就不再跟她啰嗦了,只是这孩子过得太苦了。”
简丹点头:“是啊,这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变成这样,不定遭了多大的难呢。”
郭老太太说道:“不论遭了多大的难,其实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才是,这样下去,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好呢。再说了,那唐慧珍也没招她惹她,这样的话对唐慧珍太不公平了。”
简丹也有些奇怪,就问道:“奶奶,这唐慧珍怎么也忍得下去,如果是换成我,我可是说什么也忍不下去的。我听芳芳说,她还给柳月熬汤补身子,这是多谢柳月伺候了她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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