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笑着点头:“没错!朕不指望他麻贵真的是汉之韩信,唐之李药师,能够常胜而不败,为大明立下不朽功业,朕也从不指望着大明靠一文臣武将就能长治久安!”
“相反。”
“朕励精图治为的则是能让他这样的大明统兵大将败得起!能让卿等这样的执政公卿,试错得起!”
“何谓强大之国?”
“那就是败一次不至于伤筋动骨,还能再战再败,直至达到目的为止,而不是一蹶不振,乃至需要加税于民、寅吃卯粮才能再战一次。”
“所以,不管他麻贵是因为什么原因逗留在大板升城,都不重要,本朝现在是真的非他麻贵那一路万兵马才收复得了河套不可吗?”
“还是说,朕能用的大将就他麻贵一人?”
“本朝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就是国力雄厚!能源源不断的输送精兵,尤其是这些年,建造了那么多路,练了那么多兵,培养了那么多能工巧匠,打造了那么多军械,为的就是能够最大减少将领个人忠诚程度与才能对国运的影响。”
朱翊钧说到这里就道:“蓟国公和宁远侯看出了这点,你们几个文臣倒是没看出来,说明还是在戎政的理解上差些层次,还是只想到打仗能少花钱就少花钱这方面去了,似乎就只希望宁远侯和朔州侯两路兵,收复河套就行了,而且是希望他们不行也得行,甚至一稍遇到问题,就想着去追问做事的两人在忠诚度和能力上有没有问题,忘记了初衷是收复河套,忘了自己应该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本身,至于追责反而是不关紧要的事。”
“陛下说的是。”
“戎政方面,臣等文臣还是差些水准,尤其是臣这样的清流,太小家子气!”
申时行这时先主动承认了自己清流的不足之处,算是主动妥协,不与陛下争执下去,非得维护自己清流文臣的尊严。
朱翊钧道:“朕来这里,也不是为责备谁,是要让卿等明白朕的意思,朕是允许你们在具体的决策上犯错的,因为煌煌大明,发展到现在,正因为能够允许你们犯错,才能彰显出他的强盛。”
“所以,再派一支兵!他麻贵不破敌营,就让别的人去破,大明之大,不缺想沙场立功的人。”
众公卿拱手称是。
接着,戚继光似乎早有成算,而道:“启奏陛下,既如此,臣建议再调兵直接绕到贺兰山后,以备不测。”
“踏破贺兰山缺。”
朱翊钧这时念了一句,随即沉吟片刻后,就对戚继光笑道:“卿原来早已成算。”
“臣不敢瞒陛下,臣是有此想法,但只是不知圣意如何,而未敢擅言,今因陛下要臣等写大文章,臣也就勉为其难,先开一笔!”
戚继光回道。
朱翊钧颔首:“那就从则贺兰山起笔。”
“遵旨!”
戚继光立即拱手称是。
……
“贺兰山?”
“没错,我们锦衣卫已探知,火落赤已至贺兰山,其目的恐是针对侯爷您而来!”
时间回到上个月的一天,已到固原的李如松正从负责刺探情报的锦衣卫这里知道了火落赤的情况。
而李如松听后就道:“这个哱拜是要把所有套虏都拉拢过来跟他一起叛变吗?”
说着,李如松就又问这锦衣卫:“哱拜可还在抓汉人?”
“还在抓!”
“但倒还没抓这些汉人去填壕攻打花马池。”
这锦衣卫回道。
李如松听后捏紧了拳头:“这应该是著力兔、庄秃赖和十失兔各部套虏去别的地方了,想必是麻贵把他们吸引过去了,反应倒是挺快。”
“新旧之争,伱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所难免,也让整个收复河套的事,难上了许多。”
随军副使田乐这时说了一句。
李如松则道:“我们得尽快赶去宁夏城,收复各堡,不能让哱拜抓太多汉人回宁夏!”
说着,李如松就对自己麾下部将查大受等吩咐说:“过红城堡后,让各铁骑以千人为单位,四处扫荡套虏,让还留在宁夏的套虏不敢出城!”
“是!”
红城堡是宁夏与陕西两处地方的分界点,过红城堡便是宁夏地界。
因宁夏巡抚曹子登叛变,而骗得宁夏境内许多堡的守将被杀的被杀被逼降的被逼降,所以,宁夏境内的各堡,除花马池外,大多数已为套虏蹂躏占据。
而且,这些套虏在占据这些堡城后,还疯狂抓捕汉人,使汉人边民大量被捆绑着双手,往形似集中营的地方抓去。
随着李如松所率兵马的到来,在这些套虏押解着许多汉人边民去军营当炮灰时,许多来自辽东或宣府、大同等地的骑兵席卷着多路烟尘出现。
嗖嗖!
