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外志 第二十七回

    、邓士载破敌以先制

    羊叔子识乱于未萌

    我在武山大破了谷书所率蜀军,斩首七百余,俘获三千人。随即在闾井查问姜维动向,知其果趋洮水而去,要夺陇西,于是留下五百汉骑羁押俘虏并林梓等败将,以待李越步卒赶到会合,自己继续西行,直薄姜维之后。

    昼夜兼程,次日午前进入临洮,席不暇暖,就闻报姜维已在钟提西南的侯和为邓艾所破,残兵南归,打算抢渡洮水。我不禁仰天大笑:“姜维小儿,汝若先占据了临洮,尚有还国之望,今日有我在此,不容放汝一兵一卒归蜀也!”

    姜维这个家伙好出奇兵——话说回来,敌弱我强,他若不出奇兵,那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为了出我不意地直趋陇上,他不敢顿兵临洮之下,万一两三天内无法攻克,邓艾就肯定会前来拦阻,所以绕路渡洮而行。他可想不到邓艾早在钟提等着他呢,他更想不到我会那么快就到临洮来断他的后路,当然,他最想不到的还是谷书登山而守,连迟滞我军西进的任务都未能完成。

    于是我召集诸将,勉励他们说:“且待蜀贼半渡,我邀而击之,可将其尽数歼灭于洮水。昔在段谷未能生擒姜维,今日必竟全功!”秦锐、钟爱华等人莫不摩拳擦掌,眉开眼笑,仿佛姜维的首级就摆在眼前,而朝廷的嘉奖令也已经下达了一般。

    率军出了临洮北门,一里地外就是汹涌的洮水。我逼近洮水下阵,就看无数小舟破浪而来。才下令诸军开弓搭箭,看我手中令旗挥动,就好万箭齐射,叫蜀贼全都落水喂了鱼虾,突然对面一声暴喊,先就有无数道破空之声当顶罩来。

    我暗叫一声“不好”,掉头驳马便走。饶是我心思敏锐,反应够快,屁股上还是中了一箭,钻心的疼痛。跑出半箭地,转头再看,骑兵的队伍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河岸上更是东伏西偃,倒下了数百具尸体。

    “好强弓!”我不禁惊呼赞叹。咬着牙,忍着痛,策马登上一片高阜,远远望去,只见蜀贼每十条小舟上都放置着一样奇特兵器,高有六尺,方正如箱,那些射程又远、覆盖又广的羽箭就是从这些兵器中放射出来的。脑中骤然想到一物,我不禁“啊呀”一声,吓得魂飞天外。

    我想起来了,蜀中有一利器,名为“诸葛弩”,料来便是此物。说起来连弩本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无论连发不辍,还是一发多矢,我朝用以城守,也少不了这东西。然而那诸葛孔明的是个妖人,改进连弩,竟能让它既一发十矢,复能连发不辍,并且下置木轮,还能够推着走——所以叫做“诸葛弩”。大猫曾有密信来,说我陇上骑兵骁勇,蜀之步卒每不能敌,为此姜维再次损益诸葛连弩,造十石铜弩机,军中广置——他奶奶的,没想到竟然被我给碰上了!

    回想起来,也是自己心急了一些。本来出城的时候还想着“半渡击之”,就该距离河岸稍远一些,等到诸葛弩上了岸,饶你箭雨再密,我骑兵分合侧击,也未必就会惧怕。可是一见到蜀贼的渡船密布河面,我心里就有点慌了,看这架势,分明邓结巴只是击退了姜维,未能损其主力,贼人还有数万步卒,一旦上了岸,就我麾下这点点骑兵还能不能拦住,实在未可知也。所以我急急忙忙趋近岸边,只想着乱箭齐发,让敌人根本就登不了岸——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姜维竟然把诸葛弩这种东西也搬上船去了呢?!

    倘若船上的不是诸葛弩,而是大猫的破阵营,我又安所惧哉!

