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沐蘅下意识想转身,莫易只用力一拉便把她和心儿稳稳护在身后。
“呆着别动。”
“你——”
莫易没有多说什么,提着剑便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这些杀手恰巧就是在街上跟踪她们的那些人,只是他们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沐蘅看得出莫易剑术不差,只是那五个杀手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一招一式都置人于死地,不禁有些忧心。
以一敌五,对他而言本不是难事,只是还得分神保护她们,莫易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快走,前面有人会接应你们。”莫易一手拿剑格挡着杀手的进攻,一面逼出一条道让沐蘅她们赶快离开。
“不行。”沐蘅虽然不懂武功,即便这样也看得出他打斗已处于下风,实在不能就这样离开。
“心儿,听话,你先走。哥哥的人应该都在前面,你去找人来救我们。”
“不,心儿不要,这里这么危险,我不能把公子一个人丢在这里。”
“听话,快走!”
见两个人皆侧着身,莫易那又有人牵制,一个杀手拿着短剑就往沐蘅身后刺来。他知道她们是宫里的人,只是如今又如何,还不是要葬身于此。
心儿突然一声惊叫,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沐蘅身后,瞳孔也因为害怕骤然放大。
沐蘅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小心!”莫易见她有危险,也不顾身上受了伤,把手中的剑当成利箭射了过去。
杀手还没来得及出刀,便被那一剑贯穿胸口,不可置信地转身,却站不稳脚步了,嘴里呕出几口鲜血,不多久便倒地身亡。
莫易看她无恙,微微松了口气,只是手中没了剑,那些杀手虽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寡不敌众,可能撑不了多久。
莫易看情况越来越险,只能让沐蘅她们赶快离开。
“你们快走,我可以自保。”
沐蘅看他身上受了伤,脸色有些泛白,实在不忍心撇下他一个人,
固执地摇头不肯走。
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莫易回头一看,心下暗道不好。
来的非但不是救援她们的人,却又是一拨杀手,为首的正是之前绸缎店里接待她们的人。
“想逃?哼哼,现在谁也逃不掉了,还是乖乖受死吧。来人啊,给我上,宫里那姑娘说了,有大赏。”
“是你?”沐蘅认出了他,难怪她和心儿会被人追杀了,竟都是一手安排好的。
“姑娘,你也莫怪我,我也只是看钱办事,你要觉得冤就去阎罗王那告状吧!”
看着杀手的数目越来越多,心儿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弯起小指使劲吹了声口哨。
“公子别怕,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心儿握着沐蘅的手有些发抖,心下只能盼望着御林军快点来。
杀手们有些迟疑,为首的那人呵斥一声:“怕什么,趁人没来快动手!”
莫易还在和他们交手,身上深深浅浅中了好几剑。原来雪白的衣衫此时却染了鲜血,有的伤口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血。白衫映衬着鲜红的血迹,许是这颜色太刺目,晃得沐蘅有些眼晕。
“哒哒哒”,“驾——”
“是马蹄声!是马蹄声!公子,有人来救我们了!”
间或,一队身着便衣的御林军便赶了过来。下马后一支人保护沐蘅他们,一支人和杀手打斗,不多时便把他们悉数制服。
御林军统领和莫易是多年好友,见他受此重伤不禁大怒,提起枪来就想替他报仇。
莫易忍着疼痛,连忙摇手,“不可。抓活的,带回去交给太子殿下审问。”
“太子!!”那杀手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知道要杀的是宫里人,可牵扯到太子,莫非今天刺杀的是——。
“公主,末将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公主,你也是公主!”
沐蘅镇定了下心神,把莫易交给心儿扶着,提着裙子走了出来,目光炯炯,“也?莫非你还见过其他的公主?到底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虽然心下早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询问,总是觉得她不会这般狠绝。
“我……我没见过。只见过她的宫女,她说事成了便给我五百两黄金。”
“那宫女叫何名字?”
“我……我不知道,她蒙着面,但我注意到她额间纹着一朵四蕊梅花。”
沐蘅闻言一怔,宫里的宫女只有一处是喜欢纹额饰的,只有她延华殿……
“公主饶命啊,小人也只是一时贪财,公主饶命啊——”
沐蘅微微闭眼,不想流露出眼底的情绪,“把他们带回去交给哥哥审理,在这里看着实在碍眼!对了,别让父皇知道。”
“遵命。那公主——”
“我出宫原是有事的,暂时还不回宫,你们若不放心,便在不远处守着。”
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莫易,沐蘅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莫将军─”
“公主,莫将军他受了伤,也不宜过于奔波。不如先在这里安置一下,待末已命人去请大夫来给他瞧瞧。”
沐蘅虽觉得不妥,奈何他为了保护自己受了重伤,权宜之计也只能这样了,“那好吧,麻烦将军把莫将军扶到屋里。”
莫易被宁远和几个侍卫军抬进了屋,见御林军撤走了,嘴角露出一抹极浅的笑……
入夜,心儿在屋子里点了几盏油灯。她和沐蘅都守在床前,看着大夫给莫易把脉。
“大夫,我……大哥他情况怎么样?”
