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一剑。”剑十三有些惊讶地看向陆虞。
他能够看出来,这两剑的威力已经不比自己弱多少了。而且其中剑气和剑光、杀气完全内敛,更显出其境界。
蜀青泥借助‘通明心’之力,勉强触摸到了‘剑意’的门槛,但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途要走。但剑十三早就凝聚出剑意,成就了剑客,眼光犀利独到,自然能够看的出,陆虞同样也触及到了‘剑意’,且明悟的更深,走的更远。成功的可能自然也要大上许多。
“果然是不可小觑天下人,这才分别不过几日,竟然就领悟到了剑道真髓之意。这‘七情剑道’的传承归属,也是有些难以捉摸了。”剑十三笑着摸了摸下巴,隐秘地瞥了那黑袍面具身影一眼。
“果然厉害,怪不得敢出手与我作交换。”妖兽蛰孚眼中精光闪烁,身体微起,摇了摇虎头。
七枚传承信物最终确定下来。妖兽蛰孚和火龙鳞湫掌握的信物最后落到了陆虞和孔雀烛明的手中。
陆虞七人站在墓门前,取出信物。
一片曜曜茫茫的薄雾般的辉光洒落,照耀到七枚信物小剑上,也覆盖到两扇高耸厚重的墓门上。顿时墓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七个孔洞显现出来,弥漫出剑气。
七枚小剑飞出,插入到孔洞中,旋即融化,蔓延,化作一只蜿蜒的百足虫。那百足虫嘶鸣一声,墓门晃动,向内慢慢打开
几人对视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剩余近三十位修士中,自然有几位不甘心,但实力所限,不敢向陆虞几人出手,甚至不敢拿宝物交换,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个背后生着三对透明蝉翼,额间长着晶莹柔软触角的修长身影看着陆虞他们的背影,眼中光芒一闪,却没有以真身出手,怕引发什么灾祸。袖袍微动,一道翎羽一般的光刃脱手飞出,‘唰’地破空向墓室中飞去。
“干扰传承,死!”
但那光刃还未进入,那头百足虫便嘶吼起来,头颅变作房屋大小。巨口张开,露出狰狞獠牙,吞吐着浓雾,一口便将那身影吞了下去。任其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陆虞几人却不知墓室外发生了何事。
走进墓室中,整片空间足有四百丈见方,高亦是有百丈,错落矗立着一根根石柱。脚步落下,荡起轻微的回响,显得很是空旷寂寥。
在墓室的最中心,伫立着七座雕像。七座雕像皆是墓主人须岐的相貌,常人大小,姿态却是各不相同,散发出的气息、情绪也各不相同。有的愤怒,有的悲恸,有的喜悦,有的平静,有的疯狂
虽是雕像,但却栩栩如生,仿佛是须岐的真实身体站立在这里。
而在七座雕像的后面,有一方六丈方圆的雪白水池。
水池中水波如茫茫轻云,如溶溶月光,雾气袅袅向上飘扬。但细看去,池底已是变成一片血红,轻轻翻涌着,隐隐有血光照映出来。
水池中心沉浮着一颗布满秘纹的石卵,石卵上缭绕着雾霭,隐约幻化成百足虫的模样。那枚石卵像是有生命一样,轻轻敛缩舒张着,如同呼吸,更是冥冥中有心跳声响起。
这副画面却是和初进墓穴的甬道尽头的壁画别无二致。
“果然有怪异之处。”
陆虞目光投向水池,眼中升起灿烂的符号,窥透雾气阻隔,看到了池底缓缓流动的无数道血液。血液流淌着,丝丝缕缕的血气、精气、生之气、元气向上腾升,被吸纳进石卵中。
“可惜竟然勘不透石卵中的诡秘。”陆虞暗自摇头。
第五贪桐也看向石卵,眼中火红莲花绽放,旋转,流溢光华,窥破层层阻隔,看到了石卵的深处。里面有一只百足虫正在孕生,或者说是已经孕育了出来,但还未破卵而出。
旺盛的生命精气在第五贪桐眼中化作狼烟滚滚向上,似乎要冲破墓室的阻挡,直贯天宇。那百足虫莹润无垢的身躯仿佛宝玉,又如神骨,是天下最为鬼斧神工的作为。
“以墓穴为祭坛,钟天地之灵慧,聚日月之精华,以数百上千生灵的生命作献祭,孕育十多万年而生的一头生灵,该是多么可怕”第五贪桐心中惊震喟叹。
“我之七情剑道传承便蕴含在这七座雕像之中,谁先将之悟尽,悟透,融会贯通,便可称我之传人,得我之传承。其余六位,领悟多与少,皆在你命,便当赠予汝等机缘。”
墓主人须岐的声音响起又落下,然后消弭在空中。
