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山寨中,萧炌等狼骑将士的生活环境,并没有比委身断壁残垣中的宁王府卫军强到哪儿去。
都只有简易的行军帐篷可以供人居住,而近几日随着律军攻势骤然猛烈起来,连能住在帐篷里,安生休息一会,都成了许多人的奢望。
近半数的营帐被焚毁砸烂,还有一些直接被拆除,改成了留置伤兵的帷幔,靠内圈出了好大一片地方出来。
整日都有伤兵被送来,也不断有伤重不治的被抬出,堆列荒处。
战场的无情,从来不针对某个人,难得的那么一视同仁。
“将军。”
“将军。”
又是一轮攻势暂歇时,狼骑将军萧炌,行至伤兵营内,清醒的将士们,都不住的打了声招呼。
“你小子不赖,砍了有十个狼崽子吧,有点老子当年刚入军中的劲头儿。”
走到一个勉强撑起上身,跟自己笑着打招呼的年轻人身前,莫名已经满头花白的萧炌,随意坐下,面带赞许的跟他交谈起来。
年轻人的面色很是惨白,并无多少血色,此时却笑的欢颜,满是自豪的点点头,“今儿弄了十个,昨儿还宰了仨,这趟没白来,没给老少爷们儿丢人。”
“是个爷们儿!”萧炌轻轻拍了下年轻人肩头,又赞了一句。
“嘿嘿。”年轻人这下却是腼腆一笑,挠了挠头,问道:“将军,您说咱这够不够在在族谱上单开一页?咱这够算光宗耀祖了不?”
“那必须够啊!”萧炌极其正色的点点头,“转了年儿,我亲自派人去你家那,有一个算一个,敢不给你开这一页,老子腿儿都给他敲折他。”
“那就行。嘿嘿!”年轻人笑着点点头,却很快就没了声息。
他左臂被齐根砍掉,双腿更是被飞石砸烂,眼下这条件,根本没法救治,淌血就能活活把人淌死。
一进伤兵营门口这地方,其实都是在等死的,甚至连条裹扎伤口的软布都不曾有用过,只是在那等死罢了。
不是军中医匠冷血,他们带着的能用的伤药就那么些,还得可着轻伤的没残的来,指着他们收拾收拾,还得再等着顶上去作战。
“这特么傻子,忘了自己没媳妇儿孩子了个屁的,单开一页族谱,也特么是个死光棍儿。”
身后有人夹哭带笑的嚎声,让得已经迈步离开的萧炌脚步一顿,继而继续往里走去。
这种场景,萧炌的一生,经历了太多次,虽是仍旧难以漠然而视,却也早已懂得暂时去视而不见。
“将军。”
走到深处,正赤着上身,接受包扎的苏晋和杨谷两人,见萧炌走来,便要起身,被萧炌一手一个按了下去,“踏实儿坐着,包扎完伤口再说。”
“都是皮肉伤,小事儿。”苏晋说着,拿起自己衣袍,胡乱在身上一抹,“将军您下令吧,不碍事的。”
身为无双营都尉,苏晋跟了萧炌十年有余,自是极为了解,深知这时如非事情紧急,萧炌根本没必要来伤兵营里找他们俩。
“先治伤。”然而萧炌只是眼睛一瞪,就又把他按了回去。
苏晋和杨谷其实也刚回来没多久,旧守必失,多数情况下,都是铁律。
更何况他们能凭持的,只有这丈许不到的简陋寨墙。
是以,不论苏晋,还是杨谷、敖赫等善于冲阵的将校,都会在战斗焦灼时,率军杀出,居高临下冲杀一番,将律军暂时杀溃、击退。
只不过,平时他们都是分开,一个个轮番上阵。
而这一次,扑上来的律军人数太多,才使得这两位武艺最强的破阵勇将,一齐出动。
饶是如此,两人也是皆身中数刀,此下袒露的上身,都有不少伤口纵横交错。
此次随他们杀出的三百无双营精骑和二百具装甲骑,更是足足折损了四成,可见艰难。
可即便是两人,医匠处理的也算不得多细致,简单的擦拭上药,快速的包扎了伤口,便不再管,转而继续忙碌起来,去救治其他伤员。
“无双营可战之人还有多少。”
待医匠离开,不用两人发问,萧炌便先行言道。
苏晋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里轻伤的还有二十八个,一起算上,还有一百八十七人。”
说着苏晋语气不由有些低沉,五百无双银甲,而今竟只剩三成半,且其中大半都有伤在身,只是并未失去全部战力而已。
不客气的讲,无双营其实已经是被打残了,即便此番还有再回镇北关之时,以无双营现状,想要完全恢复以往战力,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做到的。
无双银甲,虽只五百人,但却是汇聚了整个镇北四军,八成最精锐的百战精骑组成。
只是补足人数,十分简单,但想再补回这份战力,其中艰难处,苏晋明白,亲身经历过一次的萧炌,更是无比清楚。
但萧炌还是道:“从左虞侯军挑二百人补上,然后带他们去趟雁北关。此后,不需要再回来了。”
苏晋闻言一下子就急了,忙道:“将军!您”
他早就从镇北关的消息传来,将军一夜白了满头黑发时,便知道将军有了很多心事,与以往有了很大变化。
可即便怎样,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将军把自己给放出去。
他更明白,这一走,他恐怕也不再是狼骑了。
只是他的话没等说完,便被萧炌抬手止住,“我没记错的话,你祖父曾是宁王府府卫将军,且你父、祖早年战死沙场,你幼时可以说是由王府养大,你该去全一份情义了。”
“将军,此战过后,无论王府如何,刀山火海,晋自可为王府豁出这条命去。但现下,晋仍是狼骑都尉,也仅此而已!”
苏晋双手猛地抱拳一礼,发出一声脆响。
然而萧炌却摇头道:“这一战之后,世间或许也就没了宁王府这个说头,你还去个屁的刀山火海。”
“去吧。宁王带着家眷北上,不会轻易身临阵先,剩下无论是世子子瑨,还是昭北王子戚、兴骧王子郇谁来,都过不了雁北关这道梁。”
“你此去,不仅为你自己,也帮我全一份曾经同袍之意。而且,这里剩下的将士们,包括我的性命,也在你一肩之担。”
“这两封信你拿着。离开的时候,想法儿让这个红封的意外落在律军营中,然后待与宁王府卫汇合后,将这另一封带给王府来人。”
说着萧炌从怀中抽出两封早已写就得信件,递给苏晋,不待其再说什么,便转向杨谷,道:“杨都尉,可否帮我送他们一程?”
“将军放心,杨某明白该如何做。”
杨谷拍了下苏晋的肩膀,向萧炌一礼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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