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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宁连忙蹲下去捡,幸好一瓶也没有摔坏。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本就加班到混沌的大脑彻底变成了一锅小米燕麦牛奶粥,被炖得乱七八糟。
而面前的男人竟然还俯下身来,白皙修长的大手捡起滚到角落的咖啡罐,递过来给他。
“谢谢。”姜晚宁低声答了。
有一瞬间心想,难道对方其实没有认出他来?
可就在他们走向收银台时,男人简单说了句:“一起的。”
姜晚宁此刻还在想“怎会如此”,都来不及拒绝,收银的小姐姐就开心答应了:“好的没问题!”
她特别有活力地给每一样商品扫码,还给他们装进了同一个袋子里。
身旁的男人付了款。
这么并肩站着,他似乎比姜晚宁要高上一些,身材挺拔,外披一件深黑的过膝长大衣,西装裤与系带皮鞋也是黑色,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深刻印象。
这种配色还刚好跟监狱长的黑制服很接近。
只是这回姜晚宁非常确信,这里是现实,他不可能会认错。
事实上,他甚至感到一种没来由的、隐蔽的压迫感,让他产生遁逃的冲动。
偏偏男人在这时转过脸来,对他说:“姜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姜晚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内心几近癫狂,只有表面还算淡定。
这都是超过五年的职场经历帮他练就的本事。
他轻微点了个头。
很好,对方甚至搞清楚了他姓什么。
他们出了便利店,走向最近的一家咖啡厅。
这个点客人非常少,几乎只有他们,音响里播着舒缓柔和的英文歌。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姜晚宁点了一杯柠檬苏打水,对方则要了杯拿铁。
店员走开去做饮料以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面对着面。
其实客观来讲,面前的男人和姜晚宁的推并非高度相像,因为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差别其实不小,你很难在现实里找到一个长着漫画脸的人。
有不少coser出仿妆,也需要将五官往更漫画的方向修改。
真正相似的其实是气质,还有那双不常见的冷灰色眼眸。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色名片,沿桌推过来,说:“我姓付,这月7号的晚上,我们在栖海畔酒店见过。”
姜晚宁看见那张名片上用烫金字写着名字和职位。
[付闻祁
首席执行官
森恒集团]
这是跟盛明不相上下的一家资本公司,就坐落在市中心商务区。
但姜晚宁过去从来没有接触过“付闻祁”这个名字,因为名字后边跟的头衔...实在是太大了。
竟然一不小心,睡了个这么大的。
这下怎么搞?
姜晚宁脑内甚至出现一些混乱剧情——什么“得罪了大人物,让你在本市混不下去,行业内无人收留,只能推车卖烤淀粉肠”,或者“给你三百万,出去不要声张我们睡过”。
“你好。”姜晚宁下意识礼尚往来,掏出市场人随身携带的名片,缓缓推过去,“我是姜晚宁。”
顿了顿,他低声说:“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很抱歉。”
他感觉自己快不能直视对方了。
无论如何,面对419对象,大概任谁都会感到万分尴尬。
“不用在意。”付闻祁说,神色平静道:“那天夜里,我同样做了不少冒犯姜先生的事情。”
姜晚宁的脸颊迅速变红,因为他回忆起了那些“冒犯”具体指什么。
“没关系,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嘛。”他尽量摆了摆手。
他们之间算是你情我愿的419,他不认为有谁欠谁的。
就是不明白付总特地找上门来的目的。
付闻祁正好在这时,从身边的牛皮纸袋里,取出了一条被叠得很整齐的领带。
“还有一件事。”
姜晚宁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领带。
那天走得急,被落在巨大的海景套房里了。
这是许女士亲手制作、他又非常喜欢的一条,但他没有勇气回去找,也不想就为了领带,打电话给419对象。
没想到对方会特地送过来。
付闻祁却微微垂眼,将领带展开给他看。
“抱歉,弄坏了你的领带。”
只见,茶棕色细条纹领带上有明显的裂痕,这是暴力撕扯后留下的痕迹。
姜晚宁只看了一会儿,有些生硬地从领带那里移开了目光,心疼且羞赧。
那天夜晚,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多疯狂?
