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棹影 第二十八章 潇隐村少女失踪案

    一条大江山中来，抬眼一望只一线。从天合栈道以北走过，进入到这神奇的巴蜀之地。不似九黎百郡人声鼎沸，只有万千险峰悬崖，却又风调雨顺，灵气充沛，偌大一域仿佛藏有天仙，明月更是日日高悬。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大好风景，他心中却无半点观赏之情，田园之乐。姜杰坐在甲板上已经三天三夜了，多数是运行三十六转天仙计，紫府金丹无上功。他与姬九天二人功法同源，却始终感应不到姬九天的气息。心里也想到姬九天可能已经修为尽废，或已死去。但不敢相信。

    荆蝉黑色面纱被风吹起，眼睛直直看着星空，低声自语道：“早知道你尸骨无存，当初还不如让你死在我手上。”

    莫长风神色一变，左手变幻了一个法诀，身后长剑咻的飞出。执剑朝天一指，喝道：“什么人？”

    姜杰和荆蝉也拿出各自兵器分立莫长风两侧，荆蝉看见前方半空金光一闪，神情一怔。莫长风看了看她，收起剑来。抱拳道：“敢问是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空中金光时隐时现，传出声音来：“小师妹，掌门唤我来带你回去。”

    荆蝉微微退后了一步，似是对这人有些惧怕，盯着金光闪现之处看了很久，脑子里想的是姬九天在青龙七杀门前狂妄无边的身姿，在孔雀坪护义绝情的神色，在嘶鸟宫大闹仙缘会的场景。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个雨夜，二人在洞中相依为命的时光。

    金光炸开显现出一绝美男子。其背负双手淩步踏于虚空，身披鹅黄长袍，两条眉毛长入鬓角。

    那人两只丹凤眼一睁开，骇的莫长风心头一震。大荒近百年来，群英荟萃。一百年前，人王诏令选出当代各域人杰佳公子于九黎百郡封为公侯。九黎百郡中便有一位无敌公子，魍魉门嘶鸟宫叶谷首徒叶无敌。这叶无敌还有七个小师弟，号称能与逍遥七子相提并论的登涉七子。能做他们的大师兄，其修为，可撼神启！

    叶无敌只是看着荆蝉，也不说话。荆蝉抬头坚定的望着他，开口说道：“我已嫁人，未生归心。”

    叶无敌倒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可是为了那姬九天？”见荆蝉不语，接道：“可惜当初我不在门中，无缘与他一见。此来巴蜀，路过天合关时听闻姬九天坠下山崖生死不知。你若要寻他，无异于海底捞针。”

    莫长风眼睛微微眯起，握紧了手中长剑。姜杰见叶无敌如此看轻其师，再加上这几天的徒劳无功，只觉怒气上涌就要冲将上去。没曾想荆蝉却最先甩出兵器，喊一声：“砍他！”

    叶无敌既然号称无敌，自有过人之处。只见他抬手一挥使一着流云飞袖。姜杰白玉龙纹剑被其一打，控制不住往旁边砸去，恰好砸在荆蝉铜棍之上，铜棍又呈弧线击飞莫长风刺来一剑。叶无敌轻踏一步带起金光，一步就到荆蝉身旁，伸出两指扣住荆蝉脉门。脚步虚移一着，化为轻烟遁去。

    莫长风一剑刺在空中与姜杰剑尖相抵，二人脸色很是难看，如丧考妣。

    飞身跃回甲板，莫长风甩手将闲逸剑钉入脚下，恨恨说道：“可恶！”

    而此时，盐泉村湖边一座小楼之上，少年郎穿上一身玄裳，麻衣小女孩给他盘起头发扎上发髻，用一块黑色布条蒙住他红肿的双眼。笑道：“易水，你穿上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易水嘴角微扬：“灵凤儿，可惜我眼睛看不见，要不然就能看看你长什么样了。”

    灵凤儿怪叫道：“别，本姑娘还没你这身玄裳好看。哈哈哈￣￣”

    易水敲了灵凤儿一个脑蹦，佯怒说道：“想我一辈子做瞎子么。”

    灵凤儿揉着额头，不依道：“敢打我，我叫爷爷不教你练剑。”

    “他根骨齐佳，悟性也高。加上目不能视出剑时倒也专心无比。叫我不教他剑法，那我可不答应。”老叟从外头走进，哈哈一笑。

    易水摇头唯有苦笑：“原来眼睛瞎了还有这等好处。”

    老叟慢慢说道：“这三个月来这套易水寒剑法你也差不多练透了，可惜没有适合的兵器，只得委屈你拿这柄铁剑先用用了。”

    灵凤儿翻了个白眼：“易水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个，爷爷，你不会是要他帮你去水中杀鱼吧。”