陆虞听到须岐这番话,不由得讶异。这须岐设计困囿众多修士,以其生命作祭献,不知死掉多少生灵,可见其冷血。没想到此刻却变得温和轸恤起来。
“一切看其天赋悟性和对剑道,对对七情的理解和领悟,倒是公平。”
陆虞盘坐下来,默默看向雕像。
仿佛陷入了梦境中,恍恍惚惚,浑浑沌沌,渺渺茫茫
梦中,陆虞成为一名剑客,春风得意,白日放歌,纵酒尽欢,快意恩仇,拍手笑疏狂,何其快哉,何其乐哉但这一路却也看到了白骨露于野,朱门酒肉臭心中忿忿,按剑怒向天,血喷千山号,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时间如流沙,在铜漏中滚动,一粒一粒的坠落,落在水面上,溅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然后就这样消逝。
陆虞睁开眼睛,眸子中是悲欢离合,是酸甜苦辣,是人情冷暖,是世态炎凉满是沧桑,尽皆风霜。
陆虞又闭上眼睛,背后浮现出一口虚幻的剑来。
那剑影影绰绰,并不真切,像雾又像云。但却在缓慢变得凝实,变得晶莹。如晶玉,如琉璃。剑意在凝聚。
不仅是陆虞,第五贪桐,蜀青泥,甚至是剑十三也先后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很显然,他们这些人都失败了,没有悟透,没有得到传承。
最终获得传承,悟尽其道理的,反而是阎五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七情剑道,重在情而不在剑,那须岐一辈子见惯了生死,尝尽了喜悲,历经了不知多少风雨,最后将一切汇聚成了这七情剑道。所以要想获得这七情剑道传承,不看天赋,不看实力,而在于经历。”
那阎五蕴修行魔道,自是经历过许多,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漫漫心路,经历过的,怕是比陆虞他们六人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没得到传承,但也算是获益匪浅,剑道上更进一步,剑意的凝聚也是水到渠成。”陆虞看向阎五蕴,眼神平和,也没有过多艳羡。际遇不同,机遇不同。
此刻的阎五蕴一袭紫袍,双目闭合,颇有些高贵出尘之感。一层湛然的七彩色光晕像是一口琉璃碗倒扣,将阎五蕴笼罩在下面。
一团幽幽杳杳的模糊光影从阎五蕴顶上冲出,悬在头上三尺处。活泼泼,流转精气,魂魄灵光。
“也该离开了。”
陆虞又向那枚石卵扫了一眼。此刻石卵已是能清晰感知到那活跃而充沛的生命波动,擂鼓般有力的心跳声,萦绕在上面的百足虫雾影更显鲜活。或许是现在,或许是明天,不知什么时候,这只百足虫就会破卵而出。
“走吧。接下来,就该去旸谷了。”
第五贪桐走到了陆虞身侧,招呼了一声,然后率先向前迈步。
陆虞也明白,旸谷一行,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这处墓穴的出现,却只能算个意外。
走出墓室,应扶角、火龙鳞湫等近三十位生灵并不在,显然是早已离去,去往了旸谷。那黑袍面具身影也已消失不见,不知是何时离开了。
陆虞五人同行,一齐向东,前往旸谷。
满天红云,漫天金波。
扶桑神树耸立,拔地参天,粗不知几何,高不知几何。光辉赫赫擎太阳,千枝万叶如火发,枝叶如云海漫卷,遮天蔽日,望不到尽头。
天地日月一线中。
十颗太阳悬挂在神树枝桠间,不知多少万丈庞大,明照十方,朗耀八域,元气播仪,景曜腾烈。仿佛还有金乌光影在其中腾翅,夭鸣,威严宏大。
抬头向上仰望,那扶桑神树像是近在咫尺,就覆压在头顶之上;但向前看去,却又仿佛远在天边,迟迟不可见其根。
那股灼热与炽烈倾落在每个人身上,仿佛要渗透进去,照耀到每一寸肌理。
陆虞几人离开须岐墓穴向旸谷进发,走走停停,迄今也已经行进了过五天。虽然还未到旸谷,但也算是颇为接近了。
路上不时能遭遇其他去往旸谷的修士,各族生灵皆有,单是陆虞见到的,怕是就已经有近百位了。最后聚集到旸谷的,怕是有数万生灵之多。
这一路,陆虞与第五贪桐、蜀青泥几人同行交谈,也算是对旸谷,对整个苍梧之野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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