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棹影 第十八章 美人之恩难消受

    第二日姬九天与江怀逸密谈许久，方才押着荆蝉，大踏步就要离开。

    婉灵显出身形焦急说道：“泊明，你要去哪？”

    姬九天看着婉灵如生前一般模样，心中感叹元魂珠稀奇。笑道：“自然是去建木，你在这随太傅修行，我办完事情再回来接你。”

    婉灵半信半疑，想起在五行桥祭台那恐怖的老者。担忧道：“就不能不去么？”

    “清儿妹妹失踪在五行桥，极有可能是被魍魉门所擒。断星河也被那老者带入魍魉门不知所踪，他们是我的朋友。行侠仗义不一直是你的梦想么，我又怎么能够不去救他们。”

    婉灵哑然失声。只好转而对着江怀逸不依道：“太傅，你去帮泊明好不好。”

    江怀逸笑了笑，宠溺道：“泊明福缘深厚，你就别瞎担心了。”

    婉灵不依不饶，硬是要一同前往，姬九天叹了口气。一指点出，婉灵化为虹光入了元魂珠。江怀逸将其收好，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抱一抱拳。

    出了孔雀坪，还未过河伯桥。姬九天心中一阵不安，道：“蝉儿，你父亲不会叫人来刺杀我吧。”

    荆蝉笑而不语，看姬九天提剑挡飞一道红光，出声提醒：“你在天上做靶子么，下去吧。”

    姬九天心中气死，却不能落了面子。笑道：“好，我这就下去领教领教这青龙七杀阵。”荆蝉低声咕哝两声，本想跟着一起落地，却被超影气场笼罩动弹不得，这才发现不止姬九天，姬九天的坐骑居然也是金丹巅峰修为，气的直拍超影。

    且不谈荆蝉被超影带到半空盘旋，姬九天落地后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到了河伯桥以南的一片山头，凝神聚气，使灵目法诀洞开四方。发觉身旁树林繁茂，再使翠微战法让周围冒出许多极富攻击性的尖竹搞得这片山头乌烟瘴气却还是没有发觉有魍魉踪迹，不由有些怀疑敌人是不是真的追踪上来了。

    忽道一声不好往树上蹬起几脚，回身一剑五方浩风，得自风行烈告知的五方浩风诀果然好用，专破魍魉鬼魅行踪。

    被逼出身形的三个魍魉门弟子一拥而上，三刀或刺或削或割一击之后便向空中回掠，隐入阴影竟毫无半点声音，怎叫人追寻。再看姬九天，胸前衣服被割开一道口子，腰间玉带也快断掉，剑匣斜挂在腰。但觉心惊胆战，紧握手中宝剑。

    亢角箕尾心房氏七名魍魉弟子以亢为首，能守护青龙七杀门的一队弟子，即便离叶谷七徒训练出来的那些弟子差了许多。但也是血性超然。

    亢用特殊的方式传音给其余六人布阵，而自己，要一击得手。以无迹可寻的影遁潜伏到姬九天身旁，再使残影剑力凝聚在左手短剑上，离姬九天三步的时候左手一甩放出刀匕，自身也随着残影剑出现在姬九天面前。

    眼前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姬九天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身体就被一剑钉住，肋下一痛，已被捅了两个窟窿。

    亢右手短刀左手短剑两边翻飞仅三瞬时间，姬九天身上就被扎了五六个透明窟窿。正要退去的亢看到姬九天咧嘴一笑心中感到一丝不安，一脚踏在姬九天胸口，姬九天倒飞出去时手腕一抖，湛泸剑挥出之时剑尖也是轻微一抖，流风重击！

    亢被姬九天一击而中，脏腑如罡风刮过，跌在地上，双眼满是难以相信的神色。超影听见姬九天传音，连忙掠下。暗处的角摆了个手势，数道红光掠向超影，超影咆哮一声震开数人，飞入姬九天胸口。

    姬九天看见荆蝉和那六人汇合了，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安心晕厥过去。

    角扶稳荆蝉之后急急退下，六人尽皆跪地告罪。荆蝉看了看奄奄一息被大树压盖的姬九天，和气息若有若无的亢。开口道：“不要让他好死。”

