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八点钟,还在熟睡中的应欢慢慢地从被窝里钻起来,爬下床,穿好衣物。她的眼睛微微闭着,似乎还沉浸在美梦中,完全是身体在自行运动。直到她迷迷糊糊地把牙刷插进嘴里,她的意识才算勉强醒来,睁开眼睛,却看见自己在镜子前刷牙,应姑娘不免吃了一惊。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她试着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好像身上的所有肌肉都在一瞬间背叛了她的大脑,开始自行运转起来。下床、穿衣、走到厕所洗漱,这三个动作应欢愣是一个都没感觉到,站在她自己的视角来看,眼睛一睁开就已经在厕所了。
她用力地挣扎两下,无奈还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别无他法,只好顺着自己的身体行动了。洗漱一番后,她又拐回到寝室里面去,拿好手机,推开了寝室的大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好冷……好像钻回被窝里睡觉……”应欢的牙齿在冷风中微微打颤,寒冷的天气对她这种身形纤弱的女孩子格外不友好,她能体会到的寒意几乎是别人的两三倍,“我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出门啊……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对我下了降头吗?”她一边委屈巴巴地嘀咕着,一边穿过学校的教学大楼,向着校门的方向走去。平心而论,清晨的学校相当安静,唯一的声响便只来源于几只盘旋在半空中的小麻雀,四处都散发着一种独属于晨曦的生机和静谧,总体来说还是很适合静心的。可应姑娘此刻正是困意当头,恨不得倒头就睡的时候,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去品味风情?整条路她基本上都是歪着脑袋走过来的——反正身体自己会动,也就不用担心会撞到什么东西,闭着眼睛走路也未尝不可。
校门口停着一辆应欢叫不出名字的黑色汽车,阿九正将双手垂在胸前,安安静静地侍立在车头的位置。
远远地看见熟人,应欢也大致猜到是怎么个情况了,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排的位置,倒头就睡。
尹族被这个突然扑进来的姑娘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挪了一点儿,以防她一下子靠到自己身上来,“你干嘛……至于这么困吗?昨天晚上是不是又通宵玩手机了?”
“要你管……”应欢的身材比较娇小,在这间小小的车厢里,她只要稍微把腿弯曲一点,就能够整个人都躺在座椅上了,“星期五晚上熬夜是我们学校的企业文化……像你这种根本没有读过书的人是不会懂的。”
“小姐,万分抱歉。”阿九替她关上了车门,又走到驾驶座旁边,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为了能让您准时参加今天的行程,我不得不用‘意念操纵’的能力远程遥控了您的身体,您没有被吓到吧?”
“没有没有……话说阿九姐姐,你的超能力到底有多少种啊?”
“九十八种。如果小姐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列一张清单出来,将每种能力的发起过程都做一个详尽的说明。”
“不用了……”应欢这会儿正处在困意当头、犯迷糊状态里,也没反应过来这“九十八种”到底意味着什么,翻了个身,呢喃着说道,“我先睡一会儿,等到了之后就把我叫起来……”
车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大概三十分钟之后,三人便将车子开进了一座隐藏在山间的小村镇。
这儿的住房颇有中国农村的风格,翻新之后,清一色都是两层楼的大瓦房,从外边看上去锃亮锃亮的。比起大城市里那种拥挤在一起的公寓楼,这儿的房子显得更加分散,每栋之间相隔的地方也更宽阔,没有城市里那种独有的狭促感。几乎每户人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庭园,门口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小小的嫩绿色幼苗正在土间积攒着力量,等待日后的发芽成长。再往前看,还有一片巨大的田地赫然盘踞在村镇的正中央。一群群植被摇动着它们宽厚的绿色叶片,排列得整整齐齐,好像昂首挺胸的士兵。由于这座村镇四面环山,堆积的林木就成了它天然的屏障,透过的阳光被树枝剪得斑驳破碎,星星点点地洒在这村落之中,也别有一番奇异的美感。
一切都静悄悄的,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是此地唯一的声源,这让尹族未免有些心惊他总感觉自己在无意识中破坏了一种很神圣的氛围。
看看这座村庄的现状,尹族大致也猜到了虎妞的心病了。
阿九对比着她向孔秋要来的地址,将车子停到了路边一处比较僻静的角落里——好在这里是农村,像这样的角落简直要多少有多少。不用担心挡住人家的去路,也不用担心会有交警来抄牌。
三人下车后,似乎是被这儿安静的氛围所感染,连脚步声都不由地轻了下来。环顾四周,时间好像对这座小小的山村格外开恩,站在这里,凝视着山头的雾气和破碎的阳光,你能感觉这个一向对人类意志不屑一顾的老家伙放慢了脚步,拉伸了宽度,将村庄笼罩在一派安宁与祥和之中。
虎妞的家正是这些大瓦房中的一间,但农村的房子外形都差不多,每个人庭院门前也都有这么一亩三分地,看不出谁穷谁富,也看不出家风的好与坏。三人最终还是踏上台阶,由阿九扣响了大门上的门铃,对着传声器说话时,这个姑娘的声音总算是稍微放大了一点,“林小虎家长你好,我是昨天电话里和你联系过的尹老师,麻烦开一下门。”
房门打开,一个看上去精神矍铄的古稀老人站在门后。他的身材很高大,衰老的体貌也遮不住这具身体在年轻时的钢筋铁骨。纵然年事已高,这位老人的背脊依旧是笔挺笔挺的,没有半点弯曲的迹象。应欢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些不正常的伤疤,好像是那种被热油之类的东西溅到之后留下的伤痕,但这如此大的分布面积又有些说不过去——难不成他是把整只手都放到了滚烫的油锅里不成?
