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勤政殿。
“他真是这么说的?”
朱翊钧在从张敬修这里知道了陈遇文的话后,就问了这么一句。
“是的,陛下。”
“这个陈遇文明显很有信心,认为天下人绝对宁肯相信他们制造出的谣言,而不会相信真相。”
锦衣卫左都督张敬修这时回道。
朱翊钧在这时说道:“他倒是没说错,立嫡立贤这种讨论一旦出现,那就不会轻易的消失,毕竟别有用心的人不会让其轻易消失!”
“但与其费尽心血的向天下一些人证明太子贤与不贤,还不如继续挖那些只想做守旧地主们的根!”
“总之,朝廷不必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当有定力,继续为富国惠民乃至统一全球文明的大业而努力!”
朱翊钧接着又说了一句。
“陛下此言极是。”
“只是可恨,一些小人一直想把陛下和朝臣拉到内部倾轧的事上来!”
“好像不在内部搞点事,他们就不舒坦一样。”
“如同当年,臣与先太师以及时任本兵谭公整顿北兵,本是欲文武齐心、强兵实边,结果总是被引以为是在结党夺权。”
“现在,他们见陛下与东宫父子和谐,也不舒服,俨然国家内部非得有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戏才可。”
“最近臣就听闻,有人在和二皇子身边的人接触,明显就有想把让朝廷内部尤其是皇室内部先乱起来的意思。”
“总之,他们热衷于内斗,且如果不挑起一些内斗就不舒服一样。”
戚继光这时附和了起来。
而朱翊钧如今的确已经不只一个皇子,其中杨妃所生二皇子也已十四岁,也配了老师。
所以,戚继光提到的有人接触二皇子的事也是难以避免会发生的事。
朱翊钧听后也道:“这样的事在天家难以避免,但正如戚卿所言,很多心思奸邪之人,依旧爱把阴谋阳谋往内斗的事上引,哪怕本朝有嫡长子,哪怕朕也早就从天下之愿立了嫡长子为太子,但还是有‘立嫡不如立贤’这样的言论出现。”
说着,朱翊钧就又道:“但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慎重处置,时刻保持清醒。”
随后,朱翊钧便吩咐说:“无论天下一些人信与不信,陈遇文等污蔑太子的真相还是要公之于众,然后将涉案之人明正典刑,为太子澄清真相,同时,太子去南京监国的事,也要继续进行,东宫卫率兵马要选好,朕可不希望到时候出现有人敢谋害储君的事。”
枢密使李成梁和刑部尚书王用汲皆在这时站出来拱手称是。
于是,陈遇文等接下来都被斩了首。
连薛宗业也因为对储君不忠不告知此事而被处决。
同时,太子涉嫌去青楼的事的真相也被公之于众。
在这之后,朱翊钧也正式下诏让太子去南都监国。
这一天。
正是万历二十六年,柳吐浅绿之时。
“父皇!”
“母后!”
“儿臣走了。”
朱常浛含泪拜别了朱翊钧和杜皇后。
朱翊钧则道:“去吧,本朝虽权在北都,但财富却大半在南都,是得有个人去看着管着;你是将来的天子,应该先从熟悉如何管理财政开始,尤其是学着去应对南方那些缙绅商贾,以免将来不知道怎么应对。”
“是!”
“儿臣谨记!”
太子答应了一声。
皇后也在这时两眼闪着晶莹泪花,道:“记得多来信,也别因为事多就忘记吃饭,南方虽比北方暖,但湿冷起来的时候也够人受,要记得添衣。”
“记住了。”
太子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紫禁城。
朱翊钧看着渐渐离开的太子,心里倒是有些不舍,但也有些期许,期待自己这样做能让大明将来更好,哪怕自己将来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依旧能在太子的治理下变得更好。
皇后则有些不舍和担忧。
因为按照传统的就藩制度,从来都是没有太子身份的其他皇子出京的。
太子一直是留在京师的。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反而是太子要出京,不和天子同在一城,别的皇子倒是继续待在京师。
所以,皇后还是有些担心别的皇子会借此机会在皇帝面前邀宠,进而让太子地位不稳。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但你放心,他如果真的能让南方那些富可敌国者对他服服帖帖,朕就算想废只怕也废不了。”
朱翊钧看出了皇后的隐忧,也就在这时候如此说了起来。
朱翊钧这么说后,皇后眉目舒展开来,笑道:“臣妾知道!”
