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巫闾山里除了几处险峻高峰,大多是丘陵谷地,稀有村落人烟,非常适合小规模火器部队野外拉练,新式火炮与火绳枪在山里敞开了打也不用担心泄密,这样也能检验出新式火器所存在的问题,从而不断修正。
目前火器营五百一十人是李子明在带队训练,但日常后勤供给与管理则是由冯令明直领,以后必须要调走。朱植既来到此地当然要亲自主持,与李子明等火器营士兵们训练了半个多月。
其间高文泰来过一次,呈上山东都司递解过来萨摩藩倭寇的相关案卷,上报刘贞明已于半月前受命率船队前往耽罗转道琉球,先熟悉一下海路,并将朱植前年从京城领取的那批旧式三将军炮、碗口铳、神机铳什么的全部带回前护卫装备给水师士兵们。
如果说这些小事还不足以影响到朱植切身体验沙场练兵的热情,可接下来徐元炳又派人来催朱植回王府,因为段文俊、祁大有、陈美等人从辽北回来了,还有老谷爷、纳喇法罕也送来了绵里朵、牙里果二女的嫁妆,可能是要跟着祁大有进京朝见。
于是这天上午,朱植赶回王府先接见了段文俊。据其禀报,他们是在甫答迷城遇上杨文、何福、顾成三将率一万骑兵北上,但估计他们现在还屯驻在五国城渔猎凑合补给。因为松花江、黑龙江这时节才开始解冻,还有大量浮冰顺江而下,皮筏队没法走水路运送兵员至马勒享古城,走沿江陆路大概要一个半月,与长征无异。
而吉烈迷、兀烈迷女真没什么衣食物资积储,穷得只有大量的东珠,但这个也得之不易啊!黑龙江下游多处水系都盛产一种寒带深水珠蚌,而有一种天鹅喜欢潜入江底寻觅这种珠蚌为食,但东珠消化不了都在脖子下素囊里,女真人驯养的海冬青则喜欢捕食天鹅脑髓,所以海冬青的主要用途体现在采集东珠上,用于作战侦察则只是附带的。
当年的辽国贵族们为获取东珠盘剥压迫过甚,完颜部不过是趁机而入控制了从龙安到五国城的鹰路,也称“珠路”,其实就是哈尔滨平原,并欺上瞒下征服了女真各大部族从而完成了反辽前的原始积累。
段文俊转呈上绵里朵和牙里果的嫁妆礼单,上面是老谷爷的笔迹,记载有果酒、鱼胶、鲸脂、虎骨虎鞭、麝香鹿茸、人参虫草,最大项的还是上等的东珠、皮毛,共价值十万贯。贫寒的纳喇部不可能这么大方,多半是女真各部都有份。
除了这份白送的大礼,还有整整一千斤东珠、十万张生皮及其它各种宠大数额的杂货,顿时让朱植喜上眉梢,辽阳库存的三十万匹西洋布及一批奢侈品终于可以全部换给女真人,但布匹价低还要另补些铁器和玻璃器、皮装羽绒服、茶叶什么的,广宁的出产销出去,再让女真人砍伐上好船木,到时派船队拉回来,这些让宋星潮操办就好了。
次日在存心殿东配殿书房,薛整和徐元炳带着老谷爷、纳喇法罕前来谒见,礼毕朱植便开门见山地问:“据说乌斯藏灌顶国师的弟子已经到了京城,老谷爷此次南下是否打算进京与国师的高徒交流一下佛法呢?”
