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风波告一段落,何良娣被禁足后,倒是安分不少。
裴曜后来又罚了她半年的月例银子,让她日日抄录宫规,并于锦绣坊内,每日跪诵佛经半个时辰。
那无诏不得出的口谕也没变。
所以眼下何良娣的处境跟被打入冷宫了差不多。
方玧因这一战,倒是在东宫里的地位又高了不少,所以如今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惬意。
但她这里日子舒服,同为方家女,方珮的日子却一点儿也不好过。
自从在山庄小产之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心中满是愤懑怨怼。
她恨三公主让她小产滑胎,更是委屈于大皇子没有把三公主怎么样,给她报仇,以至于李皇后派人来看她,送赏赐的时候,还被她甩了脸子。
可李皇后是什么人啊,能惯着她了?
三公主这亲生的女儿对上儿子的小妾,偏心谁那不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妾生的不知男女的孙辈,罚自己的亲女儿呢。
所以面对方珮这不识抬举的举动,李皇后也是直接没了耐心,就直接把方珮给骂了一顿。
大皇子这妥妥一妈宝男啊,看李皇后这样,自己本来也已经对满心怨恨的方珮弄烦了,所以干脆也不再理会。
这一来就给了大皇子妃机会了。
之前方珮那头一胎自己作死作没了,被赵氏这好母亲撺掇着想把黑锅往大皇子妃身上扣,这笔账,大皇子妃可记得呢。
如今算是逮住机会报仇了。
隐晦的往下一吩咐,方珮这里便没了好吃的好喝的,连入冬的炭火和厚棉被都不给发,府医那边给请脉看诊,也是含含糊糊的,根本不尽心。
妇科上的病症本就难治,原本方珮这小月子就没养好,现下更是愈发病狠了。
一时竟病的起不来身,成日躺在榻上窝囊抹泪。
下头的奴才们都不大愿意伺候了,也就是兰芝这个陪嫁的丫鬟,以及素日老实的一两个,还忙前忙后。
可方珮自己身子不争气,又缺衣少食,挨饿受冻的,她们就算是一万个用心也照顾不好呀。
兰芝倒是想回方府求救,可大皇子去了北边,大皇子妃在府里上下一把抓,她根本就出不去。
夜半好不容易等方珮睡着了,兰芝就偷偷在暗地里抹泪。
如今这日子她想都没想过,本以为跟着方珮嫁进大皇子府是等着过富贵日子的,没想到竟成了现在这丧家犬的模样。
想想在山庄时候,见到方玧绫罗绸缎加身,还被太子宠爱着,一时兰芝都不晓得老爷和夫人凭着得罪太子,把方珮送进大皇子府,是不是好事。
都说大皇子才是皇上的亲儿子,太子这个侄子,不会得到皇位的,可兰芝虽是婢女,但她也瞧得出,太子如今站的稳着呢。
大皇子猴年马月能登上大宝,还未可知。
更是不知,大皇子得势后,方珮能不能做宠妃,光耀门楣。
连一个丫鬟都能想到的事情,方珮却想不到。
她如今只满心恨着大皇子妃趁火打劫,盼着大皇子回来给她撑腰呢。
殊不知此刻身在北方的大皇子,情况也不好。
从抵达北方第一个灾区算起,大皇子到北方也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他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娇生惯养长大的大皇子哪里见过饥肠辘辘的流民是什么样子呢。
一路北上,他就见到了不少从北方过来,想往京都或是南边去讨口饭吃的灾民。
上奏的折子里,灾情似乎并不算严重,好像只需官府开仓放粮,就能助百姓们过完这个年,但事实上大皇子看到的,比折子里描述的更严重。
当然了,这些他还是有心理准备,毕竟有李穆这个老狐狸在呢,官场里的道道,李丞相明白的很,早就有交代。
只是大皇子乍一见到,还是有些被吓着了。
这些百姓们饿的皮包骨头,简直和干尸没什么两样,都十一月了,身上还穿着短短的破布麻衣,露在外面的皮肤青黑干裂。
大皇子随身的队伍里还是带着干粮的,所以他让人送些粮食给这些路上遇到的流民。
不过懂其中风险的官员劝住了他,只说地方官府会管的,倒是没说明内情。
大皇子也不是那么心善的人,便也就没再坚持了。
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只是大旱,为什么闹得这么严重,那些百姓却告诉他,开始是旱灾,后来又闹了一阵蝗灾,现在有些地方开始有鼠疫了。
北方活不了人,只能往南方逃。
得知这些消息后,大皇子也是心中惊涛骇浪。
毕竟这些可都是折子里没提到的。
所以大皇子立即就把这些消息写入密信,派人送回京城,送到了李丞相的手中。
是了,第一时间并不是禀报朝廷,而是先告知了李丞相。
这李家是他的智囊嘛。
自然是先告诉李丞相,得到了解决之策,再好向朝堂禀报,灾情和解决之法一道说,才好得人称赞不是。
而裴曜和大皇子斗了这些年,太知道大皇子对李家的依赖了。
无论是宫中李皇后身边,还是宫外李丞相府,都派了人细细盯着呢。
这不,密信刚到李丞相手中不久,裴曜这里就知道了。
信中的内容他不知晓,但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毕竟他早就派人暗中乔装,往北方去了,如今也正盯着大皇子的行踪呢。
得知这大皇子与李丞相通信的消息,裴曜就笑了。
“孤真是不知道,这大齐的江山究竟是姓裴还是姓李了,若真让裴泽成这个蠢货得了皇位,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江山就要改名换姓。”
洪正在一旁道,“这江山是先帝留给殿下的,不过是殿下年幼,让皇上暂时代管罢了,岂容小人觊觎。”
“是啊。”裴曜微微抬眸,眼底是锐利寒光,“父皇留给孤的东西,保管够了,就该交还于孤。”
语罢,对着洪正招手示意他靠近。
低语吩咐几句后,洪正便默默退出了书房。
而次日早上,一封北方来的折子就层层上奏,递到了承景帝的手中。
其中内容正是北方的灾情。
与大皇子写给李丞相的密信里的内容,相差无几。
但这折子不是大皇子递的呀,而是北方的官员递上来的,且是大皇子已经经过了的地方。
承景帝再傻,也能发现,这是大皇子对灾情瞒而不报了。
就算他不说出来,朝中其他大臣能放过这个错漏?
这时候都因为这个折子纷纷跳了出来,对大皇子的行径表示质疑。
李丞相那是脸都黑了呀。
他要是说,大皇子已经写信回来了,只不过先寄到了他那里,准备等他回信了,再上报朝廷。
这不是当着承景帝的面儿说他自己越权么。
可不说呢,如今大皇子被朝臣质疑瞒报灾情,都捅到承景帝面前了。
一时间,那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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