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们怎么办?想出什么主意没有?”张怕问道。
胖子说:“想出个屁了,人家摆明要吃死咱们。”
张怕说:“郭刚现在最关心的是顺利拆迁,现在摆出这么强硬的态度,一定有鬼。”
胖子说:“不管有没有鬼……乌龟和六子说在里面还好,说咱们一定得死抗,不能妥协,他俩认头判刑也不能让步。”说着叹口气:“我们商议过,如果郭刚不让步,我们只能死抗,就是委屈那哥俩了。”
这时候,娘炮、老孟几个人进来,坐下后跟张怕和老虎打招呼,自己拿杯子倒酒。老孟跟老虎说:“这次事情不能找你,你得理解我们。”
老虎说:“你们没来麻烦我,是我要理解你们。”说着举杯道:“谢谢。”
老虎说:“我们在聊别的事情。”
老孟说:“不管郭刚那个王八蛋会怎么做,咱不能连累老虎。”
胖子说:“行了,闭嘴吧,人都在这儿坐着了,说什么不说什么有什么区别?”
后面的事情就是喝酒,兼着骂郭刚,喝到后面,老孟说:“干脆把郭刚给做了算了。”
张怕吓一跳:“你说什么?”
娘炮插话说:“很希奇么?因为拆迁这事,有个研究生都杀人了,把政府干部弄死一个不两个的。”
张怕冷笑道:“还真不是瞧不起你们,打架行,欺负人行,就你们在座这几位谁敢杀人?”
这是现实。越胡混的人越珍惜生命。
老孟想了下:“我就是顺嘴那么一说。”跟着又说:“不过要真是被逼到份上,草,老子拼一条命也得弄死他。”
一群混子们凑一起吃饭,话题永远是这种事情。好象你跟朋友吃饭一样,话题都是千百次的重复。
喝到十点钟,张怕要结帐。胖子说:“你着急就先走。我结帐。”
老虎说他结。娘炮直接拿钱包,说赚了点钱,该由他结。
胖子说:“行了,我结。”又跟张怕说:“你要着急就先回去。”
张怕说:“无所谓着不着急。”起身道:“走了。”
老虎想了想,起身道:“我也回去,你们慢慢喝。”
胖子说行,起身相送。
离开馄饨店,老虎说:“往前走走?”这个前是回幸福里的反方向。
张怕说好,抬步往前走。
经过一条宽街。老虎说:“冬天就这点不好,没夜市了,以前一帮人跑来这里吃吃喝喝,挺有意思的。”
张怕看眼宽街,笑了下:“假如说,我一次没来过,你信么?”
“这有什么不信的?锦湖公园,我都八年没去了。”老虎想了下说:“是九年。九年多没去了,小时候还去那里定点打架。攻山头……”说到这里笑了下,问张怕:“攻山头你知道吧?”
“知道,胖子说过很多遍。”张怕回道。
老虎说:“胖子就是个怂屁,我们那会儿都不带他,我和大军、铁子、老牛……草。”连点了几个人名,想起以前许多事情。老虎骂声脏话。
张怕说:“老牛不是快出来了么?”
“恩。”老虎笑了下,接着说:“那时候我和大军……现在去锦湖公园?”话说一半,老虎忽然来了兴趣。
张怕说:“今天晚上,我的任务就是套话,错了。是掏话,从你口里掏话,你去哪,我去哪。”
老虎笑道:“说真的,你刚来幸福里那会儿,我一点儿一点儿都瞧不上你,装什么比啊,一个人打一条街?怎么还没死?”
张怕也笑:“你也挺混蛋的,别人打架拿钢管,你钢管里塞魔术弹,我这面正打架,眼角一瞥,我去,还带火光的。”
老虎骂道:“去死,就因为个破魔术弹,老子差点没被你打死,早知道装闪光雷了,你真是个王八蛋,平时装的小白兔一样,实际是恶魔。”说着话伸手拦车。
张怕笑问:“真去锦湖公园?”
