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义自然不知道他在刘宇奇的嘴里变成了一条鱼。而且他也没把刘宇奇和刘宇怡联系到一起。
早年东泉市的百姓多有姓氏家族聚居,如今虽然开枝散叶又受到城市化的影响不住在一起了,但是同族同宗的人家,在给孩子起名的时候也都是按照族谱来的,比如姓刘的宇字辈的就是如此。
整个东泉市叫“刘宇某”的人没有一万也总有几千,这在87年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此时钟义正被二中的保安挡在大门内的保安岗亭前。
站在这里放眼看去,整个校园面貌全非,从前的操场跑道和篮球场都变成了红色的地面(钟义不知道那叫塑胶场地),篮板也变成了钢化玻璃的,而操场中间的足球场也变成了一片绿茵。
从前的平房建筑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的楼房拔地而起。其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建筑,钟义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奥体中心那个篮球馆的外型。
二中保安的工作态度严谨认真。
想找校长可以,自己给校长打手机,然后校长如果同意见面,自然会安排负责的老师用内部电话打给门卫。
想让门卫主动打内部电话请示?您还是省省吧,公交车里下来的民工也似的人,没法给予这种待遇,坐大奔来的人还差不多。
就算有好心人替钟义把这个电话打进学校,也只能换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什么人都往学校里面请示,学校老师还要不要正常工作了?
保安严谨,钟义又不懂得递烟送饮料等贿赂手段,眼前这片学校的土地上,钟义是别想再越雷池一步了。
钟义客客气气的说了半天,保安寸步不让,然后还要把钟义赶出校门。
钟义没有恼羞成怒,也没跟保安计较,职责所在嘛,就好像在刚上公交车时,他也不会跟刘宇怡唇枪舌剑一样,都是相同的道理。
只是这样也难不倒钟义,若是他就此打道回府了,那么他当初也白在秦城二中叱诧风云四个年头了。
钟义出了校门,转过身来往左一看,发现南面的学校院墙已经改为了铁栅栏,虽然他不懂得如今这个叫做铁艺围墙,而使用铁艺围墙则是“开放校园””的理念促成的。但是他知道如果翻越铁栅栏,是会被保安发现的。
所以钟义又把目光转向了右侧的北面围墙,他发现在东北角有一段院墙依然是砖石结构的,不由得心中暗喜,于是顺着二中的围墙向北走去。
站在整个学校的东北角外面,钟义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北邻的是一座大酒店,大上午的也没有生意,店门紧闭。而在公路的对面,则是育才中学的校园,同样因为放暑假的原因,校里校外都没有人迹活动。
这是个好地方啊,里面应该就是从前的矮松林,是他跟袁小兵决战的地方,在暑假期间,这里面肯定是没有人的。
于是钟义稍稍估量了一下二中围墙的高度,大约有2米2左右,他也没再犹豫,用力纵身,跳了起来,在他的估计里,这一跳至少也要超出围墙大半个身子,也就是说,只需稍稍曲腿,就可以站在围墙之上了。
然而事实却出乎了钟义的预料,因为他这一下是全力纵跃,跳起来的高度出奇的高,两条腿别说打弯了,就是伸直了,脚底板也要超过了墙头半米有余。竟然轻飘飘地直接就过墙了!
还不等他在始料未及中做出反应动作,在空中的他突然发现墙内不是平地,而是一座平房建筑的屋顶,这屋顶比墙头矮不了多少,最多也就20厘米的样子。
所以钟义来不及反应,双脚踩到屋顶时没能做出站立的准备,一屁股就坐在了屋顶上面,姿势很是狼狈。
钟义也不顾上害臊,急忙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发现矮松林尚在,只不过如今已经变成了高松林,郁郁苍苍地围出来包括钟义所坐的房子在内的一片空地。
还好,这里没有人。
钟义站起身来,拍打拍打屁股,走到屋檐处跳了下去,落在地面之上,钟义松了一口气,扭头想看一看这里究竟盖了一间什么房子,却发现身后是一道没有了门板的门,里面黑洞洞的与外面耀眼的阳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好奇地把头探进了门洞,往左一扭脖子,想看一看里面是什么,却听见了一声尖叫:“啊!流氓!”然后他能够夜视的眼睛就看见了这里面居然是一个厕所,还是没有挡板卡座的那一种,一个20多岁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双手在腰部提着裤子。
钟义大骇,急忙把头缩出门外,这时他才发现在门洞的右面墙上,隐隐约约地好像曾经有人用粉笔写下的一个字——女。
虽然这个“女”字明显经过了风吹日晒雨淋,已经淡淡地若有若无了,但是这里确实是有个“女”字。
“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第一次来这里,真不知道这里是厕所。”钟义稍稍站得离门远了一些,声音稍高地说道,他还不敢把声音提到更高,因为那样会招来他人,就更麻烦了。
钟义觉得里面应该是个女教师,高中学生没有这么大的。
里面的女老师心说这小流氓撒谎都不会撒,“不知道这里是厕所”还不如说“尿急想上厕所走错门了”更容易取得谅解。
“别解释了!你走吧,快走!再不走我就打手机喊人了!”