    可是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晚了,这边秦锐、钟爱华全都带箭而退,秦锐这没见识的还跳脚大骂:“是什么妖法?!”那里蜀贼已经有一部登上了河岸。这时候再冲过去想玩半渡击之,早就緩不应急,我只得长叹一声,驳马而走。

    钟爱华问我:“末将尚可一战,岂能就这样放贼人走了?”我摇摇头:“不要再画蛇添足了,咱们且归临洮,休整士卒,等姜维过去,于后追杀一阵,也就足够了吧。”

    当日午后,我坐镇临洮不动,叫秦锐、钟爱华二将率骑兵出城追杀西蜀败寇,并且关照他们:“姜维多诈,必有防备,你们只远远放箭,驱散其众,然后截杀落伍之卒便可,不要穷追。此番多所杀伤,不算功劳,己卒折损多了,还要治罪,切切仔细!”钟爱华喏喏而去,秦锐却满心不愿意,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只隐约听到“老爷”、“丢人”、“没劲”等几个词。

    果不出我所料,钟爱华一板一眼地遵照我的吩咐而行,斩杀了二十多名蜀贼归来,未折一兵一将,秦锐却违令远追十里,结果中了姜维的埋伏,杀敌百余,自己倒损了两百多人。我把秦锐大骂一顿,叫亲兵把他关起来,先禁闭个三天三夜再说,其间不给肉吃,不给酒喝。秦锐这才慌了,口称:“老爷再不敢了。”他奶奶的,这时候还敢自称“老爷”,我一拍几案,喝令亲兵:“休得多言,押将下去!”

    第二天,李越的步卒还没赶到,邓结巴先渡过洮水,到临洮来了。我出城迎接,邓结巴慨叹说:“使君来得晚、晚了,若早到一日,你我隔洮而阵,定能全啊全、全、全、全……”

    “定能全奸贼寇,”我代他把话说出来,然后拍马屁说,“姜维动向,全在将军掌握之中,在下谋短识浅,不能预料他反趋洮水,是以来晚了一步。”邓结巴点点头,脸上可一点欣喜之色都没有——我平生最怕这种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心如止水,还是城府太深,如此这般,我可完全判断不出来马屁是否拍得准,有没有错手拍到马脚上去。


    邓结巴随即凑近一点,低声问我说:“使君以为姜维何、何、何如人也?”我没想到他会问这话,不禁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说:“姜维疾恶而不能去,乐善而不能从,是以蜀中襄赞者寡而掣肘者众。其人虽有浅谋,往往百密一疏,更不晓小大之势,不能养锐卒以待天时,黩武穷兵,虽朝野一心不能望胜也,而况掣肘者众乎?”

    邓结巴先点头,然后又摇头,对我说:“掣肘者众之语,真、真是戳着彼獠痛处。然而姜维以数万疲师,屡出祁山,扰我、我、我边庭,其奋勇顽强,不可小觑。为将者步步谨慎,不可轻视敌人,使君亦毋轻姜维也。”

    这是持重之论,我承认虽然姜大胆经常粗心大意,被我们钻了空子,可真要论起临阵对决来,也只有邓结巴能和他厮杀几场,我根本不是个儿。不过这样就很好,让你邓结巴扛在前面,我抽空捡个漏,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如果姜维真是无用之将,陈泰和邓结巴两任征西早就把他铲平了,还轮得到我现在来博取功名么?

    我态度恭谨地静听对方嗑磕巴巴的提醒,随声附和。末了邓结巴说,这两年蜀中日益疲弱,南中多叛,被迫驻守重兵,往年姜维出陇总能调集七、八万人马,今年才来了四万,就是明证。照这个样子,就算他姜维再怎么不懂小大之势,再怎么丧心病狂,年内也是不敢复来侵扰的了。他这就撤守钟提,回东面去好好休整一番,让我也回归长安,先管理好民事要紧。

    回到长安,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前此辛氏待产在即,写信来军中,申请回陇西娘家去,我正想她没人照顾呢,就大笔一挥同意了。如今回到长安,才呆了三天,陇西辛家就有仆役快马送信来,说:“如夫人本月初四生下一子,小大平安。”我闻言这个乐呀,可是乐过又不禁发起愁来,正室还没下崽,小妾倒生了儿子,我可该怎么向妻子交代呢?

