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合已过,尹兆腰腹下部中了一刀,鲜血乱飚。好在他到底还是从小练到大的练家子,肌肉健硕,皮糙肉厚。再加上实战经验丰富,在挨刀子的前一个瞬间,他把身子往一边稍微挪了挪,导致刀子没再往深了去。要是公输简在这个位置再用点儿力,那可就伤及肾脏了,到时候扁鹊再世都救不回来。
暂时落败,尹兆怒喝一声,抄起长刀一片乱舞,迅速和公输简拉开了距离。伤口上溢出来的鲜血一路洒落,滴在地上,和大雨混杂在一起,很快就冲淡了殷红。二人互换了原本站立的方位,依旧是虎视眈眈地对着,只不过这一次……公输简的脸上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微笑,那持伞握刀的姿势也显得更加稳当了。他本人也是高超的武者,自然早已经看到了几步之后的景象——照这个节奏打下去,尹兆必败。
虽说有“一寸长,一寸强”这样的说法,但……这把铁伞中内置了五种不同的暗器,将它们的攻击半径也算上,绝对是比尹兆手里的刀要长。再者说了,眼下磅礴大雨,雨水湿滑,公输简手上的“伞”简直就是为这样的场景而生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有何不败的道理?
……
“想不到啊……你还有后手呢。”尹兆咬了咬牙,面色狰狞地往伤口上抹了一把,将上头的血迹给抹掉了,“不愧是公输般的后人,身上没藏着几百把暗器,你上街是不是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啊?”
“不牢你关心。”公输简自然也看出了尹兆是在扯开话题,借机恢复体力,又岂会让他如愿,“二合,再来!”
言罢,身形一摆,再开铁伞,踏着碎步儿向尹兆快快奔去。
眼看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尹兆也知道不妙,拉开大步,双臂一晃,将那大刀在空中舞了一圈,纵向劈了下来。像这样的大刀,本应该是马战时候才会用的——那种情况下,双方接触的时间很短,故应当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用兵器伤到对方。作为单兵武器,长刀笨重而又不灵活,只要人家躲过一刀,便很容易近身。如果你在单挑的时候要用长刀,那你就得保证自己的步法足够过关,左摇右晃,晃得敌人找不着北,再瞅机会往对方脑壳上劈一刀下去。要不然你就这么干站着舞大刀,不被人家砍死才怪……
“呼……”尹兆腰身吃痛,不禁眉头紧皱,用尽了下半身的力气,方才将那长刀舞起来,舞得那叫一个披荆斩棘、虎虎生风。刀光几乎将他完全包围在了正中间,只见得那凌空的雨丝儿被纷纷吹开,划出一道道明晃晃的寒锋。尹兆此刻就像一个被抽动的陀螺一样,转着碎步,不顾一切地向前进,这方才真真地显出了长刀的气势。刀法朴实无华,但一招一式都格外有力,若是寻常刀剑,怕不是要连人带剑一起被削做两半!
公输简也觉察出事情不对,赶忙停下进攻的脚步,举起铁伞,勉勉强强吃了一刀。这一刀劈在伞面上,众多伞刃皆是重重一颤,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尹兆的长刀可不轻,再算
上他舞起来那力气,这一下子劈下来……竟是将几片镶在上头的伞刃直接崩了出来。有几片直接受力的地方就更惨,这么一打,直接打变形了。
一招吃住了力,轮到公输简踉跄暴退。就在退走之时,他的脑子里电光火石地划过一个念头,暗道一声不好——尹兆许是已经看出了自己的破绽。那伞刃再精巧,它毕竟不是正经兵器,为了容纳暗器,许多结构都是空心的。就连这看似酷炫的伞面,也是由众多薄兵刃拼接在一起的。用现在的话来说,这玩意儿是厉害,但是耐久度很差,一打就容易坏……
若是尹兆放弃攻击自己这个人,而是将目标转移到打伞上……不出五招,他就能将这把小小的铁伞彻底弄坏。自己的一切战术都是围绕着铁伞展开的,要是伞没了,自己又岂能得胜?
