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眨眼即过。
当夜色再次弥漫天空的时候,两队骑兵终于在南阳宛城不足两里处合兵,甚至已经可以远远到看到宛城城头上的火把亮光。
到了此时,无论是号称天下骁锐的虎豹营,还是威震北地的飞熊军,经过三日的急行军,且日日只有干粮对付的状况,使得这两支原本就有些从南阳萎靡归来又被曹植硬是拉出来的骑兵颇显疲态,甚至已经有身体素质差的士兵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只是没有一人多嘴抱怨,关于这场成则正名、拜则毁誉的偷袭,虎豹飞熊,表现出了非一般军队能媲美的耐挫力。
“赵铁,让所有兄弟下马休息,等到天再黑一些再动手。剩下的干粮也不必再省了,一次性填饱肚子,填不饱也不打紧,五六分足矣,别给我吃饱了撑着!到时候拿下宛城,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曹植自己也是面露苍白之色,但还不忘记故作镇定的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来稳定军心。
赵铁人虽油嘴,但曹植不得不承认这犊子简直就是一台战斗机器,到了现在还是不露一丝疲态,只是拱手一拜便去传达命令了。
典韦在旁,也是一言不发。
曹植回过头,笑道:“典胡子,下马歇息一会儿吧,一两个时辰后可就没机会休息了。”
典韦轻轻哼了一声,还是开了口,“拿下宛城便可。”
曹植摸着马肚子,很是不光彩的滑了下去,然后拍拍马脖子,黑色骏马便缓缓走开,找到一处草地进食去了。
曹植没有直接往虎豹营走,而是率先来到飞熊军这里,段煨即刻起身来拜。
曹植摆手示意不必,后者却仍是行了礼数,“公子可有吩咐?”
曹植平静道:“不知飞熊军可还有一战之力?”
段煨眼中神色一凝,缓缓吐气,沉声道:“可死战!到战死!”
曹植满意的点点头,便道:“那么,可要麻烦将军和贵军一件事了。”
段煨脸色一变再变,当下便道:“飞熊军已属公子麾下,公子但有命令,飞熊军莫有不从!”
“如此便好!我只是好奇一件事。”
曹植顿了顿,道:“飞熊军这名号是怎么出来的,难不成真会飞吗?”
段煨有些疑惑,但还是明言道:“公子请吩咐!”
曹植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白道:“我欲从飞熊军中选出百人好手,趁夜攀上宛城城头,然后打开城门,这样我们就可以省去不少气力,毕竟我们孤军深入太深,一旦张绣回防,恐怕不但攻不下宛城,就连我们自己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段煨心突然一跳,但还是面上还是毫无波澜道:“飞熊军八百人全是好手!”
曹植微微一笑,道:“将军但请放心,我还不至于把自己的部下送去喂狼,你只管挑人,事后损失多少,我便补你多少,哪怕是从虎豹营中抽人过去也是无妨的。我只一个要求,攀上城头,打开城门,如此便可!可能做到?”
段煨肃然道:“尊令!”
半轮残月慢慢爬上黑色寰宇,发出柔和的光芒,静静的等待一场它难以企及的黑暗无声无息的到来。
是夜,宛城内正一片安静,刚刚告别了战争不久的人们难得入眠,街道上此刻无一人来往,只有偶尔一两队巡逻的士兵走过时才会发出一丝声响,之后,便就是深沉的安静了。
就在这一片祥和掩盖下的地方,却在某一时刻发出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而声音的源头,就在宛城的外城墙上。
或许是战争已经麻木了守城军士的神经,等到足足有百人的潜行者悄悄的往城头上攀的时候,还尚不自知。
“不怕这一百人都被吃掉?”