嗖嗖!
这些辽东铁骑一见到这些押解着这些汉人的套虏,就发弓矢对这些套虏穿身夺命。
同时,官校发扬李家所留传统,身先士卒,主动冲锋在前,取出三眼铳,在逼近这些套虏后,直接发铳射击,然后又拿铳当锤使。
一时间,只有轻甲在身的套虏完全应对不起,只有殒命当场,鲜血横流的份。
“汉骑来了!”
“汉骑来了!”
“汉骑来了!”
……
在李如松下令麾下辽东铁骑进入宁夏就扫荡各堡,解救汉人后,就再次向世人证明,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鞑虏纵骑肆虐汉人的情况,也有汉人纵骑肆虐鞑虏的情况,而且更为精悍!
因为汉人骑兵用的是东北露天精铁矿所造甲兵,所以甲重箭重且还会兼操火器,套虏轻骑兵自然不是对手。
所以,这些套虏一见辽东铁骑出现就纷纷丧胆,而使得大明仿佛再现了汉朝时一汉当五胡的汉家威风!
“啊!”
一套虏正放开他抓到的几个汉人,而疯狂往北边跑去,且一边跑一边喊时,就惨叫了一声,然后倒在了一辽东铁骑的马下。
而像这样的情况还在别的堡城上演,许多套虏散骑纷纷被杀,有的干脆再次放下武器,换上汉服,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恢复到昔日灾民的乖顺模样。
“李如松的辽东铁骑来了?”
哱拜在从自己儿子哱云这里知道了这一情况后,并没有感到多震撼,只是沉着脸道:“到的是真快!这下子看来,抓不了那么多汉人为奴了。”
哱拜说着就对哱云吩咐道:“把我们的人都撤回宁夏来!”
“好!”
哱云应了一声,又问:“那花马池也不攻打了吗?”
哱拜神色颇为沮丧地说:“先不打!我们得保存自己的实力,一切都得等著力兔那边先尽歼了麻贵再说。”
哱云听后拱手称是,然后就离开了哱拜这里。
而哱拜则来了庆王和曹子登这里,将李如松已经率大军来了的事告知给了两人。
庆王听后有些慌张地说:“久闻这李如松骁勇善战,如今来宁夏,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忧,他李如松再骁勇善战,也不可能攻得下固若金汤的宁夏城,我们现在只需等著力兔他们剿灭麻贵所部,然后回师攻下花马池,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因为天下苦新礼久矣,只要先破其一路,挫败朝廷的锋芒,天下必有许多豪右响应,而使陛下靖难成功矣,犹如当年成祖,大可势若破竹,数年内就可下京师!”
曹子登这时安抚起庆王来,就又道:“以臣愚见,现在殿下要做的是有一个姿态,让天下人看见殿下是真心要恢复祖制,故陛下不妨下诏尽废苛政,恢复祖制,而如只优免士绅徭役,不准人口贩卖,言明天下之人,不论汉夷皆为陛下赤子,且许诺不杀读书人!”
庆王听后点首道:“一切皆依元辅的安排,另外,再以此旨招降一下万世德和萧如薰吧,希望二人也能看得出来孤的心思,而使他们能够明白,朕奉天靖难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天下贵贱有序!”
“臣遵旨!”
……
“兵宪,叛军又来招降了。”
萧如薰这一天走来对万世德说了一句,且把射进城里的信递给了万世德。
万世德看后笑着说:“对受灾的鞑子,我尚且以仁相视,而以粥米相待,何况本族汉人乎?昔日在枢密院任武选司郎中时,吾就是新礼的支持者,现在更是!所以,将军如果想降就请杀了我,反正本兵宪是不会降的。”
“卑职要是打算降,早就降了,哪里等到今日,只是这叛军所出政策很得士绅的心,兵宪觉得,要不要把城中士绅也赶出去,以免他们也坏事。”
萧如薰回道。
万世德听后很是赞赏地看向萧如薰:“就当如此!正好暂时借贷他们的粮草充军,征用他们的房屋为伤员养伤!就以本宪的名义下达此令。”
“还是以卑职的名义吧,以免影响兵宪的名声和前途,到时候兵宪只对外宣称被卑职架空了就是。”
萧如薰回道。
万世德当即拒绝道:“将军的好意,万某心领了,还是以本宪的名义好,本宪宁落酷吏之名,也不想落个鼠辈之名,而将来因此不能压服下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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