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兵,我拒绝走下战场,我坚守在最后的卫岗。
我是老兵,我已经举不动武器,只能用我期盼的目光,看向承载着我全部梦想的地方。
我是老兵,我的儿子穿着我曾经的衣甲,奋战在沙场。
我是老兵,我用我的生命去保家卫国,我从不落泪,我始终坚强。
梁地万里河山,坚强地挣扎着数以十万计的老兵,他们是最爱国的一批人,他们是最可敬可爱的一批人,他们可能已经老了,但是他们的心,还是热的。
一座干枯的山头,顽强地生长着几棵树叶凋零、树皮斑驳的老树,这座山头,住着老兵的一家。
老兵在朝阳中站得笔直,在山头上眺望四方,他年轻的时候军营里的人都叫他小全,再回首的时候,胆小的小全已经成了老全。
早上的时候,作为老兵更加不该松懈,老全总是要将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才放心。
只是年纪渐渐大了,看得不再是那么清晰,日复一日,他费力地将看得到的地方看完,只是成了一种习惯。
“爷爷,爷爷,皇储殿下真的会回来吗?”
老全的身边,扎了一条朝天辫的小男孩,用他的小手搀扶着老兵日渐消瘦的身子,在小男孩的眼里,爷爷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他的爷爷,是一个伟大的老兵,征战数十年,参加了许许多多的战斗,听爷爷讲起当年的战事,小男孩总会露出向往的神色。
小孩的父亲吩咐了,要陪着爷爷,担心老人每天早早地爬上山头会摔到绊到,小男孩跟着爷爷每天爬上山头,像一个小兵一样站得笔直,跟在他爷爷的旁边眺望四方,哪怕老兵已经失去了他的哨岗。
老全听到孙子天真无邪的问话,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微一顿,又睁大了一些,露出了点点期待。
他曾经在边境戍边,是何长青最后时刻亲自下令解散的一批人,他知道很多。
“会的!等红艳艳的梁字从我们脚边跑过,皇储殿下就回来了,爷爷相信皇储殿下是和梁王一样惊采绝艳的大人物,我们梁国肯定会很快过上好日子的。”
老兵似是想要说服自己,也想让孙子相信他心中的信仰,他说话的时候满是自信,满是皱纹和伤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
“会吗?会有大字跑到我们脚下来吗?爷爷,我要看……”
爷孙俩站在山岗,继续着他们每天都重复的话题。
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老全已经站累了,蹲下歇息一会,继续给孙子讲一些曾经经历过的惊险场面,以及他们曾经拥有的三间连在一起的大土房,那是老兵记忆里让他骄傲让他开怀的记忆。
又看了一眼快要升到头顶的太阳,老全有些失望地想要站起来走下去,但是腰椎见曾经受过的旧伤让他站起来的时候很是艰难,他的孙子乖巧地扶了他一把,让他眼中充满了慈爱。
就在老全一步步往下走的时候,一抹浩大的红光照亮了他的眼睛,让忍不住想要侧过头去,但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努力地睁开自己的双眼,满是老茧的一双手激动地微微颤抖。
一个大大的血红色“梁”字,和梁国的旌旗上一模一样的大字,老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站在半山腰上,才会感受到血色大字染过大地的震撼。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宣言,血红色的大字燃过整片梁地,宣誓着这片土地的归属,召唤着复国的力量!
老全激动地往下走去,比以前走得都要快,老迈的身躯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涌出使不完的劲。
他急匆匆地回到他努力挖出来的山洞里,在最深的地方,拖出了他的大木箱子,把他那刚刚打猎回来的儿子唤到了身边,颤巍巍地将一身擦得锃亮的衣甲穿戴到儿子的身上。
这身衣甲,伴随这老兵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虽然修修补补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这副好材料锻造的衣甲,是战场上保命的好东西,这副衣甲,救了老兵许多次,他将自己的衣甲穿到了儿子的身上,儿子魁梧的身躯将这副衣甲撑得满满的,让老兵不禁失神了片刻。
曾经,他也年轻过,穿着鲜亮的衣甲,随着乡里的老兵,走向了边疆,那时候,他也把衣甲撑得满满当当的。
老兵拍了拍儿子肩膀,他已经无力再上战场了,多年的旧疾在半年的时光里侵蚀了他的身体,他的全部希望,都倾注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以后,他的儿子,就是“小全”。
“刚子,看到敌兵别怕死,跟他拼命去,你爹我跟人拼了一辈子的命,想杀我的全死了,我想杀的也死光了,战场上谁先怕了,谁就死……”
老兵最后才把刀交到了儿子的手里,刀磨得亮堂堂的,锋利得很,上面染过敌人的血,也染过自己的血。