    老叟面露悲痛：“女儿家果真不能养，长大了胳膊肘都喜欢往外拐。”

    易水尴尬就要抽手，却被灵凤儿紧紧握住。

    老叟接着低声说道：“易水，最近附近的村民都在私底下议论，潇隐村的少女失踪一事和演武堂有关。我希望你能去潇隐村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易水点头，拿起剑就往外走。灵凤儿赶出门外，给他披上一件辟水皮裘。笑道：“虽你不惧寒冷，这件皮裘也是我一番心意，可不能摘了。”

    盐泉村与潇隐村一水之隔，行过一方大湖就能到达。易水扑通一下跳入水中，晃晃悠悠的游向潇隐村。自从两月前跟随老叟水底练剑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中呼吸时，老叟大喜，才传自己剑法。如今潜水入潇隐，可算是如鱼得水。忽的感到身前两条水浪打将过来，赶忙游向另一边细细的感应了下身旁水的波动，猜想是一条帆船行驶而过。就要再钻入水中。却听到“潇隐”二字。

    一个略带奶气的声音响起：“师父还未找到，我们怎么能去潇隐村耽搁时间。”

    “潇隐村少女失踪，听闻是演武堂人所为。要是你师父在，以他的性格，指不定已经杀上演武堂去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听得易水心中怯动，不知为何。

    那奶气声音沉默良久，继而说道：“那我们是去演武堂么？”

    易水还没听清，旁边一个水浪打来，却是一条大鱼。随手一剑从那大鱼口中直刺而去带势一劈，水中荡漾开一股鱼腥味。易水耳朵动了一动，听了听风声，辨明方向后径直游去。心里感叹无缘相交这二位侠士，想起自己双目失明，人家也不见得能看得上自己，又是自嘲一笑。

    易水根据斗笠客所说潜行到潇隐村渡口右侧矮山下，使易水寒剑法大肆破坏湖底，待水底平静后，感到一个地方有水涌动，想来其中有空处。便游过去细细摸索，摸出一把长形物，用铁剑刮去泥沙再细细摸索，发觉剑身上符文密布，剑只四尺八寸。拿在手中掂量了下，笑了一笑收入腰间剑袋。

    正要转身游开前往潇隐村，却发觉一煞气逼人的物什。易水怔住，右手居然下意识的掐了个手诀。黄光一闪，但觉土中有一股玄之又玄，玄黄气息从脚底涌泉穴进入随后灌注全身。易水大感意外，再想使出手诀却不知道法门。

    有这气息护体，易水拿起那块散发煞气的布片来，更是震惊。这布片居然和自己身上那块破布是同一种材质。

    跳出水后已是正午，抖了抖衣裳。听声音感觉这里挺僻静的，便练了会儿剑法。听闻山上人声鼎沸，嘻嘻一笑：“胖鸟，快出来。”

    胸口光芒一闪，飞出一尾小兽。两只小翅膀一扇，白光闪现时幻为一蓝鬃白马，扬蹄长嘶。易水亲昵的抚摸它的毛发，笑道：“胖鸟，我哪天治好了眼睛一定要看看灵凤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从我肚子钻出来我还没感觉，你是只胖鸟却能变成马儿。”憋了一瞬，还是捧腹笑了起来，似也觉得自己说出话语很是无稽。

    潇隐村建在山腰之上，这巴蜀有山的地方是一片连绵大山，没山的地方是一望无边的林野清溪。其山险峻，蜀道难。其水清澈，蜀桥恬。看着这难得的祥和景色，姜杰才明白天合关外姬九天为何愿意拼死斗杀支离了。华夏大地绝不能被妖魔所得！

    易水走进热闹之处，呆呆站了半天才知道是有人在卖身救姐。想起斗笠客交代，凝神听起。

    江宇宸伏首跪在地上也不说话，旁边立了一块木牌言明其姐潇隐村被掳走之事。

    好半晌不知道是谁劝了两句叫江宇宸早点回家去吧。只见江宇宸握紧拳头：“我知道你们这些武林人士全都知道是谁掳走了我姐姐，可是没人愿意告诉我。你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不是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么，而你们号称江湖侠士，武林豪杰。却一个个不闻不问，算什么侠。”

    围观众人有人面露愧色，有人怒不可遏。江宇宸将这许多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心念俱灰：“可笑啊可笑，浩浩青天下，天下英豪空有一身武艺，却没人愿意为一个蒙难的少女出头！”

    一个黑袍男子拨开众人，走到江宇宸面前低头喊道：“我来助你，不过你得为你刚才所说话语以死谢罪！”

    江宇宸见这大汉浑身阴冷气息刺骨入髓，一时被冷的说不出话来。大汉继而说道：“不知你可有证据，线索。”

