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葭在祁效南部,下飞机后爸把容许交给她的家人就打声招呼回自己家去了。到家的那天晚上,窗外楼下大街上吵吵闹闹的,容越在房间陪爸爸打牌,容许在沙发床上看电视,郑女士坐一旁给她揉腿。
“自己在外面有没有经常揉一揉啊?”
“有啊,每晚都有。”
一会儿,郑女士摸一摸她的脚踝,把她的右裤腿往上撩,“让我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想起去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容许一惊,没办法地看着自己右腿的皮肤渐渐显露。
片刻,郑女士忽然瞪大眼睛,手快触到的时候又停住,抬头问她:“这些是怎么弄的?”
青紫乌黑,膝盖附近和小腿上有好几处淤血,颜色还是深深的,和干净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似乎很严重。
容许拍了拍腿,笑着说:“这是偶尔不小心撞到桌子什么的就留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感觉疼。”
但是郑女士看起来并不相信,而是面色严肃地说:“你又不能……你怎么会撞到桌子?你是不是乱跑了?”
“没有。”她把腿重新遮好,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觉提高声音带着笑意说,“因为我可以站起来的,前几天就试着走了几步,然后还是不能走,倒是把腿撞乌了,腿多脆弱啊不小心碰到哪儿就可能撞成乌黑,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又没什么。”
郑女士点了点头,总算放过她,伸手去拿遥控板换台,身体仰在沙发上,又兴致勃勃地说:“初一我们去少臣山拜一拜菩萨。”
“许愿啊?”
“嗯,聊胜于无,看看菩萨能不能早点把你的腿治好。”
“那难道不是该拜华佗吗?”
“菩萨。”
“……”好吧。
初一上寺庙祈福的人从来都络绎不绝,远道而来的游客爬上三百零七阶,只为虔诚烧上一炷香。少臣山上松柏挺立,株株茂如云层,山间禅声渺渺茫茫,似大殿前的青烟缭绕。
从蜿蜒山路而上,到寺庙前,容许被郑女士和容越搀扶进了大殿,在中间素色的蒲团上慢慢跪下。
青灯古佛,如果世外没有什么牵挂,这里其实是个真正好的归宿。
烧了一大半的香被触碰,灰白的烬扑扑而落,掉在手背上有些微烫。
把一炷香□□灰里,容许一边被扶着转身,一边问容越:“你刚刚闭着眼睛那么久,许了什么愿啊?”
“你许的什么?”
“你学习进步,咱们家幸福安康呗。”
容许摇头叹息。“姐,为什么连你都这么狭隘?只想到保佑自己。”
点头,她笑了声,“那你许的什么?”
容越望天,认真说道:“希望世界和平。”
沉默一秒钟。
郑女士和容许忍着笑,忍得很辛苦。
延州夜晚灯光璀璨,已经有人从老家回到喧哗的都市,重新投入工作里。
紫苑小区偶尔响起泊车声,有人锁上车,进入大堂,按了电梯。
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门开,啪地一声,浓浓黑暗瞬间无影无踪,亮白的光线充斥在客厅。
邢殊脱下外套,将它搭在沙发上,缓步走到落地窗边,窗帘拉开,城市灯火清透,徐徐若星辰。
有点安静。
一个人的时间,两个人的空间,差了个人,每一寸摆设似乎都有了些不合理。
困惑地皱了皱眉,他的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好几天没见到那个丫头,她说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旁边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有电话进来。
眼睛也一亮,他不疾不徐地接通,温和道:“容许?”
她声音清脆:“邢老师,你在家吗?”
“嗯。”在这个家。
“哦,那你明天有事要忙吗?”
他直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下午两点。”
能想象到她咋舌的样子,他忍不住弯了唇角。
“好。那,明天见。”
“哦,好。”
跟她相处久了,他好像也变得和她一样喜欢三言两语将事情结束。挂断后,握着手机,环顾四周,刚才觉得不合理的摆设,现在忽然有点顺眼了。
容许这厢,握着手机坐窗台上发起了呆。
他什么时候多了读心术这个功能的……
容越边走边敲门进来,手里握一袋红枣。
“姐,给你的,补血。”
“……”
懒得夸他贴心了,她摸出一颗,放到嘴边时停了停,看着他,想了想,说:“容越你今天晚上要早点睡觉吗?”
他说:“应该不会多早,你又要我教你打牌吗?”
“……”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晚上早点睡明天好早点起来做饭。
被嫌弃地打量,容越觉得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这么看我,干嘛?”
容许慢悠悠地嚼了半天,吐出枣核。“没干嘛,觉得你还太嫩了,要等个十几年才可能像个男人。”
“怎么我想教你打个牌,忽然就不是男人了?”