又交待了几句,梁国有难,正是需要他们这些当兵的为国效力,他已经不行了,就让他的儿子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儿子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了,他的父亲,心里有一份执着,他何尝没有自己的坚持,不需要多说什么,向老父亲跪在磕上三个响头,牵起一匹老马,在阳光下,疾驰而去。
老全带着孙子,还有儿媳,站在高处,目送着他离开,这个家,就要靠老全的肩膀扛起了,在他闭上眼睛之前,老全不会让孙子和儿媳饿着,他是老兵,他顽强地活着。
梁地之内,血色的“梁”字犹如一块投进湖里的石头,乍起波澜。
年轻力壮的,不是很多,许许多多的小孩,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还缺几年的时光,这个时候,能够为这个坚毅的国家流血拼命的,更多的,就只有那些顽强的老兵了。
和老伴一起晒着太阳的老孙头,瞥见了血召,只是用自己苍老的手,抚过老伴的白发,老孙头这一辈子,都奉献在了边疆之上,他将老伴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眼中的目光一如当初,仿佛这道目光穿过了几十年的岁月,看向穿着红妆的新娘,他抱歉地看向自己聚少离多的老伴,换来的是老伴帮他整理衣衫的告别,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贤惠懂事理,老兵的目光微微湿润,亲吻着老伴满是皱纹的脸庞,再经过一战,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每一次上战场,他都要和老伴做好生死离别的准备。
我是老兵,但我不是侩子手,我心中也有我的温柔,我爱国,我爱家,我有自己心中的坚守。
老孙头穿上略显宽大的衣甲,看起来有些滑稽,老妻一言不发地帮他整理着领口,她不后悔自己嫁给了老孙头,老孙头是一个光荣的老兵,用老孙头的话来说,他在战场之上,已经早就活够本了,老孙头是一名光荣的老兵,她为自己的丈夫感到骄傲。
在枯木间砍树的、含着苦草等待猎物的、擦拭着衣甲武器的、喂养着自己忠诚的坐骑的……
梁地之内,许许多多的老兵,在看到血召的时候,眼神就变了,气质就变了。
沉着稳重,坚毅顽强,永不屈服。
他们穿上自己或崭新,或破旧的衣甲,带上他们同样磨得锋利的武器,老泪纵横地告别自己的老伴,吩咐着就要长大成人的儿子好好地看着家,保护女眷。
他们,要走了。
皇储殿下需要他们,许许多多翘首等待的子民需要他们、梁国需要他们。
他们是老兵,他们是不屈的灵魂,他们是能征善战的梁国之兵!
梁地内,一个个的妇人带着半大的小子翘首以望,直到熟悉的背影消失在眼中。
老兵们呼啸山林,扛起显得陈旧的旌旗,敲响那熟悉的战鼓,在很短的时间里,汇聚起来,不需要什么言语,一个眼神,一次点头,他们就能够从同伴的眼中读出对方的意思来。
新兵跟在老兵的后头,一如以前老兵跟着更长一辈的奔赴战场。
老兵不死,梁国不亡。
他们等了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我是老兵,我的荣耀是战死沙场,我不曾怯战,我勇往直前,忠君报国,纵死无悔。
挣扎在山林之间的老兵,穿戴整齐地走出了大山,他们知道怎么寻找同伴,知道去往哪里,知道……
因为他们是老兵!
动乱近乎消失灭迹的梁国,在血色的大字之上,卷起了风云。
不需要人指挥,旌旗所指,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不需要犹豫,所有前方的阻挡,都要死亡。
梁广从来没有想过,如同野狗一样卑微地活着的老兵,在这一天,仿佛焕发了活力,他们能够在相互之间并不认识的情况下聚集起来,他们天生就会在战斗中配合,他们永远都能找到最薄弱的地方,他们老迈的身躯里在这个时候,仿佛拥有了年轻时的力量。
分布在梁地之内的普通军队,仅仅是在老兵们第一波的冲击之下,就一触即溃,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如同一张薄薄的纸,梁广穷尽二十年时光培养起来的新兵,败得好惨。
他想不明白,没有指挥的乌合之众,有些人已经连挥砍武器都已经显得费力,却能够将他的军队狠狠地凌虐,连一次像样的反抗都组织不起。
舔过刀口熟悉的感觉,一个个老兵,找回了曾经的勇气和自信,他们无所畏惧,死亡,只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在不怕死的军队面前,再高明的指挥、在坚固的城防,都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现在,是他们老兵的舞台,他们最后的辉煌,他们要在这最后的辉煌之中,添上属于自己的一笔,这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我是老兵,我拒绝走下战场!
我是老兵,我要在死前将生命奏响!
我是老兵,让我将我的全部将我的一切奉献给生我养我的土地,让我和大梁一起,兴盛、辉煌!
让大梁记住我的名字,让我的忠魂,护佑大梁万年安康!
老兵,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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