“老朽此来广宁只为送亲,顺便也向殿下讨要些典籍好带回辽北翻阅,等征讨北山女真的战事结束,各部族长届时必然要进京谢恩并受封赏,回来时再带上国师的高徒岂不是一样,老朽也就免了这一趟舟车劳顿之苦啊!”老谷爷笑眯眯地抚须笑道。
老家伙还是不想去京城啊,不过不去也好。朱植苦笑着点点头,略带歉意道:“如此也好!朝庭虽有使者来辽东,但并没诰封纳喇部两名淑女,所以这正式选纳入王府的礼仪……”
“这没关系,既然殿下的王府内宅正妃、侧妃名位已定,而纳喇部又只是边鄙小族,殿下先纳为八品更衣、采女就好,容后朝中总会有所表示吧。”老谷爷谦逊地含笑回道。
好个老狐狸……朱植心里暗骂一声,老家伙对大明官制和宫庭礼仪都是门清,看起来态度谦卑,实则有借此试探之意。到时朝庭是否重视辽王选纳女真秀女充入王府,诰封的级别高低便一定程度上能体现出女真人在大明的地位,但愿朝庭听取自己的建议,给女真人的地位既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就好。
老谷爷还要在广宁待上大半年,但接下来半个月里,纳喇法罕与宋星潮交换接收完货物,便率五百骑马队去辽阳,顺路带走那批西洋布及奢侈品。
而此时已到五月底,除广宁城与王府工程外,工正所已斟定闾阳、望平、钟秀三县城址,朱植要开始他的农业学大寨计划,动员军民筑城,并分出大半人手进驻辽河套开荒,以便在夏收冬小麦之前平整出田地种粟麦,从而解决粮食吃紧的问题,同时还下令辽南五卫加种棉花,到秋冬好提供给饶阳河的纺织厂做帆布,或给皮具厂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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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耽罗岛风景优美,春夏之交风和日丽,郊野郁郁葱葱一片的汉拿树林地间分布着许多圆形草顶的石屋,远看像一个个的大磨菇,走近才会发现草顶屋檐有一圈立柱,石屋草顶上有烟囱,墙上也开有门窗,四周围一圈栅栏或半人高的围墙,这就是耽罗土人们的独特而原始的家宅。
由于岛中心汉拿山高地有着大量的火山群,岛上山地丘陵多石头、洞窟,沿海一圈土地却比较贫瘠,岛上土人主要以耕种、捕鱼为生。可土人们并不擅造船,往往扁舟出海遇难,加上倭寇袭扰,所以这季节里,女人和半大孩子们也成群地在海边礁石丛中采捕海鲜,甚至收集鲍鱼吸附光滑的悬崖绝壁,从而脚踏鲍鱼冒险采摘燕窝。
当年元朝有军队驻守耽罗,在坡缸头城设置有耽罗军民总管府,但主要作为海上监狱,多次流放人犯于此。元亡后,元顺帝曾一度想要逃亡耽罗,并派使至高丽,赐彩帛、锦绢令于岛上筑城池宫殿以避乱,但城池宫室才修建一半,元朝已亡。
半途而废的元宫位于坡缸头城东北临海之地,因元朝多筑土城,本来一个周长近十二里的城池完全风化跨蹋,只剩下有条石和青砖劣基的宫城仍在,而宫殿仅余残垣断壁。
朝鲜开国才数年,原本还没来得及到耽罗驻军,但朱植提起后,李芳远派数千军民登岛修复宫城,如今戚斌与高迈率三个百户队千余军民,在李芳远、朴景毅的船队陪同下一起到岛上安置,这季节捕鱼虽能供给一些,主要还是靠朝鲜提供粮草。
经过修缮并完备了防御设施后,这座元宫小城也有周长四里,在原来宫室基础上修建的军衙后有一大片园林,葳蕤盛开的耽罗岛独有大瓣樱花如粉霞弥漫翠绿草地,一阵风吹过,花瓣轻舞飞扬,如雪似絮,如烟似梦。
在这浪漫美景的园中池畔木柱草亭间,正有几人意态悠闲地围坐在圆桌边赏花,居于上位的一名二十六七岁绯袍年轻人正是李芳远,其右侧上首依次坐着戚斌、高迈、朴景毅三人。
而对面左侧正有一名髡头挽髻,一身黑色交领菊花纹饰袍服的倭人神情十分专注地在煮茶,看着浓眉大眼,一下颌黑须,典型的倭国武士样貌,但虔诚的神态和细微而小心的动作与外表很不相称,显得有点做作。
不多时,红泥小炉盖子跳动喷出一股白气,水煮沸了,那倭人面露佛祖拈花般的微笑,以竹制小勺给茶壶里放上茶叶,再倒入少许沸水浸泡过立即倒掉,然后再续入沸汤,一一给几人端上茶盏,礼节看起来非常谦恭。
“靖安君!戚将军!关于你们支持大内氏的提议,我作为长门国守护代少掾,没办法给你们准确的回复,必须禀报上国守大内君决定,不过我杉重直颇为看好我们的合作,请你们耐心地等待消息。”
杉重直是长门藩守护代杉重贞的弟弟,职位是少掾,从七位上,长期与大内氏家臣一起从事与朝鲜的生意,这次正是从朝鲜汉城返回途经耽罗岛。
倭国的官制有点乱杂,比如六国守是大内义弘,其下辖长门藩国有世袭守护代一人,大内氏委派监管的正七位下大掾一人,长门藩国自己的“少掾”一人,再之下还有大目、少目、目、佐目等官职,其实就是个垂直式的幕僚制度。而中枢幕府,又有一套官制,但从上而下区分,最高从正一位到最低级少初位。
李芳远微笑道:“杉重君!还希望你与长门守说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要知道大内氏是西部最强大的守护大名,足利早就忌惮不已,如果大内氏被瓦解了,下属长门国杉重氏必遭牵连,而我们朝鲜支持大内氏是想更好地做生意,戚同知所代表的辽王府主要是为清剿流亡武士以消除倭患,我们几方并没有本质上的矛盾。”
“流亡武士多半是萨摩藩和大隅藩,不过在商言商,若辽王府有诚意,水泥、灯具、羽绒服和玻璃器的价格若能再优惠一点,我想大内君会很乐意给予一些帮助,戚将军与靖安君的使者既然要随我同往山口城,那么到时可与大内君详谈。”杉重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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