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些偷奸耍滑的假把式。
但是身为骗子,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是十分有职业操守的,所谓做戏做全套,这帮骗子自吹自擂起来那叫一个绝不含糊;这个起名叫正宗云师唯一后裔,那个开眼浮云流影秘术包教包会,总之各个都是得天之传承、弘道于四海的豪侠人士,都是不为钱财,但为让云师一脉发扬光大,开枝散叶,给几个钱我们不强求,但是您给的少了,那老祖宗指定不愿意,一不高兴,这观云占命的奇术教授起来就要打上三分折扣。
当然,这都是一些口耳相传、茶余饭后的玩笑话,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这吉云国如此美丽,吉云美人更是名动四方,除了前来膜拜云师的、做生意的、游历山川的,甚至有不少专门来欣赏吉云国出产的顶级歌姬、艺伎的,当然不可能全是些下三滥的骗子之属。
“快走喽——龙舟开动喽——”
天已经大亮,晨雾早已散尽,前方吉云泽渡口处的跑腿儿伙计急匆匆地跑下来,扯着嗓子对这边喊道。草棚子里尚在休息的人们闻言都动了起来,背行李的,提竹箱的,牵着马的抱孩子的,包起啃了两三口的干粮就匆匆塞进口袋里往外跑的,都动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加入了那通往小高地顶端吉云泽的长长队伍。那队伍缓慢前行着,好似一条扭曲的长虫。
而南凌,就站在这队伍最末尾的位置。
由于渡口前有古龙王朝在吉云国的驻兵把守,所有意图前往吉云国的人都需将来历、事由等向官吏说明,做一登记,接受检查之后,再由检查的官吏发放一个由吉云泽旁盐碱化的纯白石头制作成的“准入证明”,方可登上驶向吉云国的龙舟。是以这队伍前进的十分缓慢,但是大家都耐心地老实等待,没有人说一句怨言。
南凌前面站着的,就是一个专程为了寻求云师占卜而来的胖老头。这老头年近六十左右,但是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衣着华贵,大拇指上带着个顶大的、绿油油的翡翠扳指,肉嘟嘟的下巴上长了个大痦子,下巴短小,笑起来像个嗫齿的花栗鼠。
胖老头闲来无事,就和南凌搭话,仿佛是个话痨,一张嘴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大意就是自己纳了三房姨太太,但是三房姨太太都不争气,家中一直无弄璋之喜,丫头倒是一大堆。虽然自己丫头也很喜欢吧,但是没个儿子,自己的家财终归是要到别人家去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他的一块儿心病。他听人说这吉云国的云师推演天命,能掐会算,所以不远千里而来,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儿子。
南凌有着自己的心事,实在是不想理他。无奈这个胖话痨自己察觉不到,一直啰里啰嗦地讲个没完,南凌心头正烦,忽然听得身后有一个声音打趣挖苦:“我说老爷子,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看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都纳了三房姨太太还要不上儿子,肯定是您这儿有问题呀!
俗话说年富力强百步穿杨,您要是年轻个十几二十的,要个儿子那估计就跟玩儿似的,可是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定然是有心无力了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看您还是打道回府,颐养天年去吧……兴许….兴许有生之年能抱个孙子!”
这一张口,气得那胖老头直翻白眼,嘴里骂道你他娘的才有心无力!你他娘的有生之年抱个孙子!他厚厚的嘴唇上下阖动着,哆嗦了半天,最终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最后选择了闭嘴。
南凌闻言回头,发现身后说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少年郎笑嘻嘻地,眉宇间尽是澄澈蓬勃的英气,骨薄脸白,长相非常出众。他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冲着南凌友好又得意地挤了挤眼睛。
南凌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这一早上,就在这无趣的等待中过了一多半儿。
长长的队伍好像死狗,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南凌倒也算是有耐心,琢磨着自己心里的事情,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反正大约是已经日上三竿了,雾气散的干干净净的缓坡上,阳光从云层中轻柔地穿过。南凌抬起眸子望了望,看见长长的队伍终于到了尽头,前方不远处地势不在向上延伸,渐渐有了趋向平缓的趋势,变成了一片开阔之地。南凌明白,终于要到吉云泽了。
随着队伍的前进,南凌看到了几个巨大威武的楼船渐渐从地平线上露出身影。先是巨大的桅杆,然后是鼓动白色风帆,再接着是雕画着巨龙的巨大船身,和船上忙碌的形形色色的人们。那吉云泽此刻也映入了眼帘,南凌心中微微惊讶,没想到这吉云泽如此巨大,几乎像是一片纯白色的死海那样无边无际。
“喂喂喂,你,别发呆了。”一声慵懒的声音唤回了南凌,南凌回过头,发现一个双手无力地撑着长戟的长脸士兵,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
他头上的金甲头盔歪带着,整个人看似十分疲倦又没精打采,兴许是这个工作太过无聊罢。这个士兵朝着他努努下巴,示意南凌向前方走去。南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了一排长长的桌子,每个桌子前都排着人,桌子后坐着一个士兵,士兵身后又站着负责警戒的哨兵。
“看什么呢,赶紧去办手续啊!”那个长脸士兵看着眼前这个黑衣少年。不知为何,他一眼便注意到了他,他身上有种自己说不出的感觉来,总之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所以他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南凌点点头,随便选择了一队。随着面前那位检察官一个一个放走那些人,南凌也再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说。
“姓名,家乡,事由。”
南凌站在了那位检察官面前。他抬头不抬地用手指蘸着口水,将登记的簿册重新翻开一眼。
“去拿点墨水来。”他发现旁边的墨快用完了,对身后的小兵说道。
“南凌,来自乌兰国隋州清水河镇,前来…..办理前方南部郡的通关玉简。”
那位检察官闻言幽幽地抬头睨了他一眼,等那位小兵回来之后,用笔蘸着墨边写边问“东南西北的南,壮志凌云的凌?”
南凌回答:“东南西北的南,壮志凌云的凌。”
那位检察官对身后的小兵吩咐道:“发牌子。”
身后小兵应允一声,随后从旁边的竹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石牌,上头刻着个“吉云”二字,递给了南凌。南凌谢过,转头准备离开。小兵见状连着哎了几声,叫住了他:“哎哎哎——干什么你,给钱啊!”
南凌回头,疑惑地重复道:“钱?”
那小兵看白痴一样看着南凌:“对啊!不然准入牌白给你啊!”
“多少钱?”南凌问到。
“通用古龙币七文钱,用的吉云币的话就是十四个吉云币。”小兵拍拍手,熟练地说道。
南凌默默地掏了掏口袋,脸有些红“只有三个……”这三个还是其他稀奇古怪的货币,是他在路上打零工换来的。
那小兵仿佛是见惯了这种事,梗着脖子不屑道:“三个?你打发要饭的呢!”他声音有些大,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可是我就这么多了。”
“没钱就滚!大爷我不是菩萨,没那么好心放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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