“尹老师你好,我是林小虎的爷爷,林国栋。”老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老花眼镜,透过镜片,他的目光却依旧像剑一样锐利,没有半点老人该有的迟钝和疲惫,“这二位是……”
“他们是我的学生,也是林小虎的同学。我想……”阿九对答如流,瞬间就帮尹族和应欢编好了说辞,“让他们来跟你讲讲林小虎同学在学校里的一些行为,会比较有说服力。”
“啊,哦,这样啊……”林国栋稍微一愣,在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老师带学生上门家访这么一说。这位老人还以为是现在的学校搞出来的新花样,也没有多加质疑,便将大门来开,把三人迎进了屋。
“林爷爷好。”应欢此刻终于从瞌睡中醒过来了,她跟这位老人问过好之后,偷偷地用手掐了一下尹族的的胳膊,示意他也稍微懂点儿人情世故。但……这愣头青却就是不问好,进了屋子之后,他就管自己拐到一边儿去了,不时地还会盯着人家的装潢东看西看,显得极其没有礼貌。
林国栋看在眼里,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三人引向了客厅的一张沙发,相继落座。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四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林先生……我之前有说过会带学生来吗?”阿九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水,只觉得一股独特的甘甜香味从舌头淌进来,瞬间就遍布了口腔,冲上灵台,一片清明,“您是如何知道要准备三杯茶的?”
“我稍微懂一点易学,昨晚你联系到我之后,我就给今天的事情占了一卦。”林国栋慈祥地笑了笑,“应该是三个人没错……但我不知道另外两个会是孩子,我还以为是三个老师呢。那么,二位同学。”他转过脑袋,对着坐在沙发左端的应欢和尹族笑了笑,“你们想喝点儿什么呢?爷爷家里有很多饮料,没必要硬喝这种不合胃口的茶哦。”
“不用了,谢谢林爷爷。”应欢很有礼貌地谢绝了林国栋的好意,但坐在她身边的尹族却像是哑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从踏进门的那个瞬间开始,他目光的焦点就飘来飘去,最终定格在了一座小小的柜台上。几枚金黄色的奖章放在上面,散发着熠熠的光芒,它们的表明都十分光洁,很显然,其主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它们取出来保养一番。望着这些记载着老人功勋的勋章,尹族不由地有些愣神。
他的目光迷离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
“那么……我们开始吧。”阿九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从挎包里拿出两张打印的成绩单,轻轻放到了林国栋面前,“这些是我所收集的,林小虎同学在本学期内班级测试、月考、期中期末测试中的排名,如您所见,波动非常大。成绩好的时候,她可以轻松地考进班里的前十名,但发挥不好的时候……就不太客观了,有两次甚至承包了班里的全科倒数。我想,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句‘成绩浮动’可以解释的了。
小虎同学在班里的一些表现让我有些在意……我在想,会不会,是家庭这方面的因素呢?”
“……唉——!”林国栋被霜雪染白的眉毛像剑一样高高地怂起,他长叹一声,欲言又止,端起茶杯,又喝下去一大口茶,“尹老师……既然你都上门来了,不介意的话,就听我说说吧。”
“这孩子她……她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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