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拐子日记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余秀娥得了两种病。一种是心病，自从年轻时，把老炮台招进门当上门女婿，一直到现在老炮台驾鹤西游，两口人过日子，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可以说余秀娥一辈子，就没有舒舒坦坦的过一天好生活。眼下，她的心病之外，又加了一种病，那就是身体上的病。也就是老百姓不愿意说出来的那种不治之症。

    特色饭店的生意十分惨淡，三炮台没办法，就去请教小燕。小燕本是李二的种，随李二，脑子特别好使，她给三炮台出了一个主意，三炮台不是找了小胖做媳妇么，这小胖他娘虽然不识字，可她从小生长在山里，会做山里人吃的那种家常菜。小燕就让三炮台，叫他丈母娘在特色饭店里当厨师，给城里那些来吃饭的大领导们，专门做那种家常菜，结果误打误撞，还真行。城里那些有钱人，吃大席吃腻了，大鱼大肉，天天的造。尤其是那些吃饭不花钱的主，一天三顿饭，差不多就在外头吃两顿，身上油水多了，肥胖的要命。一身的肥肉。下不去。缺少锻炼，说白了，他们也不想锻炼，一动一身臭汗，车接车送，早上上个班，连个电动车也懒的骑。现在的人们，讲究的是面子，要的是排场。车孬了还不坐呢，就更甭说锻炼了。

    女人们，特别是那些官太太。男人有地位，有钱，做太太的，生怕叫那些不要脸的小三小四小五给顶了，为了保住那好身材，杨柳身子一掐腰，拼了命的寻那宫廷秘方，听说宝山上的特色饭店，有特色，吃着好吃，顺口不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吃了不胖，能减肥。冲这一点，那些腰缠万贯的主们，有个词叫趋之若鹜，就是很好的形容词。最恰当不过。

    饭店可以勉强维持。可余秀娥的心病，谁也给她治不了。何况她又是个不愿意跟别人交流的人，一句话，叫性格孤僻。不愿跟人沟通。在她心里头，唯一的好男人。就是李二。可人家小桃红和李二好了这些年，人家当仁不让啊。再说李二不是病了么？纵然不知道他的病是真是假，光小桃红这一关，她就冲不过去。更何况现在她是重病缠身，前一阵子，李二同意跟她结婚，可她听信了她亲家婆的谗言，怕李二有病赖上，就断然拒绝了李二的好意。现在想起来，她肠子都悔青了！可世界上压根没有后悔药这东西。就算她余秀娥跳井上吊，过了先前的村，就没有了那个店了呀。一条大鱼，还是自己终生想逮的那条大鱼游过来，一时糊涂，没抓住，游过去了，不再回来，任她千呼万唤，白搭。毕生的愿望。恐难实现。每每想到此，余秀娥就唉声叹气，心里更添无限凄凉。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愁肠百转。躺在床上，烙鱼一般，翻过来，覆过去，就是睡不着，直到夜深了。外面早已是微山湖上静悄悄。不对，是拐子庄上一片静悄悄。可她还是难以成眠。这真是那句古话说的：相思病，要人命啊。情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发作起来，就能叫那一对对情人寻死觅活，不少人还为了一个情字，傻乎乎的上吊喝药，你说这些人不是脑子进水，就是疯病犯了。皮驴说得好：“那些有情人怎么就不来找我呢，我可是一头情驴啊，尤其年轻姑娘，一律来者不拒！”皮驴天天张着网找那情人呢，三五年下来，别说姑娘，就算那半老徐娘，也没一个来的，你说，世界上的事，怪不怪？

    李二眉开眼笑，笑话皮驴说：“瞎驴啊，你知道为什么你找不着情人吗？”

    “为什么？”皮驴认真的问道。

    “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眼下毛驴怎么贵，母驴们都忙着下崽呢，哪有功夫来找你啊，哈哈哈！”李二笑的前俯后仰。手里的棋子掉在了地上。

    皮驴顾不上说话，只管眼睛向下，在鸡店里头四下里找寻，嘴里忙不跌的叫道：“我的菜刀呢？找出来，非杀了李二不可，太伤我自尊了！”

    庞大说：“李二，余秀娥真的病了，听说快起不了床了，你不去看看她？我知道的，她心里有你。”

    “不对吧？”李二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前一阵子，我说跟她去登记，她不去哇。这情况你庞大最清楚。”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依我看，李二，你最好是去看看余秀娥。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心意。”

    “要去，也得咱俩一块去。曾几何时，她心里也有你。”李二拉拉庞大的手。

    皮驴拍手笑道：“好哇，你们两个一起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庞大提议：“瞎驴，你也跟着，咱仨一块去，省下外头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嚼牛舌头。”

    庞大说：“瞎驴，你没有病，就跟在俺俩腚后头，李二个王八羔子病入膏肓，叫他头前带路。反正他不怕传染。余秀娥那病，就算再重，她也重不过李二呀。他俩碰头，还不定谁传染谁呢。”

