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反射,比如有时候看阳台上静静簇拥的一株株植物,脑海里就会跳出两个田字格,写上“植物”这两个字。
葭葭忙着在书架顶层找漫画,手指一一敲过:“可能你潜意识里一直想些毛笔字……也是你太无聊了。”想了想,“我也是对数字特别仔细,每次看电影看字幕的时候都要把字数数过,加到一百,然后又加。”
默默对着电脑码字,容许悲悯脸:要是导演知道这儿有人不看剧情不看脸,看字幕还只为了数数,不得哭死啊。
一堆漫画书被搬到沙发上,葭葭抱膝而坐,翻了一阵后,许是有感而发:“昨晚梦见交了个男朋友,吓死我了!我还想再单身三年呢。”
“真是个惊心动魄的噩梦,你当宋祎死了吗?”容许义正言辞,“你自己说,要不要这样秀?让做梦都没有过男朋友的人怎么办?”
葭葭面露惊讶,将腿放下来,跪在沙发上看她:“许许你没交过男朋友吗不会吧?大学的时候没有人追过你吗?”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我上大学的时候二十一岁,周围随便一个男孩子都能叫我一声姐,你想要做什么?而且我是注孤生的人,召唤神龙来也解决不了啊。”
滞了片刻,葭葭摇头:“不会的,神龙根本不存在。”
脸上挂了个问号,容许思考了半天,大概地知道她想传递的信息,说了一个字:“哦。”
周六,初夏荷塘未满,小区旁边有个石桥。
四周清艳,容许坐轮椅上,抱手臂对着一池莲叶游鱼发呆。
身后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像是有人渐行渐近,她下意识地回头。
是一个陌生的人,目光和语气都很温和:“你,还好吗?”
可能是把自己的发呆理解成了茫然无助,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只是在发呆。”窘,补上一句,“因为闲得很。”
他注视她的眼睛,似乎确认了一秒才开口:“这样。”
应该是邻居吧?她试着问:“你也是住这里吗?”一条鲤鱼跃尾而出,荷花池里响起微小的水波击起的声音。
那个人嗯了一声,将目光投向水面,似乎对鱼更有兴趣。
容许窘,微微垂下眼眸。
波纹温婉漾开,一丛鱼徐徐游向岸边,悠然自在。有莲花开得俏丽,却总有一两条鱼往莲叶下钻,像是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飘荡的田字格上浮出两个字,水,鱼。
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她按下轮椅按钮,沿着迤逦小路回去。
早晨比较安静,楼下汽车驶过的声音清晰可闻,枝头有鸟跳跃清啼。
宋祎打电话来时,容许正蜷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写东西。
他声音清楚,特别冷静:“容许,林葭在你那吗?”
她坐正:“没有,怎么了?
“她把手机落家里了,我找不到她。”他顿了顿,语气依然特别冷静,“如果她来找你,帮我照顾好她,再告诉我。”
等他冷静地说完,她答应道:“好呢,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你别担心啊。”你再装,你真是太能装了。
挂断以后,一时有些茫然,下一秒却听见门锁被钥匙转动的声音。
葭葭一进门,就见沙发上的女孩子用撞到鬼一样的表情对着自己,她一边换拖鞋,一边问她:“怎么啦?”
“你怎么在这儿啊?宋祎找你好久了,急的不得了,你在做什么?”
葭葭一头雾水:“许许,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容许更加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叫你过来了?”
“你给我发的短信啊,不信你自己看。”
茫然翻开自己手机信箱,当看见那条“过来吧,我需要你”时,好想一掌拍死自己。
“我在写稿,用手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拥有田字格功能真是太好了,它让人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大写的“蠢”。
在同意她以一顿小龙虾赔罪后,白白跋涉的葭葭含恨奔男友而去。
怀着愧疚的心理,容许影响了朋友的终身大事后什么也没心情写了。
她决定出门静静。
刚到楼下,一只黑白的花猫突然从花圃边冲过来,惊得她像被点了穴道,眼睁睁看它扑在地上拨弄几下石子,又跳到花圃边,一坐,笔直的前腿撑在地上,像一块毛巾。
好半天才缓过来。
请问,你是蓄意刷存在感的吗?
