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崖下呆了三日,司徒南芸的元魂之力渐渐恢复,徐熙风的内伤也在逐渐好转。
徐熙风靠着吊床,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
见他神思恹恹,司徒南芸问道:“熙风,你在想什么呢?”
“钰儿她死了,一想到她,心里就有些难受。”徐熙风眸中含着悲伤。
司徒南芸叹息一声,“钰儿她是为我们而死的,她本该可以在翠羽楼吟风弄月安逸一生,却为了朋友的情义,甘愿赴死,一想起她,心里就难受得紧。”
徐熙风脸上哀伤更深了些许,“是啊,钰儿是个好女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她的大好人生,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
“熙风,节哀。”司徒南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人死不能复生,昔者已逝,唯有珍视现今,才不会辜负死者一番苦心。”
接着,她眸色一闪,“要不我们在这里给钰儿立一个衣冠冢,相信她会喜欢这个安静没有纷扰的地方。”
徐熙风点了点头,喃喃道:“钰儿她性格清冷,不喜闹市,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应该会喜欢。”
两人在小泉湖前方一处敞亮之地做了一个墓冢,立上“史钰儿之墓”几个大字,然后在四周摆放几束采来的鸢叶花,忙活了一上午方回。
第四日后,徐熙风身上的情果之毒再次发作了,脸色发红,双眸也呈猩红之色,额上青筋渐渐突显,他的内力未愈,难以压制体内蹿升的情毒。
而抑制情毒的冰鼠属于独居动物,固守在冰壁一方之地,所以,崖壁上不会出现第二只。
“熙风,如今只得用最后一个办法了,我用内力帮你压制情毒,但情果之毒非比寻常,靠我个人之力,无法感知它的所在,需要你帮我找到它,所以,这需要我们默契配合才能完成,风险很大,一旦出现什么差错,你则性命不保。”司徒南芸盯着徐熙风的脸,一脸肃穆地道。
“即便有风险,我愿意一试。”徐熙风忍住情毒之苦,淡然一笑,“正好体验一下与芸儿心意相通的感觉。”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司徒南芸睥了他一眼,“驱毒一事风险很大,容不得半分疏忽,我们须得凝神静心,放空一切,神思相通,我才好通过你的感知去捕捉情毒的所在。”
徐熙风脸上没有半分犹豫,点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们开始。”司徒南芸深吸了一口气。
司徒南芸双掌运力,将体内的云魂之力注入徐熙风的身体,那股力与他体内残存的内力聚合在了一起,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寻找着飘忽不定,时隐时现的情果之毒。她凝神静气,靠着一点细微的脉搏变化,追踪到了细若游丝的情毒,如同抽丝剥茧般将残留的情果之毒逼至了他的督脉上。
督脉是人体大脉,贯通背部,情毒容易控制。司徒南芸轻抬手腕,用内力封住曲骨穴、龈交穴,然后将情毒逼至灵台穴与神道穴之间,用银针逼出。
两人足足盘旋了一个时辰,才将徐熙风体内的情果之毒逼除殆尽,但这种毒的诡异之处,便是永远无法根除,生生不息在体内运转。
司徒南芸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好在暂时将它逼出了,可以安枕无忧地度过三天了。”
情毒已解除,徐熙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了,“过三天,我的内伤便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驱毒了。”
司徒南芸下了吊床,双脚一踩地,一阵酸麻感传来,加之,正好踩在一个石头上,脚一拐,身子便向徐熙风的怀里栽去。
徐熙风刚刚起身,没提防她这一栽倒,身子也跟着向后倒去,两人双双倒在了吊床上。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徐熙风心头一颤,眸光迷离,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的唇。
司徒南芸怔怔地看着他,“熙风,你……”
徐熙风脸色微赧,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芸儿,对不起。”
“熙风,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兄长。”司徒南芸坐了起来,眸光静静照着他的脸,把话言明。
徐熙风沉默了一会,眸光逼视她的眼睛,“芸儿,以后我不会再做让你为难的事情了,但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直至我生命的尽头。”
司徒南芸愣了一会,嘴唇张了张,刚要说话,徐熙风打断了她,“芸儿,如果你连我的陪伴都要拒绝的话,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拿他没办法,司徒南芸无奈地点了点头。
……
林悦岚自进入时空砚后,司徒南芸所有的经历在他的脑中回放,当司徒南芸和徐熙风跳下飘渺崖的那一刻,他发了疯一样想要过去拦,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他哀伤欲绝,嘴里痛苦地呢喃,“芸儿,不要……”
大长老看着他无以言说的痛苦,叹息着摇了摇头,“圣王啊,你是上天选中的龙啸令的主人,是拯救苍生的人,你这样为情所苦,该如何承当你的职责,拯救天衍于与水火之中?”
