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后来,一些检查组的官员是在是扛不住压力了。
一面是皇帝的高压,一面是士人同僚的恳求与威胁,他们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两头不讨好。
他们只能哭着求那些宦官高抬贵手,收一收,再查下去,大家都要完蛋了。
这要真查下去,十个人里九个都要出问题,剩下一个还要看运气拼概率。
伤不起啊!真的伤不起啊!
于是这些宦官才纷纷住手,然后顺手把官员们递过来的贿赂揣到了怀里,宣布回程复命。
虽然最后宦官们还是收了贿赂停了手,没有赶尽杀绝,可是五分之三的不合格率已经相当的耸人听闻了。
郭某人的目的既然达到了,那么也就不耽误宦官们难得出去一次赚外快了。
这五分之三的败类中间,各种种类的败类都有。
要么就各种走形式的孝顺。
要么就是各种偷偷摸摸的贪腐。
要么就是名不副实的才华和名望。
要么就是抄近道走关系试图混过公府复试却才能有限的高门士族子弟。
反正愣是看不到几个真的有品德和才华的。
八月初,有问题的举士的名单就放在了郭鹏面前。
与此同时,被郭鹏要求严查的延德年间所有举士的背景资料问题也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也被放在郭某人的桌案上。
反正问题是挺触目惊心的,举孝廉,举出来的是一群不孝不廉。
虽然对这一套体制一清二楚,深谙各种运行的规律,但是当这些东西被放在台面上让身为皇帝的郭某人审查的时候,郭某人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制度的初心绝对是好的,汉武帝搞举孝廉也绝对不会想要搞一群不孝不廉出来。
可问题在于,制定制度的是人,执行制度的也是人啊。
这样想想,科举也不是没有问题,后来一样搞出了明末党争,明末党争的表现之一,就是地域之争。
而早在明初,这个情况就有苗头。
因为经济发展不均衡而导致南北方录取人数不平衡,引发大案,逼得朱元璋狠狠杀了一批人,最后搞出了南北榜来平息事态。
后期也整出了座师门师之类类似于门生故吏遗毒的潜规则,引发地域之间的派系之争。
可想而知,没有完美的制度,或者说制度都是相当完美且理想的,但是运行起来,总归要出问题。
出问题的不是制度,而是制度之外的人。
但是正如同和平与乱世的选择一样,再怎么虚假的和平,也比真正的乱世要好。
和平时期死人都是偷偷摸摸的,乱世死人是大大方方的。
再有问题的科举也比完美的察举要好。
至少,大家都要考试,至少覆盖面是所有读书人,至少,不看出身门第,不看你爹你爷爷是否做过高官,公平性上要更好一些。
科举并非是完美的,可总归是能让底层人民看到希望并且抓住希望的,从宋朝开始,靠着科举逆天改命的穷小子并不少。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是科举的真实写照。
也是自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后一千年,仁人志士们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所以无论如何,废察举立科举,都势在必行。
延德七年八月初六,郭鹏召开了政务会议。
开会的时候,郭鹏把调查组的一份几十张纸的本年度孝廉审查报告甩在了许靖的脸上。
“这就是你为孤选出来的孝廉?不对吧?孤怎么觉得应该加上两个【不】字,叫不孝不廉才对吧?嗯?”
郭鹏阴阳怪气的声音叫许靖瑟瑟发抖,他跪在地上捡起那些报告稍微看了看,就一脑门儿的冷汗,话都说不清楚。
“陛……陛……陛……”
“好好说话!”
“是!陛下!”
许靖被吓了一哆嗦:“察举民间贤良人才,本身也是有风险的,地方郡守、刺史负责选人,臣只能在礼部进行复试,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臣,实在是不能确保每一个人都是品德优秀……”
“那也不至于五分之三都是不孝之辈吧?”
郭鹏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看着许靖:“而且就算你看不出人心,他们的学术水如何,许卿,你当真看不出来?公府复试是摆设吗?嗯?”
许靖被吓得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余各高官显贵部堂大佬们也都像鹌鹑一样不敢多言。
其实他们很想说,真要说起来的话,这公府复试,还就真是摆设。
和地方察举一样,都是走个过场。
只要选上孝廉那都能做官,公府复试并不黜落谁,只是职位的高低好坏不同而已。
有些人真的有本事,不需要事先得到试题,那就让他上。
有些人水平不到家,需要公府复试配合,那许靖出完题没多久,真题就能送到那人手上,专人辅导帮他作答,他只需要背下来就可以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皇帝也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才不相信起于举孝廉的皇帝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
当年皇帝是怎么一波操作猛如虎的,大家都略有耳闻,只是现在不敢谈论罢了。
准确的说,全社会的士人们都知道举孝廉的猫腻,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说罢了。
不说破,咱们还能做朋友,说破了,谁还和你做朋友?
早几年这样的事情肯定也有,现在皇帝让人去查,查的官员们人人自危。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查到自己身上,除非那些没走举孝廉之路的人,剩下的在建国以后加入魏政府的,都有危险。
这些年加入魏政府的孝廉茂才,少说也有千八百号人,这要是都给查出来问题给撸了,上哪儿说理去?
而且这个问题还不是简简单单的是否一口气撸掉的事情,这是皇帝在正大光明的干涉士人权利的事情。
自从郭魏政权发展壮大以来,皇帝就和士人达成协议。
他不干预士人自己的选官系统,他不干预举孝廉,他绕开了举孝廉系统自己搞了另外一个自上而下的系统,而作为交换,士人也不干预他的。
大家谁也不干预谁,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乡村路,我走我的孝廉道,一起分割魏帝国的政治资源。
就那么简单,延德前六年也是这样过来的,怎么今年就出问题了?
还是那么正大光明的查问题出问题,而且那个陈留郡的混账东西怎么就忽然曝光了?
这样的事情真的要说起来年年都有,怎么就在今年曝光了?
怎么就在今年深谙潜规则的皇帝就忽然爆发了?
这不正常。
敏感的人们立刻意识到,皇帝居心不良。
之前的一些列政治波动,搞不好都在为了这些问题做准备。
继五经十四家法把士人们折腾的要死要活、愣是推行了标点符号以后,皇帝居然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士人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让的领域。
察举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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