女老师也不想被人知道她在这里遭遇的囧事,所以想要撵走这个小流氓,息事宁人。
话说如果谁的单位里传言,说有某个漂亮的女同事在厕所里被谁窥了,这多少也是一件令同事们津津乐道的趣事,而且在那个被窥的女同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人们再看她的目光就会非常的耐人寻味。这种现象在华夏国内应该是必然的存在。
“那好,我走了。对不起啊老师!真的对不起!我真走了。”钟义边道歉边转身落荒而逃,心中也是郁闷至极,怎么能在这里建厕所呢?而且还不装门的?那可是女厕所啊!再说了,你弄个明显些的标识也成啊,用油漆、用墨汁写一个“女”字也不至于出现这种事情。
跑出了高松林,钟义又呆住了,他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建筑工地,地上有深深的好多大坑,大坑里面已经垒砌上了砖石混凝土,只是眼下建筑工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当然更没有建筑机械的喧嚣,这里似乎是停工了。
在建筑工地的旁边,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南面。
当初钟义在二中上学时,教室和宿舍都是平房,距离矮松林还是比较远的,所以那时的学生们都喜欢来这里抽烟喝酒打扑克打架。钟义认为这条路,应该就可以通往校园的其他地点。
“也许女厕所里那位只是一个建筑工地上的女人?”钟义这样想了想,不过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建筑工地上的女人不可能穿的那么干净洋气,也不可能长得那么漂亮。还是老师的可能性比较大。
只是老师怎么会跑到这么远来上厕所?他有些想不通,就是在87年,教工厕所也是单独的存在,钟义记得那个厕所在校园的西墙边。钟义不相信如今二中的楼内没有厕所,就是彦东那个派出所小楼,里面都有好几个标着门牌的洗手间。
顺着小路走了出来,果然有豁然开朗之感,几座大楼矗立在钟义的面前,钟义挑了一个最气派最宏伟的,选了一个偏门走了进去。
……
赵怀波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颇有官威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看着坐在对面的一圈沙发上面的人们,问道:“小邱老师怎么没来?”
“哦校长,是这样的,今天早晨见到她时,她说要构思一篇文章,在校园里溜达来溜达去的,刚才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只回了个短信,说肚子不舒服,去卫生间了。”一个男老师回答道。
“那算了,建国,我们先开会吧,会后你给小邱老师传达一下会议精神。”赵怀波冲着坐在他旁边的刘建国走了个征询意见的过场。
“行,校长你开始吧。”刘建国应了一句。
“嗯,这次的会议,主要讨论一下文理分科后高二丶1班的学生问题。”
看见与会的老师们包括副校长刘建国都掏出了笔记本和签字笔,赵怀波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学校如今的状况,在建的教工家属楼因为资金短缺而停工,而这种事情是没办法依靠财政拨款的……所以我这个当家人就需要想办法,啊?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所以我校就需要忍受一些特殊学生的小打小闹,还要接收一些特殊的学生来校就读,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需要得到在座每一位教职员工的谅解!当然嘛,这些问题学生为我们学校带来的实惠是显而易见的,这里面包括现金,也包括工程款垫资等等,比如说天赐集团的董事长,就承诺以成本价续建我们的家属楼,一分钱都不挣我们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何等的可贵?相比之下,他家的公子在我们这里虽然有些胡闹,也就应该在我们的容忍范围之内了。毕竟没有触犯刑法嘛,再说了,万一触犯了刑法,那么自然有公检法司介入,也不用我们操什么心……再有,就是今天市委秘书长越过教育局亲自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一位中央首长的子弟要转到我们学校来,而且还指明了要去高二丶1班,唉,像这种事,你们说我能不答应么?不答应,帽子就会被摘掉,我这屁股就要离开这张椅子……”
此时大家都会心地笑出了声。赵校长趁机又喝了一口茶,这次是真的渴了。
“所以说,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既然还有主动要去高二丶1班的,索性就把这些特殊的学生都安排在高二丶1班,我觉得他们各自家长的能量都是通天的大,那么他们彼此之间就算有什么矛盾,也会产生一些自然的制衡,比如说王董事长的儿子跟吕市长的儿子发生了矛盾,那么我认为咱们根本就不用去管,他们的父亲自然就会协调一些事情。再有的就是,都放在1班,这说起来也好听嘛!家长们可都是知道的,我校每个年级的1班,向来都是重点班中的重点嘛……我先说到这里,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讨论,咱们二中不搞一言堂嘛。”
一位带着眼镜的男老师举手发言道:“校长,让小邱老师来带高二丶1班,对她来说,是不是有些困难了?我觉得小邱老师怕是压不住这些特殊生啊。”
赵怀波点了点头,然后问这位老师:“孙主任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那么我想问一问孙主任,你觉得谁去带这个班可以保证胜任呢?”
孙主任立马语塞了,过了半天,发现赵校长和其他校领导还在看着他,才不得不说了句:“我也没有好的人选推荐。”
赵怀波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嘛,说实话,让我自己去带这个班,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让小邱老师锻炼一下呢?”
在座的老师但凡稍微聪明一些的,都知道赵校长的真实意图,让年轻老师带问题班级,若是带好了,那是赵校长慧眼识珠、用人有方;若是带坏了,那就是年轻老师经验不足,能力欠缺。
偏偏德育主任孙发水是个愣头青,理解不了校长的高招妙棋。不过话说回来,不是愣头青也没法担任这个维持校纪且经常镇压学生的德育主任。
这个时候,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在赵怀波挥手示意下,坐在门口的孙主任如获大赦,赶紧起来开门,刚才的发言很有些现,脸正没地方放呢。
有老师就说:“嗯,大概是小邱老师到了。”
大家也都猜测是邱老师,只是当门打开,却发现门口站着的,原来是一个穿着绿军装牛仔裤的学生。
没等有人问话,学生先开口了:“请问,赵怀波和刘建国在不在?”
刘建国尚在糊涂,赵怀波的眼睛却是毒的狠,他霍地站了起来,然后好像觉得自己这样不够庄重,连忙把目光从门口学生的脸上移开,故作镇静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才看着老师们说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建国留下,大家回去吧。”
几位校领导纷纷从钟义的身边擦肩而过,不约而同地打量着这个敢于直呼两位校长名字的男孩。
看见人都走干净了,赵怀波用力拍了刘建国肩膀一下:“你还没认出来啊?他是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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