朱翊钧则揽住了她的肩膀,看着远方的红日,没有多说什么。
太子这时也侧脸看着远方的红日,面色沉静。
“朱先生,你说,我去了南都后会不会很快就被召回来?”
而没一会儿。
太子倒是问了现在被安排成为他的老师且随他一起去南方的朱国祯。
朱国祯回道:“回殿下,这应该是有可能的,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对于殿下而言,现在要做的就只能是对陛下要绝对的忠贞,要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
太子听后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本不在乎这个,但只是我这个身份,由不得我不在乎这个,毕竟我若不在将来为天下之主,恐在将来活不得。若只是一庶子还好,无非去海外而已。”
“殿下也不必忧虑的太远,真是那种情况,以大明现在对外统一文明速度,将来或许最多就是被囚禁于一海外孤岛,而得势者已没必要真的泯灭人伦,做出相煎何急的事来,使自己也损些德名。”
朱国祯这时说道。
太子颔首:“所以,对我自己而言,也得继续支持这一项对外一统文明的大业,不然,难免将来不是皇室内斗就是百姓备受倾轧。”
让太子去南都监国的事,虽然是朱翊钧提出来的,也很得执政公卿们支持。
但朝中也的确有很多大臣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
毕竟这太子监国意味着给太子很大的权力。
谁也不能确定,太子会不会就因此拉拢到更多的势力,进而有提前即位的想法,乃至不惜篡位?
“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这是《左传》里的话。
而中华上千年来,很多人都信这个话,知道权力不能给别人。
而朱翊钧现在偏偏就这样做了,按照传统人士的思维,他这是在做了一件大错事!
所以,会有大臣们反对。
国子监祭酒朱赓就悍然以非言官的身份而上疏反对此事,且言道:“陛下不怕会有人将要仿效唐肃宗当年在灵武做的旧事吗?!”
历史上,崇祯末年,给事中光时亨也是用同样的话,反驳了让太子监国南京的提议,且也因这句话,成功让崇祯放弃了让太子监国南京的打算。
朱翊钧则在收到朱赓的奏疏后,就对戚继光等执政说道:“这个朱赓,是完全没有领会到朕这样做的意图!”
“陛下息怒!”
“他这依旧是目光局限于只求内部安稳而导致的,在他看来,保证皇位将来正常承接,才是最重要的,在他看来,这方面不能有丝毫隐患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这样想其实可以理解。”
“请陛下不必与之计较,若严惩,反让许多愚蠢之辈,只觉得陛下不明,以臣之见,可稍微惩处一下擅干言路之罪即可。”
戚继光这时笑着说道。
朱翊钧颔首:“他的担忧,朕知道,无非就是怕将来太子直接在南京称帝,就算按照最坏的这种情况来讲,将来太子在南边称帝,来个南北分治,朕就不相信,他南方就真的能分裂的了!若真分裂的了,早分裂了!将他贬去海外,贬去之前,你见见他,跟他聊聊此事。”
戚继光拱手称是。
接下来,戚继光也就真的在官邸见了朱赓。
“元辅!”
朱赓见了戚继光后就拱手行礼唤了一声。
戚继光先开口问着朱赓:“对你明升暗贬,去缅甸任布政使的旨,收到了吧?”
朱赓点头:“收到了。”
“对此是否有怨?“
戚继光问道。
朱赓则回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下僚不敢有怨。”
戚继光道:“那就是有怨!”
“只是不敢而已。”
“新礼都推行这么多年了,也鼓励天下人敢谈心中所思,事君以诚很多年了,但你们还是不愿直言!”
“你所奏的事,所提到的担忧,倒也没有不对,所以陛下没有就你所言的内容不对而惩办你,但你明显不知道的是,相比于担心太子得南方巨族拥护,陛下更担心的是,将来太子即位后而被南方巨族操控!”
“你自己家就是南方显宦之家,你或许身在此山中不知此理,也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无论如何,你去外面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朱赓听后拱手称是,接着又道:“但元辅,下僚有一事不解。”
“讲来!”
“元辅等执政,为何不能让陛下与民同安,一味追求官利,而不惜令大量儒士漂零于海外?”(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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