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墩上倚靠的白衣女子冷冷瞪了过去,将道士上上下下瞧了一遍道:“放下。大笔趣 m.dabiqu.com”
道士递还令牌,俯下身,趁她没有防备,突然拔掉了她腿上的箭。
白衣女子咬牙怒视,却没有发出叫喊声。箭伤处缠绕着紫黑色的魔气,经久不散,显然那根箭是魔族利器。
“魔气?麻烦了……”道士挠了挠头,向她伸出一只手,“我带你去见我儿子吧,他刚好是魔族,就是……人不怎么样。”
“你儿子?魔族?”白衣女子拉住他的手,被他扶着向山下走去。
这道士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修炼之人,不老之身并不少见,她惊讶的亦非这一点。方才他搭脉时,被她瞧出其为天族之人,是故未多加防备。她奇的是,作为一个天族,怎会有魔族的儿子?
“我叫仰空,村里都喊我道长或者先生,姑娘如何称呼?”道士没有用术法,仅仅靠双腿一步步走着,似是在惩罚她先前对小虎下手之事。
白衣女子有一瞬间的犹豫,忽而轻轻道:“你叫我小羽就好。”
道士心知必是化名,也不揭穿,沿着崎岖山路来到半山腰的一处木头搭建的房屋,冲里头大喊一声:“儿子,快帮你老爹扶一把!”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冷冷盯着那扇被慢悠悠推开的门。
她突然眼前一花,像太阳直射进眼底,像映衬着七彩的霞光……那一瞬间明晃晃的什么也看不清。
门口已走出个衣衫上打满了补丁的少年,身形修长,那衣服似乎小了,足踝和手腕都露在外面。
他缓缓而近,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伸手将白衣女子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还在她眼前晃了晃,对仰空道:“爹,你怎么带了个傻子回来?”
白衣女子回过神来,气愤不已,一口咬在他肩上。
“好了儿子,快送她进去医治,她身上的魔气我可解不掉。”仰空忙将他们二人推进屋里。
那少年将白衣女子直接放在了两块拼在一起的方桌上,看了看她身上的伤,从灶台旁抱来一堆瓶瓶罐罐,乍一看还以为是调料。
少年撕开她的裤管,忽然凑过来道:“要不要弄晕你?”
“为何?”白衣女子道。
“怕你害羞……”少年掩面道。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随后少年没有一丝迟疑地对她下了个禁制。
顿时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丁若羽也从梦境中真正清醒过来。
她抱着被子缩在床头,外头天还黑着,呜呜地刮起了风。
“离泓……”她无声道,跳下床去,行至窗前,看向天边逐渐西沉的月。
梦境中的箭伤如记忆般附着在她身上,醒来后仍隐隐作痛。可是相比起心口的痛,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看不清容貌,她也知道,那看上去穷困潦倒的少年就是离泓。
一切的一切,或许根本不是一场梦,而是她早已遗忘的前世?
他们的过去,又经历了些什么?
她披着外衣坐在窗前,直到妙言娘子过来叫她,帮着换上喜服,又放进来一名化妆的姑娘。
丁若羽抬眼一瞧,竟是苏织,面上虽未表现出什么,心里却是一惊。
她脸上戴了面具的事,怕是逃不过此女法眼。
苏织挑了眉笔腮红和口脂,在她面上轻描淡写地抹过,立时将她打扮得艳若桃李。
丁若羽这时才反应过来,苏织是离泓的手下,来之前肯定得到了对方的授意,怎会揭穿她。看来晚上那个梦做得她脑子都乱了,连这种事都要想上一想。
天大亮了,外头响起锣鼓鞭炮声。沿街站满了观礼的群众,不一会儿新郎便过来催妆。
一阵嬉笑声,丁若羽被楼雪她们几个硬生生架了出来,差一点没拿稳手上用来遮面的扇子。
踩上红地毯后,挤出门口围着的一大圈人,她的手被放在另一只冷冰冰的手中。
丁若羽颤了一颤,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牵着她平稳而坚定地向前走去。
行至新宅,新人依次跨过火盆、马鞍、米袋,步入宾客云集的院内,身后请来的金童玉女撒着五谷杂粮,告知众人吉时已到。
因新娘早已被接来九霄城,婚宴上一些事宜都化繁为简。拜客后,离泓遣了下人招待参加喜宴的客人们,自己来到婚房前,冲门口的妙言娘子使了个眼色。
妙言娘子偷笑着推开门放他进去,自己则守在了廊下。
床沿边,丁若羽举着团扇,像是从进来起就没放下过。
“却扇诗我作不出来,不过今日的酒可是难得的佳酿。”离泓斟了两瓢酒,向她走来,将其一递给她。
丁若羽丢了扇子,双手接过酒。
离泓用酒瓢碰了碰她的,如敬兄弟一般,豪迈地仰头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丁若羽呆了一呆,也将手中的酒喝完。
酒确实是好酒,可是劲头不怎么足,这么一大瓢饮下去就像饮清水一般。正想着,离泓走到了衣橱旁,一伸手扯下了腰带。
这是要……
丁若羽捂住了嘴,面上一下子腾起两朵红云。
好在有面具遮掩,他应该察觉不到,可是心跳得太快了,怦怦直响,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来。
屏风旁,离泓扔下身上大红的喜服,从橱子里翻出两套外衣,将一件披在了身上,另一件向她扔来,淡淡道:“换上。”
丁若羽接过那套衣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看她半天没动静,离泓只得走了回来,问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换?”