她一个人在小区附近转悠。树丛低矮,偶尔有枝条挡在眼前。她经过白石桥端时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见前面亭子里有个人。
那个人手里拿一块面包,捏一点揉成粉末,扔进水里,引得一尾尾鱼纷纷抢食。
田字格被写上大大的“窘”。今天一天真是太好了,出门没看黄历。
他碰上她的目光,微微点头致意。
其实如果是在没有被无视的情况下,像这样打一个招呼容许还是愿意的。
她将轮椅驶过去。
“你很喜欢鱼吗?”眼看一条条小鱼游上来吸食,唇角不禁带了点笑意,第一次觉得原来鱼这么可爱。
他没有否认:“我更喜欢吃鱼。”
“……”
曾经葭葭认为容许没有交际言辞上的造诣,三言两语就能让人闭嘴将其击退,给她取了个外号,叫“腹稿粉碎机”。现在她认为要论粉碎机,显然眼前这家更强。
“难道你喂它们就是准备有朝一日,把它们钓上来煮煮吃了?”纯粹是顺水推舟。
他向她投来一眼:“当然不是,只是为了不浪费失败的面包。”
面包变得只剩一点,他递给她。
她拿来,捏碎一块扔进水里。
“你自己做的面包吗?”
“嗯。”
“还会做什么?”
“饼干?”
“哈,真的啊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做这些?”
“……”“男孩子”表情有点微妙,“加一喜欢。”
“加一?是你女朋友?”
“女什么?我的猫。”
她看他一眼,语带羡慕:“你的猫真幸福,那你出来怎么没把它带上?”
他倚靠亭柱:“带上了,只是没过来这里。”又说,“可能你见过它,它在花圃那里睡觉。”
花圃……睡觉……
“你确定,它是在睡觉?”容许幽幽道。
可能她周身散发的怨气太重,他笑了一声:“它,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那根名字叫做“绝不让人踩到痛脚”的神经立竿见影地发挥作用,她呵呵一声:“它能对我做什么?”
继续喂鱼,喂鱼……没有可以喂的了,鱼逡巡许久,各自游开。
夜晚,《9系》看久了眼睛有点疲劳,一个人在家,客厅灯光亮白。
想一想,给妈妈打了电话。
郑乔女士是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但举止言谈很大方的女人。容许有时候觉得妈妈的优雅真是刻进了骨子里,她生病的那几年,妈妈从来没有颓丧过,“以泪洗面”这个词完全和她搭不上边。
她总是乐观地迎接一切,她的心态一直非常好。
那边郑女士正问:“这么晚了,你在打牌吗?”
她木了木:“打什么牌啊我连扑克都不会打,看剧呢,我爹呢?”
“他在打牌。”
“……”
容越的声音出现:“姐你别信妈,她说爸去年把老家她种的那一边核桃树截了,导致今年没长出一个核桃,跟他吵了个架,正在生气,爸在洗碗。”
“……”
“妈问你交男朋友了没。”
她真不想拆穿他:“你交女朋友了没?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下礼拜高考。”
容越叹了口气:“好吧,你没交男朋友我就放心了。”
她很想拿鼠标敲他的头:“你什么意思啊!那我要是交了呢?”
“因为妈说——这回真是妈说——她说你要是交了男朋友,我就要单身十年。”
“为什么啊?”
“因为你还没有写过暗恋文,你有了男朋友以后,就只能靠我,给你提供素材。”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却强行加上因果,容许认为,妈妈这个想法,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俗话说得好,爱情故事里两情相悦的男女主角也有吵架的时候……
“他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具备做助理的潜质,手机丢了居然还能好好活着,他居然怀疑我的能力。”
一只只小龙虾被剥壳分离,鲜嫩的虾肉盛满一碟,葭葭推到容许面前,对方摇了摇头,给她推回去:“我不吃虾。”
葭葭看着她:“许许,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啊。”
容许啊了一声。然后笑:“我知道,我没多想。”握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自己的空碟子,“宋祎是觉得你对他关心太少了吧,而且做我助理是比较麻烦,他是不希望你太辛苦。你以后多陪陪他,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挺在乎你的。肯定也希望你在乎他,眼里心里只有他啊什么的。”
葭葭放下一只虾,懵懂地望着她:“我这是,要被辞退了吗?”
“我只是觉得这样更好,你可以想想看。”
“不行,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谁说我要一个人你走了我可以再找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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