但他还是说:“坏了...就坏了吧,领带我还有很多,你不必在意。”
作为必须穿正装的打工人,领带多得可以一星期不重样。
“这是私人手工制品,我在市面上找不到同样的。”付闻祁却说出了让他意外的话,“于情于理,我应当赔偿你一条新的。”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态度则如同在谈论工作,主动询问道:“姜先生,不知道你这周五下班后是否有空?”
“周五?”姜晚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想,到服装店重新挑选一条新的,是比较合适的解决方式。”付闻祁修长双手彼此交叉,认真地提议道。
姜晚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正在消化这个突然的提议。
对其他人来说,这种解决方式也许非常古怪——只是弄坏了一条小小的领带,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但实际上对姜晚宁而言,当他很快回过味来,就感觉到了一种舒适。
比起给他甩一笔钱当作“赔款”,或是随便买一条高档领带送给他,像这样交由他去选择,反而更让他容易接受。
至少,他充分感受到了付总表达的歉意、礼貌与尊重。
这是他之前相亲过这么多次,在许多相亲对象身上都很难找到的。
于是他回答说:“好,谢谢付先生。”
这周的话应该不用加班。
“傍晚六点半,我会过来接你。”付闻祁看了一眼手表说,就好像这是一项工作计划。
他们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在这之后,他们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没有闲工夫继续慢慢喝饮料——尤其是付先生,他面前的拿铁几乎一口没动。
而就在他们起身各自离开之前,对方多问了姜晚宁一个问题。
“冒昧问一句,姜先生是单身吗?”
姜晚宁愣了愣,想到对方应该是想避免麻烦。
要是和有对象的人睡了,那确实是大问题。
不仅涉及道德和情感危机,还存在染病的风险,这就是419的坏处。
“我是。”姜晚宁说。
“嗯。”付闻祁轻点了一下头,告诉他:“我也是单身,除此之外,我没有过其他人。”
从咖啡厅出来,夜色渐深。
付闻祁向园区入口方向走出一段路,然后拉开门一辆银灰色兰博基尼车门,坐上了车后座。
“呜呼77!”枫月高呼着伸过来一条手臂,挂住他的脖颈,“Long time no see77!”
开车的是粥哥,转过头来打招呼:“晚上好啊,魔法师付总!”
在二次元都市传闻中,30岁还保有童贞者将会变成魔法师。
付闻祁刚过三十岁,他的老朋友爱这样调侃他,但他从来不辩驳。
毕竟他没有跟他们提过姜晚宁的事情,他们也只是以为,今晚勤劳能干的付77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工作。
枫月和粥哥都是他留学期间认识的朋友,名字是圈名不是真名,但相互之间都叫顺口了,也就懒得改了。
其实还有其他人,但回国且同城的只有他们仨,于是至今仍然保持着较为密切的来往。
这也是付闻祁年过三十,还没有从二次元圈子彻底走出去的原因之一。
车上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他们一路向粥哥的新房子开去,几乎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到。
房子坐落在山坡上,周围是新铺的赛车道,盘旋回环,偶有起伏,非常漂亮地还原了他们读书时爱看的一部赛车漫。
别的老二次元补偿童年,都是买手办买赛车模型,只有他们,是直接把同款车给搞回来了。
现在并排放着,一架亮蓝,尾翼张开,另一架深红,车型流线感十足。
粥哥目光自豪满意,转过头来问两个朋友:“遛遛?”