“喜欢打牌的男人,起码不是好男人。”容许随口来了句。
他们的对话进行到这里时,容爸爸刚好端一碗热汤出现在她门口,表情,有些复杂。
……
第二天中午和葭葭到达机场坐的飞机,下午两点时,容许已经在另一个城市。
进门,邢殊帮她把行李搬回房间,容许扯下围巾,放松地扑倒在沙发上,眼睛慢慢地转,然后看见了加一。
她一下坐起来,伸手招呼它过来。
“哇哦,你又圆了一圈啊。”
加一被抱起来,睁大眼睛无措地面对着她,她的额头碰一下它的,“不过更可爱了。”
加一两只花瓣一样小的耳朵动了动,眯了眯眼。
啊,是在害羞?
怎么可以这么萌?她欢喜地两手贴上它的脸,轻轻给它揉起来。
邢殊装了一盘新鲜的饼干出来,看见沙发上与猫亲密互动的那个人,眼里含笑。
的确。
大多数的时候住在一起的人是不怎么说话的,一如既往,大家自然地各做个的事。
要形成话源,就需要一个契机。
年前事情很多,等案子完成后,严钦表示还在年里,不如出来一起吃饭庆祝一下。
“怎么样?还是,又不放心你那位妹妹了?”
报纸翻了一面,邢殊懒得理他,只说:“没有不放心,她很乖。”
“乖?整天闷家里她得多无聊?要不你把她一块带出来吧,那样一个女孩子哪儿也不能去,你把她带出来多跟人认识认识,我又不会欺负她。”
顿了顿,他其实也觉得这对她比较好。
白天的时候她的门一般都不会关,他看见一条门缝还留着,过去敲了两下门,微微推了推,她从书中抬起头。
他说:“严钦想请你吃饭,要不要去?”
容许愣了愣,不确定地说:“他请我吃饭?”
“对,他请客,叫我带上你一起。”
好像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想了几秒,点头说:“好。”
他们在车里的时候,容许坐前面一直动也没动,只偶尔舒一口气,像是叹息。
“你不用紧张,只是吃个饭而已。”
“我没有紧张啊。”她奇怪地看他。
邢殊不说话,却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抚着胸口的手。
不自在的表现。一点也不会掩饰。
三个人在包间吃饭的时候,严钦表现得很绅士,见女孩子还是有点拘谨,便不断地拿笑话逗她。邢殊待人不远不近,温和却不容易靠太近,比较擅长冷笑话,而他这个朋友性情却是真正的自来熟,笑嘻嘻的,很亲切。果然性情互补的人都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容许表情丰富但都很些微,一会却被他惹得克制不住,边吃边笑。中途看一眼邢殊,他脸上笑意浅浅,轻轻缓缓如微风和煦。
严钦替她剥了一只虾放到碟子里,手离开时却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她说,“抱歉,你刚刚说你不吃虾是吗?”
她笑了笑:“没关系。”伸筷子将它夹起。
严钦看了她一会,充满疑惑道:“不会过敏吗?”
容许认真道:“其实都不会,我不排斥,只是嫌剥起来太麻烦,就干脆不吃。”
严钦默了默,半晌,再动手剥了一只虾给她。“幸好你不是觉得夹菜太麻烦,就干脆不吃。”
容许不好意思地轻戳碟子,说:“你自己吃啊不用给我,听说剥这个很伤手。”
“那是你们女孩子娇贵,男人当然是要为你们服务的,今天大哥来给你剥,你就只管吃,知道吗?”
她笑着点头,不再说什么。“谢谢。”
“谢什么!照顾小姑娘是应该的,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大哥都给你做好。”
容许微笑着,语气却有点邪门:“可是你这么说,我可能真的不会对你客气。”
严钦毫不在意:“我请你不要对我客气。”
容许虽然是腹稿粉碎机,但也常常说着说着就会忘记和人的代沟什么的还有距离感,她笑着问:“你不会是像大家说的那种有好几打女朋友的人,然后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吧?”
“当然不是,我就只对小姑娘你这样说过。”
“你都把二十七岁的女人叫做小姑娘?”
严钦沉重道:“我也是很无奈,你们都是年轻女孩,我已经老了。”
他应该跟邢殊年龄差不多,她真诚安慰他:“哪里老了,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刚刚好,女孩子都喜欢会哄自己的人,追你的人很多吧?”
“不多,就一个。”
一个?愣了半天,容许幽幽看向桌边另一个人。
此时他正握住一杯啤酒端详,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动不动,也不看她,好看的眉却微皱。
“不用看,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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