“怎么了?不说话啦?刚才那鹦鹉一样的舌头怎么不灵了呢?”尹兆见他撤开,更加佐证了自己的猜测,心下大定。凭常识也能判断出来,那把伞虽然厉害,但上头的伞刃也就是一层蝉翼那么薄的刀刃拼起来的,结实不到哪里去。只要能废了他的武器,接下来要怎么打,简直就和玩儿一样。
想通此节,尹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狞笑着在雨中一跃而上。他将自己的重量也全都押在了刀身上,空中一刀,落地之后,欺身压进,又是一刀!二人在湿滑的雨地上蹚了一会儿,尹兆提起一口气,骤然拧过腰身,顺带着将大刀在雨里画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半圆,再度撞在了伞面之上。
这三刀,刀刀有神,刀刀出力,没有偏离分毫。
尹兆刻意没有瞄准公输简露在伞外边的身体,他知道,如果自己把长刀往那边引,对手反而好办——他只消借着身形,怎么砍过来的,就拿伞面格挡。挡住的一瞬间,调整身形,由于伞面是一个近乎光滑的圆形,大刀的刀刃会从上面滑过去,损耗会被降到最低。可瞄准伞面他就没办法了……毕竟之前也没人会这么想,公输简找不出法子,只好是刀怎么来,他拿伞硬挡。只要卸不了力,凭尹兆这股子力气,五刀之内,他就能把这把铁伞砍得面目全非。
果然不出所料,只这三刀下去,铁伞上面的兵刃就已是残破不堪,弯的弯,断的断,仿佛一朵被大风吹打过的残花败叶。撑开的伞刃甚至已经破到无法将公输简整个人挡在后边,可以这么说……如果这时候尹兆手里有一张弓,一支箭,那他就死定了。
武者过招就是如此,须臾之内,战局的状况就可能被改变。
“二合已过……如何,简爷?要不你认输吧?”方才出力,腰间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可大敌当前,尹兆也只能硬咬着牙死撑,脸色也已经弄得一片惨白,“你的师爷是天下暗器的鼻祖,我尹某人平日里的任务也用到颇多暗器……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这三合我也不打了,你带着人,赶紧走吧。”
“哈……我走?”公输简揶揄地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尹兆,阴笑道,“你的腰
腹处已经中了一刀,随着战局被拉长,这道伤口会变得越来越致命,到最后说不定你连刀都挥不起来了。而我呢,至今为止,身上仍然连一处伤口都没有,只不过是被你打掉了兵刃而已……我看,真正应该走的,反而是你吧?”
“……”尹兆心道一声不妙,自己这虚张声势非但没能吓住他,好像还让他反过来确认了自己这边糟糕的情况。伤口仍然在往外滴血,再这么下去……出不了半刻,自己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栽倒在地上,别说耍大刀了,估计连站都站不起来。
“再者说了,你不会真的以为……祖师爷设计出来的兵刃,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吧?”
言罢,公输简迅速将破败的铁伞横过来,遥遥对准了尹兆。只见他右手在伞柄的末端处轻轻一扣,那伞尖的位置却是“崩”的一声打开,从中连着射出两根约莫有筷子那么长的短箭。尹兆吃了一惊,连忙挥动大刀去格挡,可那长刀到底还是笨重了一些,只是“叮”地拦住了一根,另一根短箭则是结结实实地刺进了尹兆的右手手腕之中,像竹签肉一样,狠狠地插了进去。
这一下可比毒蜂蛰咬狠多了,尹兆也没戴护腕,手腕这儿被刺了个洞出来,不禁血流如注、连声惨叫。大刀他也拿不住了,“哐啷”一声,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阵斑驳的水花。不出意外的话,他这右手从今天开始算是废了,甭说是那个年代,就是搁在今天,估计也没哪家医院能治好这种伤……
“咿——呀……”痛苦到极致的尹兆,再现出绝世男高音。
“哈哈,姓尹的,决斗这种东西啊,不到最后,是不可能分辨出胜负的。”见局势又被扳了回来,公输简仰天长笑,随手丢开了那把已经彻底没有任何价值的铁伞,拔出腰间的短刃,“你右手受创,再也没有力气去拿长刀,而你身边又没有趁手的兵器……”
尹兆痛苦地半跪下来。
他这会儿其实也没听公输简到底在说什么,咬紧了牙,屏气凝神,将左手伸到右手腕的伤口上。仅仅只是轻轻一触,钻心的疼痛便已经透过四肢百骸,传递到了大脑中。尹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表情就像吸了毒一样……
左手发力,将那支入体的短箭一下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如泉,一下子染红了这条街道。
“……”公输简也被他这一下震慑住了,原本嘲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愣是吐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兵器?现在我手上的不就是兵器吗?”尹兆痛到了极点,反而高声大笑,面色狰狞。他跌跌撞撞地晃了两下,撇下右手不管,左手持着那一支沾着血的短箭,猛地向公输简冲了过去。这义无反顾的身姿,看不出一点点畏惧或是胆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这个少年就像是感觉不到害怕似的。
腥风血雨之中,这场比试的第三合,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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