“遛遛!”枫月连忙响应。
粥哥却把车钥匙抛向另一边,付闻祁只手接住,包裹进掌心。
“你太生猛了,我怕第一天就给我车玩报废了。”粥哥指着枫月说。
枫月“啧”了一声,还是跟着付闻祁坐上副驾驶——就这么坐着过过瘾也行。
付闻祁选的是那架暗红色的,他坐进去,相当熟练地调好位置,大手扶上方向盘,手背上掌骨根根分明。
“坐稳,安全带系好。”他简单对枫月交待道。
想起上回和朋友们玩赛车,已经是二十岁时的事情了。
转眼间十年过去,他们都过了三十岁,已经有些像个中年人了,很难再有以前那样的胆量和冲劲。
粥哥的蓝色小车几乎是稳步启动的,怎么都没想到,同一赛道的“小红”会风驰电掣般地驶离原地。
枫月都被吓得呜哇乱叫,但这种叫声很快由惊恐转变成为了痛快。
付闻祁的行动和判断丝毫不减当年,他神情专注,眉心深拧着,灰色眼眸微敛。
挂档,转方向盘,车子微侧着飘过弯道,就好像在冰面上掠过一样漂亮。
“老天!你现在还会这个!”枫月几乎抱着座椅大叫。
他不由地想起他们第一次碰见付闻祁时的场景。
这家伙当年也就十七八岁。
就敢独自跟一群又高又壮的外国人打街篮,对方输不起朝他做歧视性动作,付闻祁直接二话不说,将篮球整个抡过去,不偏不倚砸中那人的脸,当场崩掉了一颗牙,血流得遍地都是。
相处时间长了,他们有时候会忘掉付闻祁身体里的这股狠劲,就好像他根本不是出身富贵,不是接受着优良教育长大,而是在什么地方野蛮生长过。
而对于付闻祁而言,他其实不能很好地缓解当下这种情绪上的冲动。
今天晚上,就在那家便利店里,姜晚宁注视着他,但显然不记得十多年前的他了。
但付闻祁并没有被失落占据心神——
姜晚宁挑选的几种饮料让他好奇;看出姜晚宁脸红,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燥热;当他提议周五见面时,他内心久违的忐忑不定;最后等到姜晚宁答应,他又觉得心安稳地落了下来,然后开始满足地鼓动。
他以前倒是没有想到,原来他如此怀念姜晚宁。
以至于见面会感到这么开心。
暗红的车转眼跑完一圈回来,稳稳停在原地。
过了很久,才看见“小蓝”从视线尽头慢吞吞出现,像个气喘吁吁的老头儿。
“太酷了7,我是真飙不动了。”粥哥从车上下来,自愧不如道。
“就应该录一段视频,这叫实力cos赛车大佬,传上网绝对播放量爆炸。”枫月说。
“死心吧,7死活都不会跟咱们玩cos的。”粥哥摇摇头。
“当初在国外,他不也跟我们一块儿cos灌篮高手了嘛。”枫月说完,回过味来,满脸是笑:“我明白,77都是为了我们,这就是爱。”
换做往常,话特别少的付总永远都是一副“你们说啥就是啥”的冷漠态度,懒得理他们。
“不。”但他今天难得说话了,“其实不是因为你们。”
“那是因为谁?”枫月敏锐地觉察到了八卦的气息。
付闻祁不答,从车上下来,感觉还能再开个两圈,但也不好乱造朋友的车。
粥哥身子探进暗红的小车里检查,掏出了一个牛皮纸袋来,问付闻祁:“你带来的?”
这是用来装姜晚宁领带的那个袋子,付闻祁刚才开车,撒手落下了。
那条被弄坏的领带被姜晚宁领回去了,粥哥下意识往里掏了掏,只掏出薄薄一沓纸来。
他就只不小心看到了第一页。
接着就特稀奇地问:“唷,大名鼎鼎的付总,不是已经定了要去盛明工作吗,现在又想往哪儿递简历啊?”
付闻祁依然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伸手,轻松把整沓东西夺了回来,淡漠道:“别人的事,少打听。”一笔阁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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