    看来庞大也是一片好心。皮驴激动的对着他连连竖起大拇指，叫道：“好人，好人啊。庞大是咱东拐子最大最大的好人。只可惜死晚了几年。”

    “你啥意思？”李二好奇的问。

    皮驴摊摊手，解释道：“十分聪明绝顶的李二，怎么连这点道理也弄不明白呢？庞大这么宅心仁厚，通情达理，他要是早死几年，那时候，他老婆还能生育，若是嫁了我，俺俩还能再给皮家添丁啊。可惜，现在晚了，真是善事难成啊。”

    庞大听了皮驴那一套狗屁，更不打话，悄悄的凑近皮驴，照准了皮驴的屁股，狠狠的就是一脚，把个皮驴踢的往前一趴，猛窜了几步，这才没有摔倒。

    李二看皮驴那狼狈像，乐的直笑。

    皮驴自知理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庞大，并没有跟他计较。

    余秀娥斜躺在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便低声道：“谁呀。进来吧。”

    皮驴笑嘻嘻的看着余秀娥，说：“余秀娥，余老板，看看。我身后边是谁看你来了？”

    “庞大？你怎么来了？”

    皮驴调笑说：“你不是日思夜想的盼庞大来么？怎么，他来了，见着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想的不是我，是他。”庞大伸手把藏在门外的李二拽进来。

    “怎么不会玩呢？我想着吓她一跳哩。”李二扮个鬼脸。凑到余秀娥面前，亲切的问候道：“最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不想动弹？皮驴皮老板可说了，他的皮家鸡最近改了配方，想请你去尝尝新鲜，所以没给你拿来。”

    庞大立刻顺着李二的话茬胡编说：“李二也说要请你吃饭，还要我和皮驴作陪呢，就去我妹妹的海鲜楼，大虾大闸蟹，海参扇贝，尽情的造。管够。皮驴，李二是不是这么说的呀。”

    庞大使劲捅捅皮驴的脊梁，皮驴会意，急忙附和道：“对，对啊。李二就是这么说的。要不咱走着？”

    余秀娥知道庞大皮驴二人在玩仙人跳，哄李二说钩，就苦笑道：“你仨的好意我领了，还是不去海鲜楼吧。我家里有好东西给你们吃。”

    皮驴有些失落，慢慢的摇头说：“家花不如野花香。”

    庞大也赞成皮驴的观点：“还是去海鲜楼比较合适。那里有厨师，省下我们动手不是？再说了。你家里也没有海鲜楼的佐料全啊，少油无盐的，做出来不好吃。”

    余秀娥说：“庞大，我知道你懒。今回啊，我亲自下厨，过去讲究的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们的思想观念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说闲话嚼牛舌头的人少了。在仨能不避嫌，结伴来看我。证明我余秀娥做人还不是那么失败。特色饭店里有肉有鱼，我叫服务员送些来？”

    李二摇手道：“不用，不用从饭店拿菜。我们三个不过是来看看你，不用劳你大驾，只要你身体好，精神好，比我们吃什么都强。庞大皮驴，你们说是不是啊？”

    “啊？啊！对，对。比吃什么都强，都强。”庞大使劲咽下去一口唾沫。

    皮驴没有说话。

    余秀娥笑笑，过去把门关上，说道：“你仨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心好意来看我。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呢。就算你仨想走，我也不能放啊。现在谁家缺吃的呀？我余秀娥虽然穷，可一顿饭还是管的起。”

    庞大说：“余秀娥，你也学会谦虚了？谁不知道你余秀娥的经济实力啊。咱东拐子，除了黄大阔，就算你余秀娥肥啊。吃大户就是指的吃你啊。”

    皮驴嚷道：“别看小桃红开了那么些年饭店，论钱多少，她也比不上你呀。”

    李二说道：“你俩就少给余秀娥戴高帽了。既然她实心实意的留咱们吃饭，就随了她的心愿。我去炒菜，你俩光等着吃就行。”

    庞大一听李二要去炒菜，慌忙阻止道：“你老小子还是老实待着吧。东拐子谁不知道你李二那手艺。那一年，你在海鲜楼里逞能，胡吹说你是厨师，自告奋勇去炒菜，结果把好东西糟蹋的一塌糊涂，炒出来的菜，别说客人不吃，就连服务员也不吃，不是糊了，就是缺盐少油。纯粹是坏我海鲜楼的名声。余秀娥，你是不知道，自从他个王八羔子炒了那一回菜，海鲜楼的生意，半年都没上来呢。让我妹妹少挣了多少钱啊。”

    皮驴推一下庞大：“庞大王八，你不放心李二，那你就亲自去下厨。我陪余秀娥说几句贴心话。”

    李二毛遂自荐：“我给她大舅打下手，切切菜什么的。”

    李二随着庞大进了厨房，功夫不大，就听庞大在厨房里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皮驴快来啊。”

    皮驴大惊失色，问道：“怎么了？”

    庞大说道：“谢天谢地，李二他切着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