“废话,带你去瞻仰瞻仰我曾经的辉煌。”老虎回道。
于是就去锦湖公园了。
省城有好几个公园,但最早最有名的、人们常去的就是锦湖公园。那时候还收门票,孩子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逃票。
如今大门撤去,进出自由。
出租车停在门口,老虎给了钱,大步往里走:“带你去看曾经的战场。”
锦湖公园肯定有湖,另外还有两个小山丘,就是平地起一个大土包,周围是树林。两个土包上建着几个凉亭,还有石板路什么的。
老虎边走边说:“又扩路了,修的没特色了。”
张怕笑问:“湖里有特色,果泳,你去吧。”
“有屁特色。”老虎说:“原先湖里淹死过人,现在这湖脏的,傻子才去游泳。”
走不多远来到一处山丘前面,整个山丘上面都是树,树中间是小道,很多条小道,到处蔓延。
老虎指着正面对的石板路说:“那时候跟战争剧一样,抢夺地盘,我和大军、老牛,把胳膊都打断了才守住这条路,打疯了啊。”
张怕说:“知道,锦湖公园是市里所有混子的光明顶,都想站到上面风光风光。”说着笑了下:“就这些话,胖子说了几十遍,每次都是吹啊吹啊,也不嫌累。”
老虎走上两级台阶,蹲下看,又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着一点点看。
张怕说:“找什么呢?”
“我在这磕了个口子,找血迹。”老虎起身道:“找不到了。”
张怕笑道:“你当是油漆呢。”
老虎也笑:“那会儿往上走有十一条小路,最上面有三个亭子,不要说守亭子,只要能守住一条小路,那说出去,绝对牛!”
张怕指着不远处一条石板路说道:“从那到这,有没有二十米?”
“你管距离多远?反正围着这个山包是十一条路,有大有小,我和大军他们打了三个星期,每周日上午来,九点开始,打了三次才拿下这地方。”老虎转身坐下:“打下来以后守了四周,那时候我们几个一出门,不管去哪个学校,就一个字,牛!”
张怕笑问:“后来怎么丢了?”
老虎叹口气:“后来……后来大军进工读,铁子被判了,剩我带着老牛几个人,实在撑不住,有一次被打散后,我再没来过。”说到这里又笑起来:“不过,咱好歹也是锦湖公园有过名字的人。”
张怕说:“胖子一劲儿跟我吹,说他们守了最宽的那条道,一次打下来,打下来以后守了半年,是真的吧?”
老虎回话:“是真的,不过不是他们能打,是他们人多。”
人多又能打,只凭拳头干架,当然能守得住。
老虎回头看看,山上漆黑一片,跟着又说:“还一个原因,我们那时候小,我比胖子他们大两岁,胖子跟娘炮那些人是一批的,我们年纪小,大孩子懒得跟我们计较。”说着起身对着黑糊糊的山包划了一圈:“这么一块地方,打得最凶的是上面三个亭子,边上的小路其实就是给我们玩的,大孩子都是抢那三个亭子,每次都有人住院,最严重两次死人了,后来一到礼拜天,警察就来值勤,这块地方才慢慢散了。”
张怕说:“听胖子说过,最高最大的那个亭子是龙建军的。”
老虎说:“龙建军确实厉害,有一次是十一个人对二十二个,守住了。”说着摇摇头:“每个人都是一对二,居然守住了。”
跟着又说:“还一次更牛,七个打二十四,不过代价惨重,龙建军他们死一个重伤一个,打群架找不到凶手,对面有三个人判十五年以上。”
张怕说:“值得么?你们真无聊。”
老虎说:“在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是在做无聊事情,你认为不值得,是因为你没处在那个环境中。”
张怕说:“也许吧。”
老虎看看他:“比如说你,天天窝家里打字写故事,还没人看,你觉得值得么?”
张怕说值得。
老虎笑道:“这就是人和人不同,观点也不同,让胖子来说,百分之一千的不值得,年轻时候就该逍遥潇洒的活,就应该喝酒打架睡女人,时间怎么样都是过,我们怎么样都是死,为什么不活的开心些?”
张怕笑了下:“你这是在开解我?”
“不是。”老虎说:“没什么可开解的,我们不是小孩,都大了,三十多岁,如果这么大的人还要人开解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张怕等了会儿问:“怎么不说了?”
老虎转身面对他:“我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你想说什么,跟你说声谢谢。”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把张怕所有的想法统统撕碎,不要再劝了。
张怕轻出口气:“咱这样,你别辞职,成么?”
老虎又看向黑黑的山包,想上一会儿说:“有件事儿没和你说,我家的拆迁标准跟胖子他们不一样,简单说,我现在就可以在市里弄个两居室或三居室住,幸福里的这个房子可以丢掉不要,可是不行啊,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以后还怎么见胖子他们?”
苦笑一下又说:“郭刚早让我搬家,我一直拖着,就是怕大家以为我老虎变了,攀高枝走了,就不要朋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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