    六人齐声应是，随后房领着箕和心前去观看姬九天，看见姬九天胸口那五六个或窄或宽的长形血洞，狠狠的啐了两口唾沫，踢上几脚。姬九天闷哼一声就要醒来，又被一脚踢在额上，痛昏过去。

    荆蝉转头见此情形，眼神微变，招呼一声快点。房等人把姬九天伤口简单处理，紧接着拿出十几根小拇指长的柳叶刀插入姬九天四肢筋络和胸口膻中，小腹气海，腰后命门，头上玉枕等蕴气穴位。

    尾发现亢外表无事，体内却是经脉尽碎，脏腑破烂，眼看无命可活，报告情况后就将亢葬在这林间树下。六人都面无表情，仿佛埋葬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荆蝉拿出一精致华丽帆船往弱水一抛，迎风见长，众人跃上帆船破水而去。

    姬九天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去意识了。醒来的时候是被疼痛刺激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夹层里，想来这应该是在弱水之上，离建木也不甚远了。

    又被抽了一下，那鞭上满是倒刺，打在身上一下就深陷皮肉，然后那执刑的荆蝉再狠狠一拉，顿时一条血肉模糊的痕迹就出现在姬九天身上。

    看着荆蝉手上那细细的荆棘鞭子一下一下打来，起初姬九天惨嚎不已，后来只剩哼哼冷笑的力气。荆蝉打累了就命令尾和角来打，趁着尾接手的时候，姬九天试着动了动身子，感到身上关键的穴位都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四肢毫无知觉。和紫府的联系也被切断，此时竟是连凡人也不如，连晕过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尾看见姬九天身子动了一动，知道他醒了过来，打的更是用力。姬九天身上满是烂肉，血流不止。尾看他要晕过去了的时候就舀一勺旁边水缸里黑乎乎的液体，姬九天被泼了那水就好像被火焰灼烧一般，然后又是刺骨的寒冷。

    尾面具之下的脸庞展开笑容：“好好享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吧。”

    姬九天苦笑不已，前世不知何物，化形之后只记得被蛇青赤黑的小蛇咬了一口，红羽金冠一足神鸟赠了一戟。又莫名其妙上了陵阳仙山修真数十载，功力飚升人称上仙。后比斗中被废尽修为，黯然下山。其后得遇机缘，一路往南行来十六载有余，以紫府修为入了玄华派，随后才有了风行烈，杨清儿，甘露，断星河，莫长风，流云，婉灵等一众好友。

    还待仗剑江湖，而今自投罗网，能活么？

    忽感到左手小臂上有轻微波动，心头大喜，没想到湛泸剑竟然没被荆蝉收去。

    姬九天想的入神，一时忘却身上疼痛，待到尾嘿嘿一声拿起烧的通红的铁钎猛地扎进姬九天琵琶骨，才放声惨嚎。尾心中大为畅快，再拿起一根铁钎就要刺入姬九天大腿处。

    刚离去片刻的荆蝉回转，黑色面纱遮住了她的表情：“我来吧，你们退下。”

    尾恭恭敬敬的把铁钎递给荆蝉，告退之后。姬九天看着荆蝉，想笑却牵扯了身上的千疮百孔，哼哼几声。看见荆蝉那轻蔑的眼神，反到有了力气哈哈大笑。

    先前扎入姬九天肩膀上的那根铁钎还在冒着白烟，半边肩膀模糊，他还在笑着，身上烂如鱼鳞里头经脉纹络在外都能看见，他还在笑着。

    荆蝉狠狠的把手上的铁钎插入姬九天破碎身躯，怒道：“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嘶￣小媳妇，我说我哪得罪你了，你这般折磨我，还没解气么。”姬九天笑吟吟的看着荆蝉，但跳动的眼角还是很明显的表现出了他的痛苦。

    荆蝉听到姬九天这么称呼自己，狠狠的抽出铁钎抽打姬九天，那铁钎打在姬九天身上发出金石之声，姬九天再也忍受不住，惨绝人寰的叫个不停，眼泪鼻涕流的一塌糊涂。

    荆蝉放下铁钎，摇晃的船体让她的头发衣衫飘舞起来：“你，刚叫我什么？”

    姬九天深深呼了两口气，叫道：“你还带着这面具做什么，难道是你把月牙星刃拿回去了，宁愿做个丑八怪也不放弃那妖兵。还有你这身幽蛛黑水甲，我给你换上的清风银丝袍不好么。哈哈哈，哈哈哈…”