“这位公子脉象平稳,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伤口有些发炎,我开了几服药,煎了给他服下去,等热度退下去了,便无大碍了。”
“如此多谢大夫了。”
“不打紧,若没事,老朽告辞了。”
“心儿,替我送送大夫。”
“嗯。大夫,您这边请。”
送走了大夫,沐蘅打了一盆水替他换了盖在额头的毛巾。手不经意触碰到了他的脸颊,有些烫,不自在地抽回手,犹豫了会儿,还是拿着毛巾细细地替他擦脸。
莫易原本淡逸深远的双眉此刻却微微蹙着,呼吸的频率也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沐蘅没察觉到这些,只是刚刚细细打量了会儿,这个人安安静静躺着倒有一种静若处子的美感。
沐蘅很奇怪会有这些感觉,以前自己似乎从来不会注意这些,转念一想或许是今天太累了罢。
看着依旧昏迷的莫易,沐蘅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什么都能欠都能还,唯独情是还不清的,如今,你要让我怎么还你呢?”
“公子您一个人说些什么呢?”心儿送完大夫回来就听到沐蘅在自言自语。
沐蘅摇了摇头,“没事。药可从大夫那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只是现在要煎吗?”心儿放下几包草药,准备去生火。
“放着吧。此刻他还昏睡着,纵煎好了药,也没法喝,待明天起个大早再弄吧。今夜大家都有些乏了,早点歇着吧。”说着,便提脚往屋内走去。
“公子─”
“怎么了?”沐蘅顿了顿脚步。
“您要是心里苦,便和心儿说,莫要憋在心里,伤了自己。”
沐蘅望了望她,眼里涌出一丝情感,却又沉寂了下去,“我……罢了,说了又有什么用,还是早点歇着吧。”
第二天,心儿特地起了一个大早,伸着懒腰往屋外走去,却发现沐蘅已经起了。换下了昨日的公子装,穿着方斓曦以前的素色衣裙,长长的头发揽到身前用一方丝帕系着,简单到极致,动人到极致。不加修饰却流淌出一种自然而然的韵味。
沐蘅防止火熄灭不停地扇着扇子,看见心儿起了,释然一笑,“你可醒了,快去替我们弄早点,都饿死了。”
心儿看着这样的沐蘅,突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就和小时候那样,真好。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胡乱一抹,赶紧背过身来,“知道了,这就去。”
简单用过了早饭,药也煎得差不多了,只是莫易却还没有醒。
“小姐,怎么办啊?”心儿端着药面对躺在床上的人觉得无从下手。
“一点一点往他嘴里灌着试试。”沐蘅虽然替方斓曦喂过药,但那时她多半有意识,如今这个人还在昏迷,沐蘅也不清楚这药喂不喂得进。
“不行啊,小姐,他齿关紧闭着,根本喂不进去。”心儿看着复而从嘴边流出来的药汁感到十分懊恼。
“心儿以前倒是听人说过一种办法,只是─”说着,拿眼瞅了瞅沐蘅。
沐蘅何等聪明,一见她那副欲言又止欲说还羞的模样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办法了,没有征兆地红了脸。
“不行,男女有别。”
“可是小姐,他是因为我们才受的伤。”
“哦,心儿原来是想报恩啊。”看着她脸上倏地腾起的两朵红云,沐蘅一副了然的神情。
沐蘅知道她脸皮薄,也不打趣她了,似有若无地提醒,“昨日的御林军统领似是莫将军的好友,你若是吹一声哨子,保不齐他就来了呢。”
心儿恍然大悟,这下省得她和公主难做了,反正莫公子也不会知道,只是哨子还没吹响,莫易突然一阵咳嗽。
醒了??
“咳咳咳……”沐蘅见他想起身,心里默默地哀叹一声便就近把他扶了起来。
接过心儿手里的药,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问道:“你可好些了?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瞧瞧?”
莫易脸色虽然还是泛白,但比起昨日好了许多,“不用了,我觉着身上已经舒服了许多”,想从沐蘅手里接过药,只是一用力,肩上的伤口就撕裂了,鲜血马上把绷带染得通红。
沐蘅赶忙从他手里接过药碗,一只手按着他的伤口,“心儿,快去拿止血的膏药,这伤口怕要重新包扎一下。”
拿来干净的棉布一圈一圈把伤口缠绕起来,两个人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沐蘅刚开始倒没有在意,只一心想着怎么包扎比较透气,突然觉得耳畔似乎拂来什么温热的气息,才发觉两人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连忙往后仰。
“你的手不能用力,我让心儿……”结果回头一看,心儿不知什么时候就不在了,只得忍着尴尬,自己亲手喂。
沐蘅半坐在床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又得当心扶着他,怕他支撑不住,咬了咬嘴唇,把他拉得离自己近点。
沐蘅也不抬头看他,眼睛一直注视着白瓷碗里的药汁,看它终于见了底,才抬起头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笑,却不留神跌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眼眸清澈得如同雪化后的山泉,中间一点瞳仁漆黑如墨,像是无垠的深海。卷翘的睫毛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带着微微的水汽轻轻颤动。
颤动?
沐蘅刹那回神,果不其然,那双眼睛里此刻正盛满了笑意。
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沐蘅感受到自己的心在不停地擂鼓,虽然看不到,但就脸上的灼热感,她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有多红。强装镇定把碗放在桌上,笑容有些不自然,“你喝完了药就先休息,我去看看心儿,过会儿就该午时了。”说着,快步向门口走去。
比起沐蘅往日的从容淡定,这番光景着实有点像落荒而逃啊。
莫易抿了抿唇,唇边似乎还残留着药的余香。想起她刚刚的模样,心里什么东西荡漾开来,眼眸里的笑意也越加明显。
真是个傻瓜。
沐蘅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脸上不免又泛起了几丝红晕。她向来内敛稳重,决计不会在人前出现如此羞赧的情景。长久在宫里生活造就了她那样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她忘了,她再怎么善于伪装自己的情感,终归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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