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元旦都是一样的过,今年却掺了些特别的味道。
一月一日的下午,容许才和葭葭去选了一家餐厅,和她一块儿吃饭。
“昨晚过得很愉快吧?”
“不能更愉快。”
“我也是。”
哦?哦……容许默念三遍“我不问”。
葭葭叫了一瓶啤酒,也给她倒一杯,然后自己端起杯子,眼睛盯着桌面某一点出神。
“这是啤酒,你这是能喝出红酒的味道?”
看她高深莫测的,容许抿了一口。一点也不好喝。
心里念第五遍的时候,就忍不住了,她问:“你说昨晚过得很愉快,有多愉快?”
葭葭闻言差点被她的单刀直入呛到,还好及时把口中的啤酒咽了下去。
她也撑着头道:“这个嘛……”貌似淡定,“我昨天晚上特别想喝红酒,然后他就去买,然后我最后不知道怎么弄的,稀里糊涂的,就趁人之危了,这样,应该算是……愉快。”
事实到底是谁趁谁的危?容许左手支着头,半信半疑道:“然后呢?”
葭葭脸色变了变,幽幽道:“然后?然后你没看到,我这个时候才出门吗?”
“……”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容许举起杯子跟她碰了碰,真正面露同情:“辛苦你了,祝你们幸福。”笑道,“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办酒吗?”
葭葭身体一仰,眼睛睁大:“他都还没求婚呢!”
“啊?”她一愣,然后皱眉,“他太不干脆了。”
葭葭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摆了摆手:“没关系,就差那个形式而已,又跑不掉。”
容许觉得,也是。突然又有些顾影自怜,好朋友迟早要嫁人,她迟早要看着她嫁人。
新年好像什么好事都接踵而来,恋爱的恋爱,结婚的结婚。不过,忙工作的却依然要忙工作。
邢殊似乎一下从闲人变成了忙人,每天早上出去下午回来,除了每次打开冰箱可以看到里面留着他做好的菜之外,他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是这样一来,做某些事也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交稿之后容许暂时很悠闲,看看书翻翻报纸什么的打发时间。这天快到中午时,他临时有事出门,她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当时定定看了她许久,才伸手把她腿上盖的毛毯边缘按了按,眼里有笑意微微漾开。
“会比较晚,你在家里,不要乱跑。”
通常容许在意某件事的时候会比较粗神经,容易把其他情况自动忽略,所以她当时没发现这个情形像什么,只是有点心虚地说:“我能跑去哪儿啊。”
等他走之后,她就抓着沙发背站起来。
每天晚上坚持半个小时,好像真的有变好。但是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造成的错觉,就是还是很慢,快一点都不行,手离开墙壁就会摔倒。
堪比做复健。但是没有那些人那样痛苦,已经幸运很多。那些刚学滑冰的人肯定比她摔得更惨,这都不算什么。
反正没什么事。
快天黑时,她去洗漱,想等他回来就去睡觉。
从客厅这头走到那头,加一坐柜子上,和旁边的白色花瓶一样高,圈着尾巴,脑袋一会下一会上地看着她突然又摔倒,再站起来,它的眼睛里像撒了星星。
它在鼓励她吗?
想象自己此刻在加一眼中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笑,一分神,腿就忽然一软,身体下滑到地上。
想到一个词:帅不过三秒。
手撑着地跪坐起来,容许叹了一口气,低头没意思地拍了拍手,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身体一僵。
轻微的脚步声消失了片刻后,似乎带了些微急躁,再次响起,靠近沙发这边铺了地毯,声音再次消失。
她的双手握着膝盖,抬头,看着邢殊在自己面前蹲下来。
“你在做什么?”
他不是看到了吗?她看他一眼,看得到他隐隐的怒气。
他就这样在她面前,眼底毫无温度地看着她。不由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肩膀微微提起,又慢慢落下。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最后她被抱起来,双手贴着他的胸膛,把眼底的微凉眨回去。
“以后可以不用这样。”
她静静地听,一动不动。
邢殊微微推开她,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他看着她,似乎考虑了几秒,说:“你,把脚踩上来。”
啊?她一脸茫然。他垂了一下眼,示意。
让她踩着他的脚?
“哦。”照做。
于是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她的双脚踩着他的,随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
很稳,像是无所顾忌,慢慢地,越走越好。
后来,他背靠着墙壁,说:“怎么样?”