    荆蝉知道姬九天故意激怒自己，但想到自己浑身早被面前这个青年看个通透，还是愤怒的提起铁钎再度抽打了姬九天浑身骨骼一番，恨恨道：“还有两个月才到建木，好好享受吧。”

    只说道留一口气便好。尾得了允许，诸多恶毒的办法都用到姬九天身上来，把姬九天放入水中遭万鱼噬体，再浸到糖罐里放入山中遭万虫噬体，或用刀劈斧凿破碎姬九天浑身骨骼露出内脏血肉吊上桅帆遭万鸟噬体，或以金丝入肉穿刺分割姬九天五脏六腑。

    尾和亢，本是亲兄弟。这也难怪，尾拿出自己所有灵药，每当姬九天濒临死亡之时喂下灵丹再度折磨。如此周而复始，姬九天未到元神境，做不到元神出窍避免这皮肉魂灵所受之苦。更苦的却是尾的一瓶黑粉，洒下一些，姬九天就灵魂都撕裂开来，或迷失在无尽地狱，或生生散于天地被孤魂野鬼啃噬。

    姬九天金丹之境，本命金丹被这番折磨也只是轻微破损，那颗阴阳鱼金丹却被尾一把在腰间骨骼掏出，感情尾折磨姬九天灵魂便是为了捞出这颗金丹。

    至此，姬九天被扔到帆船底层，在潮湿腐臭的底层被老鼠啃咬。不知多少时候，迷迷糊糊听见尾的声音传来：“少掌门，马上就到潜龙窟了。”

    到了。姬九天听见尾的声音，笑了一笑。左臂上浮现出一柄黑色长剑，那长剑剑格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细线，又像是一颗眼睛。只不过因为和剑体同是黑色，想来没人能发现。

    姬九天看着头顶的木板，任由湛泸剑散出如墨般光芒游走到自己天庭灵台，胸口膻中，肚脐神府。眼睛动了动，想起尘通调笑自己时说的话：“小木头，这翠微战法虽只寥寥三千篆文，但你可别小看了它。里面不管是攻击的还是治伤的或是防身的，只要念动咒语就能施展。记住之后便得毁去。”

    “老头，这篇文章好生厉害，你自己怎么不学阿，莫不是欺我年幼，诓我呢吧。”姬九天拿着竹简随便翻了翻，扁嘴道。

    尘通打了姬九天一个暴栗：“道有五十，天演四九。遁去的那一，是生机，是变数。这翠微战法和那遁去的一有些许关联，你说厉不厉害，就说这里面的一门治伤之术万物复生，再重的伤，使出来保你身躯转瞬既愈。”

    姬九天想到此间眼角淌出一滴泪来，想来是师父早已掐算出自己有此一劫，因此才特意指出这招万物复生吧。感到船身震荡一下，赶忙念出咒语。只见空中闪现出点点萤光，数把柳叶刀被逼出钉在船舱木板上，他体内金丹飞速旋转，左手一翻握住湛泸剑朝上一削，一道巨大的黑色剑芒从这船中炸开！

    荆蝉等人猝不及防，船体解崩混合着江水大势飞舞破碎。众人快速持出兵器飞跃到岸上。荆蝉脸色凝重，看飞跃而起，左手握剑，右手反握玄黄戟悬浮在空中的姬九天。那玄黄戟戟首处，插着尾的尸身。

    荆蝉眼中放光，嘻嘻一笑：“泊明，我就知道你没事。”

    姬九天闷声不吭，将尾扔向青龙七杀剩余五人，一剑刺向荆蝉。

    “遭受这么大的折磨就只是为了跟随我们来到这魍魉门入口么？哈哈，你要想来和我说就是。何必如此？”荆蝉使二尺铜棍架住姬九天一剑，眼中露出一丝敬佩，慌乱，复杂。

    姬九天再砍一剑，见荆蝉一个踉跄。也是嘻嘻一笑：“本道就当做了个噩梦一般。”

    “此法，甚笨。”荆蝉摇了摇头一棍打来。姬九天使剑挽住铜棍挑飞开去，身子掠出一把搂住荆蝉：“此女，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