“不、不洞房么?”此话一出口,丁若羽脑中便是一阵轰鸣。
她究竟问了什么可怕的问题……
离泓瞪了她片刻,随后转过身去,强自镇定道:“换好了便回炎国,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暂时没工夫风花雪月。”
他居然还一本正经答了。
丁若羽拆了头上繁琐的饰物,匆匆换上那套看起来有如平民女子的衣裙,同时也卸下了人皮面具。
等她整理完后,跟着离泓从后窗翻了出去,避开闹得热火朝天的前厅,直接来到院子的小门口。
苏织骑着马在门外等他们,听到脚步声,另一匹红马也向他二人行来。
骑上马,冷风一吹,原本没多少的酒意更是消得干干净净。
宅内众人还在开怀畅饮,却不知新人已经悄然离开。
夜空中的月亮朦朦胧胧,时不时被浓云遮蔽,也方便了他们出城。
整个九霄城都知道李府有喜事,他们并不好光明正大地找守城将领开门放行。此时来到一处暗卡,趁着哨兵不注意就偷偷出了城,来到通往煜国和南越的江岸。
这次他们没有坐船,逆流而上不如骑马快。于是又花了短短数日,凭借着座下的西域良马,他们进入了南越境内。
这些天,丁若羽再也没梦到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接连数日的颠簸,也让她从成婚的梦中醒过来。
果然如他先前所言一般,仅仅走个形式。
可是,那些温柔的眼神、无微不至的照顾,真的只是做给所有人看?
他的眼睛清澈明净,坦坦荡荡,连一丝一毫对她做戏的愧疚感都没有。
丁若羽忽然想明白了,也许,他对她所表现出的举动,是通过某种方式借助了另一个他来完成的……
“假如,同你成婚的不是他,而是我呢?”另一个他道。
这些天渐渐变得平缓的心情,又再次掀起了一丝波澜。
烈火城热闹繁华得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丁若羽披上红斗篷,半遮住脸,同离泓分别,径自往训练营的方向而去。
几个月的杳无音信,吓得陈岚等人以为她在任务中壮烈了。简单解释了一通,说自己躲避仇家才这么晚归,几个人立刻就信了。
“你知不知道,飞琼他是北煜太子?”陈岚拉着她叫道。
听她这么大声音毫无顾忌,其余人也没有特别的反应,这事估计已人尽皆知了。
“我们都以为他会带你一起走,没想到最后却把宛莲那个满肚子坏水的给带走了。”陈岚噘着嘴直抱怨,说着说着突然邪笑起来,“不过,听后来去煜国办事的幽兰姐说,那宛莲同旁人也不清不楚的,被抓在床,最后发配到军中了,想想就解气!”
发配军中还能作甚?丁若羽听她这么一说,也是头皮发麻。想不到那晚自己走后,她的下场竟如此凄凉。
“还好你没和飞琼一起走,外头传闻你不知道,都说他一夕之间性格大变,凶残冷酷,以后铁定是暴君。”陈岚紧张兮兮地在她耳边继续道。
丁若羽叹了一声,他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如果当初能够对他多上点心,致使他做出改变,会否有不同的结果?
她摇了摇头。
执念扎了根,就会越陷越深,如何还能再回头?
午后,陈岚又接到了任务,只得同刚相见不久的丁若羽作别。
“雪国使者又来了,还钦点要陈姑娘前去服侍,请吧。”送信的秋萍故意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笑得陈岚恨不得缝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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