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治所郯县。
中平五年十月,青、徐二州的黄巾军死灰复燃,攻掠州郡,朝廷便派曾出任过幽州刺史的陶谦担任徐州刺史,负责征讨黄巾。
彼时青州黄巾军最多,甚至一度流入兖州,更不要提与其相连的徐州。
连年的天灾兵祸,导致很多良善人家都活不下去,不得已便也投靠了黄巾军,人数竟多达数十万。连结郡国,侵略四方,就算是以臧霸为首的泰山四寇,也不敢轻易挫其锋芒,只能固守自保。
陶谦到任徐州之后,先是用朝廷诏命征辟了臧霸、孙观为将,又让昌豨和吴敦当自己的黑手套,屯兵于徐州北部,以抵御随时可能南下的青州黄巾。
之后,陶谦便开始了内部治理。
作为大汉十三州之一,徐州内部的门阀世家虽比不上豫州、兖州那般显赫,却也是犬牙交错,盘根错节。
对此,陶谦的手段和刘表差不多,跟人家世家慢慢谈条件。
他先是征辟徐州境内豪门为官,比如下邳陈氏的陈登、东海糜氏的糜竺、下邳曹氏的曹豹,都被陶谦委以重任。而他陶谦,也顺理成章获得了徐州世家的认可,彼此之间达成了一个平衡。
之后,陶谦又任用陈登为典农校尉,屯田以保证军队用粮。征辟名士俊杰,以保证吏治清明。
但也就这么点意思了。
论势力,陶谦孤身入徐州,势单力孤,必须得倚重任用世家,双方甚至只是合作的关系。一旦这些世家不高兴,徐州刺史随时可以换人。
论实力,徐州世家门阀手中都有私兵。陶谦虽然征辟了臧霸、孙观,但二人对他有多少忠心,还尚未可知。
所以,就算陶谦真有大志,想要彻底整顿徐州,手中也没有相应的力量。
正如原本历史上困守荆州的刘表一样,徐州是陶谦的坚城,也是他的囚牢,他只能努力且小心地维持着现状。
坦白来说,对于徐州的发展,陶谦的确是有功的,虽然并不大。
换而言之,任谁坐在他这个位置上,都能和他做得差不多。
正当陶谦在徐州刺史的位置上勉力维持之时,却忽然收到一封诏命——朝廷派刘备为徐州牧!
对此,陶谦差点破口大骂,自然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
但刘备占着大义名分,他又没有勇气喊出后世李鸿章那句‘此乱命也,粤不奉诏’之类的豪言壮语,便只能暗中派遣昌豨、吴敦率军西进,企图阻拦刘备进入徐州的脚步。
毕竟是曾随军出战的宿将,陶谦当然知道昌豨、吴敦不足成事,但他也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只能盼望二人多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思索对策。
可眼看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刘备大军仍在彭城与昌豨对峙,甚至都没有要进攻的意思,陶谦终于松了口气。
也是,昌豨与吴敦麾下共计四万大军,他刘玄德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击败二人。再者,他之前与董卓连番血战,估计也是惨胜,麾下可用之兵,估计也没剩多少了。
在陶谦的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便是刘备大军就此被拖住,一直拖到粮草耗尽,率军撤退为止。
一念及此,陶谦忍不住端起桌案上的美酒一饮而尽,心中满是快意。
你看,不是我不奉诏,实在是盗贼横行,你刘玄德根本进不了徐州,我又能怎么办?
可就在此时,一个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神情中带了一丝焦急。
“使君,有书信到!”
见到此人之后,陶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站起身道:“元达,何事如此惊慌?”
中年文士名叫赵昱,徐州琅琊郡名士,曾举孝廉,昔年协助朝廷大军平定黄巾之乱,却不愿受赏,弃官归家。陶谦到任之后,敬佩其清廉高洁,便征辟为治中从事,为自己出谋划策。
“使君,刘使君的书信到了。”
赵昱说着,将手中的书信双手递了上来。
此言一出,陶谦心中一惊,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缓缓接过书信。
取开一看,正是刘备的问责书。
赵昱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仍自继续拱手道:“使君,与书信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颗头颅,被属下放在了门外……”
“头颅?”陶谦顿时满脸疑惑道,“拿来我看。”
“唯!”
赵昱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等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正是昌豨。
如今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张恒怕昌豨的头颅腐烂生蛆,便命人用石灰腌制了一番。可饶是如此,等送到郯县的时候,也已经腐烂发臭。
而此时,陶谦也看完了书信的内容,又看到昌豨的头颅,不禁气得面色铁青,双手发抖。
挑衅,这分明就是挑衅!
张恒此举,正是告诉陶谦。你的小把戏被我看穿了,外援也已经被我干掉,现在该轮到你做选择了。
是继续负隅顽抗,还是乖乖俯首称臣,就得看你陶恭祖够不够聪明了。
可赵昱根本不知道陶谦暗中派人阻拦刘备的事情,见其面色不好看,不由疑惑道:“使君无恙否?”
陶谦摇了摇头,忽然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昌豨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率军阻拦州牧,该杀!”
“什么,刘使君行程受阻!”赵昱满脸惊讶道。
“不错。”
陶谦点了点头,将书信递了过去。
赵昱接过,看完书信的内容后,猛地将手中头颅扔到地上。
“昌豨此贼,当真死有余辜!”
闻言,陶谦亦是面带愤怒地看了昌豨头颅一眼。
这个废物,枉你手中还有两万大军,结果连刘备都拦不住!
现在该怎么办?
正当陶谦皱眉苦思之时,赵昱却一拱手道:“使君,刘使君赶赴徐州上任,途中却为盗贼所阻,虽斩杀了贼寇,但境内盗匪猖獗,的确是使君失职……为今之计,还请使君立即派兵前往彭城,迎刘使君入郯县,如此或可将功补过。”
赵昱一贯淡泊名利,行径清直,本身并没有什么政治倾向,更谈不上效忠陶谦。朝廷既然派刘备来当徐州牧,他身为徐州官员,自然心向刘备。
可这话听在陶谦耳中,却异常刺耳,以至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元达以为,咱们应该派人迎刘使君入东海?”
赵昱当即正色道:“刘使君乃朝廷亲封的徐州牧,我等迎之,理所当然,还望使君莫要疑虑!”
闻言,陶谦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却蒙上了一层阴翳。
“此言有理,既如此,元达便去布置迎接事宜吧。”
“遵命!”
等赵昱退下之后,陶谦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气,猛地将桌案推倒在地,但还觉得不解气,又一脚将昌豨的脑袋踢飞了出去。
“废物,废物,四万大军居然都拦不住刘备,我要你何用!”
陶谦的怒吼声在厅堂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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