“也许,我该做点什么,让你忘了她。”他思索着道。
他手指略微变动,时光砚上的光圈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渐渐地,林悦岚眼前出现了一幅画:
“熙风你怎么样?”司徒南芸一边拿着徐熙风的手,一边道。
“我快不行了。”徐熙风此时面色潮红,额上青筋暴现。
“不,我一定要救你。”司徒南芸猛一咬牙,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芸儿,你……”徐熙风不解地看着她。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
司徒南芸颓然地坐了起来,哀伤地看着那一摊血,“孩子没了……”
徐熙风将她搂在了怀里,“芸儿,孩子没了,你还有我。”
林悦岚最后视线定格在地上的一摊血上,猛地摇头,“不,这不是真的,芸儿他不会背叛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牺牲掉的,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那红线从他染尽痛苦的眉间滑落下来,一切都回归现实,此刻,他正身在大长老的书房里。青碧色的玉灯发出幽幽光芒,清油尚未燃掉一半,屋内的一切恍如隔世般送入他的眼前。
大长老的话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时空砚里看到的东西都是真的,事实如此,已无法改变,圣王,过去的一切都忘记吧。个人的情爱是小,天衍的存亡,百姓的安危才是圣王此刻最需要关心的事情。”
此时,林悦岚还未走出时空砚中看到的伤心之景,眼神空茫,大长老的话像一阵风擦过他的耳际,没在他脑中留下片言只语。
大长老叹了一声,继续耳提面命地道:“现在鬼煞主严玉骏已登基称帝,天衍大部分的兵马已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还掌有凤吟令,加之,现在南部很多邦国已成为他们的附庸之国,数十万的人马随时准备整装待发替他们卖命。现在,天衍面临正一场空前的浩劫,但是眼下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抗衡他们这股势力,唯一的依靠只要龙啸令了……”
林悦岚现在听不进大长老的任何话,脑中依旧茫茫一片,陡然站起身来,有些踉跄地向门口走去。
“圣王……”大长老不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林悦岚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如抽离了生气只剩下躯壳般走了出去。
“圣王,对不住了,为了天衍,为了你,我不得不如此。”大长老望着他的背影,神色黯然。
林悦岚回到了清照殿的书房,颓然地坐在琴桌旁,望着琴发了好一会呆。
他本该欣慰,芸儿已按他当初期望的那样终于接受了徐熙风,不是吗?她终于有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不用担心她一个人孤单终老了,可是现在他却很难受,那种难受的味道,一寸寸侵入他的心里,在里面翻腾、搅动……
他“呵呵”两声苦笑,然后,双手拨动琴弦,指法由一开始的虚淡无力到急速跃动,琴声也由幽回哀怨逐渐到激越跌宕起来。
一曲未毕,琴弦突然轰然崩裂,琴声戛然而止。
林悦岚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指尖血液肆流,溅到了他纯白的衣裳上。
“琴断,情断……”他一脸伤色,喃喃自语。
玄灵儿一连两天没见到林悦岚的人,自成亲来,对方都没有给她好脸色,这种被人无视冷落的感觉让她心里很是难受。她本是身在云端之人,从小众心捧月惯了,没想到在林悦岚跟前,却一而再再而三屡遭冷落,将她从云端拉回冰冷尘泥之中,那里受得了?
她十岁的时候选上圣女,自此成为了境灵域最尊贵的女人,她以为从此以后便也成为了境灵域最幸福的女人。她曾很多次幻想过未来圣王的样子,幻想一场境灵域最为尊荣隆重的婚礼,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让她逐渐地厌倦了这种等待。
玄冰执便在她郁郁寡欢的时候走入她的心底,她虚落的心得到满足,与他日渐亲厚,但她明白,她只能做圣王的女人,无论他们怎么亲密无间,都不能跨域这条线。
她也曾经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圣王会另有所娶,不会再来这里,只要再过三十年,她便可以摆脱这桩婚姻,嫁给玄冰执,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林悦岚还是来到了境灵域,娶了她。
新婚当天,她目睹林悦岚的风姿容颜,有那么一刻她心里还有了一丝波动和期待,让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但洞房花烛夜,她独守空房,新婚第二天,她便被告知这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将她这么多年的骄傲和尊严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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