    急忙派人去广魏,把大舅子刘毅给请了来,请他也写一封信,附着我报喜的信送去洛阳,劝她妹子休争闲气:小妾终究是小妾,糟糠之妻不下堂,她正室的位置是无可动摇的;小妾虽然生了儿子,终究是庶子,只要有了嫡子,庶子一定往后排,我是不会悖逆礼法,废嫡立庶的。

    对刘毅我是这样保证的,可是心里却想:“你刘家不如他辛家,如果你生不出嫡子来,那总有一日,休怪我冷面无情了。”

    有了刘毅的劝说——大舅子现在宦途都绑在我身上,他是不敢得罪我的——我估计妻子不会大吵大闹,况且她不在身边,就算大吵大闹甚至上吊,我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过了半个月,辛氏抱着那长得好象剥皮老鼠般的小崽子回到了长安,我搂着孩子这份欢喜呀,一个劲地亲他皱巴巴的小脸蛋,正在琢磨给起个什么小名才好,辛氏突然屏去众人,说有要紧事要对我说。

    原来不是辛氏自己有话,而是她家那位名闻天下的老祖宗辛宪英有话要带给我。辛宪英嫁给了泰山羊耽,丈夫早死,没有儿子,她把侄儿羊祜视如己出,爱护得不得了,此番就是希望我能够看在亲戚份上,提携羊祜一把。

    这个羊祜我是知道的,他虽然出身名门,和司马公也沾亲带故,却不合娶了逆贼夏侯霸的女儿,夏侯霸叛国投蜀,亲戚们纷纷和他划清界线,只有羊祜羊叔子也不知道被什么猪油蒙了心,照样和老丈人有书信往来。可是说来也怪,他越是这番不通人情世故的举动,倒越是招得清誉满朝,司马公不但不怪罪他,反而还升了他的官。

    照理说羊祜从此可以平步青云,一番风顺了,可是他偏偏一直在给事中、黄门侍郎等闲职上晃荡,没有什么大的发展,直到去年,司马公才升他当了秘书监,照样权柄不大、地位不高。嗯,若非羊祜一脸的不求上进,以他羊家的家世,辛老太太不会求到我身上来吧。

    “若回洛阳,我定在司马公面前保举叔子。”才刚随口敷衍辛氏,辛氏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来,说:“此叔子致意君侯者也。”我闻言不禁一愣,没想到不仅仅老太太有关照,羊祜还先朝我抛过来了媚眼——嗯,孺子可教。

    打开书信一看,先是一番恭维、寒暄,完了说自己最近和许子珰、卢作煊颇为投契,听他们提起我是多么英明神武,深悔当日在都中不曾亲近。我心说我当年是想亲近你来着,泰山辛氏就剩下了你一个,又是亲眷,我数次登门拜访,你不都避嫌不见么?怎么,现在才后悔呀?

    再往下看,却越看越是心惊。据羊祜说,他并非外人认为的那么不思上进,他也想身居要职,为国——其实是为了司马公——尽忠,偏偏钟会这厮小人得志,嫉妒心重,屡次在司马公面前说他的坏话,这才使他一直升不了官。最近形势越发不对了,钟会貌似已经说动了司马公,来年就要起兵伐蜀,羊祜说:“邓征西久镇陇上,期期以为不可,贾公闾等亦极谏阻之,而钟会诡言眩上,晋公已为所动,不日将兴师也。群臣言不可伐蜀,若以为将,其心自怯,怯则不能战,战而不能胜;钟会独言伐蜀,司马公定以其为将。设彼果殄灭丑类,标榜天下,其谁而能当其锋耶?区区必为所害……”

    羊祜的意思,八成司马公要派钟会挂帅伐蜀,万一让这小子成功了,功高盖世,威镇天下,别说他羊叔子,我们全都没有好果子吃。既然我为雍州刺史,身在前线,钟会不可能不征调我雍州的兵马,也不可能不要求我与其同行,羊祜暗示说要我留个心眼,给钟会下点绊子,可千万别让他一番风顺的太得意喽。

    读完了信,我立刻就放在烛火上烧了,然后心里这个乱呀。我不象邓结巴那么老成持重,我感觉蜀汉气数已尽,只要司马公下定决心,发兵征讨,旦夕可灭。可正如羊祜所担心的那样,万一这场大功劳落在钟会手里,他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不定连司马公都要看他脸色行事,我们这些曾经和他有仇,或者遭他忌妒的人,还会有好果子吃吗?可是要我给钟会掣肘,我又哪有那个能量,哪有那个计谋呢?

    要说论本领、论声望、论智谋,能掣肘他钟会的,大概就只有邓结巴一人而已,可是邓结巴似乎脑袋就不开窍,我也曾经当面暗示钟会嫉贤妒能,要他当心,他却全当耳旁风,完全没有政治斗争的觉悟!这可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从来越是担心的事情,就越是会早早来到。我这里接着羊祜的密信才不过三天,果然从洛阳派来了密使,要我整备兵马,定于明年夏秋之际大举伐蜀,主将不出所料,正是钟会钟士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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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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