她嗯了一声,从他脚上下来,低着头。
但是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果。她还是想自己走。
想起遇见严钦的那天。他的打量并没有任何不善,她那时却有些怔怔的,只是发现,自己不想这样面对他的朋友。
那时候她才领悟,如果在他身边,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她都希望自己是没有缺憾的模样,和普通人一样的,与他站在众人面前。
她不想别人看见她时,带着遗憾,或是带着同情的眼神。不想别人说,邢殊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低头,带着笑意问:“还想摔跤吗?”
她立即摇头。谁没事喜欢摔跤啊?
他没有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在等他把自己放回去,等不到,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想说什么,想想又算了。
皱眉。难道她很暖和吗?
明明是他。
并没有多久,手臂还环着她,他像是叹了口气,然后问:“走回去,还是我抱你?”
她坚定地答:“走。”
依然踩着他的脚,他一步一步地往前,她就随之一步一步往后,这样到了她房间。
等他离开后,床被窸窸窣窣,容许翻了个身,瞧着那盏暖白的壁灯,缓慢眨眼。
半晌,被窝里动了动,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
“根本睡不着啊……”
作为一个真正的宅女,每次出门都不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不够似的,像小学课文里写的,下雨吧,下雨吧,我要发芽。
容许从没住过二十楼以上,不喜欢电梯里的失重感,但是就是这样她也喜欢上偶尔乘电梯到楼下看看风景。而且最近,她又有了想出门的理由。
鼠标点击的声音清脆。
搬家之后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找麻烦。
在网上查了地图,搜索清黎区所有的咖啡馆,邢殊拎个茶壶从她背后悠悠经过,途中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她的电脑。
容许已经练就煮面和烤饼干的本领,甚至某一次人品大爆发,烤出来的面包居然是软的。
这让她非常有成就感,大言不惭地说:“技能终是要经过岁月磨练才能展露锋芒。”
然而那次之后,她已经好多天没做出像样的面包。
这会儿她等他进厨房开始烧水,才迅速输入关键字:面包房。
邢殊说了,只要她想学,八十岁都不晚。所以她决定自学,去买回不同店里的面包潜心研究。但是不禁又多想了一点,不能只会做早餐啊,如果能做出一大桌菜给喜欢的人吃……容许仰靠沙发背,胸前抱着枕头,弯了弯嘴角。
也许,会觉得她很能干,会慢慢喜欢她,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顿时眉头一拧,难道她是应该报个烹饪班吗?
这种问题好像请教有经验的家庭主妇最好,她拨了个电话。
“妈,你在干嘛?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在磨刀,你说。”
容许组织了一下措辞,争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这样,我最近想学做饭,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你比较有经验,而且这么多年吃你做的饭,虽然也没觉得有多好吃,但我好像每次都能吃光,所以我想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那边沉默了十几秒,才开口道:“当然有。”
“什么?”
“你不挑食。”
“妈,我很认真地跟你讨教。”
郑女士叹了口气,语气疲惫:“你妈做饭不好吃你还能吃下去,难道不是因为你妈是你妈吗?”
容许一愣:“你也看那个新闻了?”本来激动了一下,还好她目的性够强,在差点就要深入讨论制度问题前又及时将注意力拉回来,“哦,不是,你是想说,因为是家人所以再难吃也会觉得好吃,是这个意思吗?”
“对啊,你爸几十年吃我做的饭,你见他什么时候摔过桌子?”
容许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但是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说:“有你在我爸哪敢摔桌子啊?”
“他是不敢,当然还是因为我收买了他的胃。许许,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
容许大惊:“妈妈您太高明了,然而并没有……”
“你别瞒着你妈,我听你语调就知道你是不是恋爱了。”
容许默了默,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扭着头发,老老实实道:“您是对的,但是还没到那一步,他还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也还没准备要告诉他。”说着说着,声音低柔了些,她笑了笑,“妈,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我总是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但是你不知道,他什么都会,我想做什么几乎都没有机会,也都做的不如他好。”说到这里,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郑女士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等了一会才开口,像在她身边一样亲切温柔:“这些都很正常,你长大了,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了,妈妈很高兴。”鼓励她,“不怕,我女儿这么好,他要是真的值得你喜欢,不会看不到,许许你要相信自己,在妈妈眼里,你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不要怕,喜欢的话就勇敢一点去争取,知道吗?”
容许握着手机,用力点头:“嗯。”
你知道吗?他也这样对我说。他希望我做一个勇敢的人。
他曾经是我喜欢的人,现在是我爱的人,他的话,我都会听。
所以我,从没有忘记要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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