典韦很难得的主动问了曹植一个问题,只是后者却是极无赖的回答道:“反正又不是虎豹营的兄弟,投石问路而已。”
典韦懒得理睬,闭口不言。
曹植讪讪道:“张绣为了之前的战争,已经把主要精锐搬到了襄城,宛城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在把手,与空城一座无异,别说千人,就是正常状态下的虎豹营就可单独吃掉整个宛城,只不过自古最耗战力的战斗无疑便是攻城战,为了尽可能的保存力量,这一百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对于我们整个队伍都是必须要付出的。”
典韦似是根本没听见,只是静静的朝宛城望去。
去年,自己就曾差点死于此地,就是身边的这个少年百里来救才保存了这条性命,并在路上日夜照顾自己,如今自己才能再次站在这里。
那一年,有人百里背瓜赴宛城,有人死守寨门不旋踵。
那一年,他们彼此相救。
今日,兵临城下!典韦抽出双戟,目光清冷!
曹植也是缓缓的拔出腰间朴刀,静静等待宛城城门洞开!
突然,城头上有灯火穿梭,杀喊声随之大震,整个宛城也是一石投湖,连锁反应极是迅速,然后就是吵闹声彻底淹没了宛城。
“吱——”
一道比死亡更拉扯城外铁骑的声音终于传来,宛城城门正缓缓开启,吊桥也随着慢慢降落。
曹植朴刀高举,再无一句废话,冷冷的一字令:
“杀!”
“杀!”
山呼海啸一般,在瞬间就漫上了宛城,虎豹营八百朴刀率先进城,飞熊军七百长枪紧随其后,硬生生的撕开一道口子,并立刻波散开来!
“典胡子,你也去吧。”
曹植看着身边一直不曾打算进城的典韦,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呢?”
典韦开门见山,简单明了。
曹植淡淡一笑,道:“死不了的。”
典韦还是不动,曹植叹了口气,道:“我担心没一个虎人去镇场子,即便拿下了宛城,恐怕损失也太大,本公子现在死一个人都肉疼的紧呢。典胡子,杀进去,拿下宛城!”
再无一句废话,典韦飞身上马,一骑戳出,气势竟直压过千人铁骑!
曹植悻悻道:“好一个万人敌!”
曹植也不再多想,翻身上马,打马入城,手中朴刀被握的生紧。
曹植一路走过时,竟是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只有死尸横卧,鲜血尚在砖石上缓缓流动,饶是曹植早已做好了应对这等场景的心里准备,只是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一个现代人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比上次宛城之战带给他的触觉更明显,因为这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屠戮,甚至让他有些想呕吐的感觉,只是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死尸!死尸!死尸!
一具一具的躺在地上,甚至还有些没有死绝的兵士正浅浅哀嚎,显然是命不久矣的呻吟。
曹植看着完全是由自己造成的杀戮,一时间竟有些茫然,这么做对吗?杀这么多人,老枪说的凡事先忍一步我又忘在哪里了?
这么想着,曹植手中一松,朴刀就要脱手。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握紧曹植,曹植回头,一张方孔大脸正盯着自己,一道鲜血夹杂着汗水正从他的下巴滑落。
典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曹植身边,见其神色恍惚,才想到这是公子第一次亲自参战,当下便上前暗暗扶住马上的曹植。
曹植这才醒转,看着一城尸首,猛然想到如今的天下,哪一座城能逃得了这般命运?那么结束这种杀戮的办法又在哪里呢?
“让黔首百姓在天子脚下安居乐业不算太平,要让四海宾服以守法度不受战争之祸才算安和吧?”
这句他在自己出发之前说出的话,此刻忽然闪现在曹植的脑海中,与之同时出现的,更有一个不算高大,却始终不曾倒下的身影,他似乎是最唯我独尊的霸主,所以他被全天下的人叫做汉贼!
原来,真正将天下为己任的人从来就是备受争议的,而这一点,曹植确信自己将不会再怀疑了。
紧握手中朴刀,曹植终于对典韦道:“我们一起杀进去吧!”
典韦见曹植已然无事,淡淡道:“你要杀自己人?”
曹植顿时惊愕道:“已经全部拿下了?”
典韦鼻尖皱了一下。
“埋了一月的刀,太快了。”
曹植一愣,随后便是一笑。
刀太快,杀人怎能不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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