    江宇宸明知在劫难逃，只得啊的大叫一声掀翻旁物。大汉被弄的意外失神一下，江宇宸趁机抛出一个小盒子后转身就跑，易水耳朵一动，身形变幻一记鞭腿踢开黑袍男子，抓住小盒子就地一滚起身一蹿就跑得没影了。

    莫长风和姜杰刚刚告别潇隐村村长，赶往江宇宸处。却看见一地狼藉，打听一番。几位侠士竹筒倒豆子般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姜杰摸了摸鼻子：“大伯，你说那盒子里的东西就是线索。可那盒子混乱之中被人抢走，怎知里头何物。”

    旁边一大汉笑道：“小兄弟，我听说前几天江宇宸去了怡芳姑娘那里，怡芳姑娘是这潇隐村有名的绣娘，想来那盒子中的物品与布料有关。”

    莫长风抱拳道谢，姜杰仔细看了看这大汉，见其腰间双鞭落色，背后寒枪变钝，脸上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眼睛里有着一丝痛苦的挣扎和无力感。心下想到许多，抱拳一笑：“大叔，你这柄寒枪可真帅。”

    大汉笑了一笑，转身离去，却是许久没有消息的断星河。

    易水经人提点，早早来到潇隐村的染布坊找到绣娘。二人坐在门口喝着姜茶，怡芳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外头，暗自叹了口气。

    易水一身黑色玄裳，身后又披了件白色皮裘，头扎发簪，双眼蒙了块黑布，额头上有着三条朱砂莲花印。好似感觉到怡芳在打量自己，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怡芳姑娘可是在担忧这万里飘雪，布匹会不好卖么。”

    怡芳轻轻一笑，提起茶壶轻声道：“公子此来是打听江家少女的事情吧。我劝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切勿趟这趟浑水，那人不是你们这些游侠可以对付的。”

    茶已倒满，易水还是默不作声。怡芳又看了易水两眼，起身说道：“奴家家中有事，这便回去了。”

    怡芳走出一段路后，易水刚好喝完杯底香茗，手中茶杯掷出。叮声一响，怡芳转身一望，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后退。原来两名蒙面剑客刺杀怡芳而来，易水掷出茶杯挡了一剑，飞身而出又是使剑挡了一记。

    蒙面人看易水乃是盲人，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翻身后退，交叉刺向易水，往虚处挥出气刃，其中一名蒙面人更是扔出一把霹雳子。易水神色一惊，四面八方都是轰隆隆的声音，也分不清蒙面人在哪。怡芳欲开口拦阻，却见前面炸起一片烟雾。

    烟雾散尽，怡芳捂嘴咳嗽了几声，眼睛被熏的红红的。抬眼望去，看见易水跃上楼台，左肩上被削出一道口子。而两个蒙面人倒地不起，二人脸上都有一道致命剑伤，从眉间蔓延到嘴角，已是气绝身亡。

    易水飞掠而下：“怡芳姑娘，你没事吧。”

    怡芳伏在易水肩头嚎啕一哭，易水身子略退本欲躲开，怎奈怡芳受了惊吓，抓着紧紧的。倒吸一口冷气，怡芳愣了一下才推开。脸色微红道：“对不起，碰到你伤口了。”

    易水也不介意，追问道：“怡芳姑娘，现在你还不愿意说么。”

    莫长风和姜杰赶到之时正看见怡芳从易水身旁跳开，而易水手上还提着染血铁剑。误认为易水是来杀怡芳灭口的，就是一剑刺出：“大伯，快阻止他杀人灭口。”易水听见这话，回剑去挡。

    叮！姜杰的白玉长剑点在易水的铁剑剑脊上，易水本就受了伤，这时更是闷哼一声。姜杰看这少年身影，失声道：“师父！”遂收剑回鞘，激动说道：“师父，我找你找的好苦。”

    易水面露疑惑：“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瞎子。”

    莫长风拉住姜杰，道：“天一，你这几天太紧张了。认错人了吧。”姜杰细细打量易水，暗地运行功法。却发现眼前之人浑身没有一丝法力波动，脸上也显得消瘦无比，更重要的是双眼已瞎。

    怡芳：“他们既然找人来杀我灭口，想必是这件事情已经造成了很大的波动。演武堂堂主号称大荒第一勇士，绝不会允许有丑闻流出。”

    莫长风神色一惊，虽然听到的风声都指向演武堂。但当真相快要摆在自己眼前时，却是感觉那么的不真实。怡芳顿了一下，似在回忆：“前阵子江宇宸那孩子拿了块布片给我看，说是在他姐姐失踪的地方找到的。那布料是江南上等的布料，在巴蜀极其少见。而我恰好知道演武堂秋末从江南带回了一批。”

    姜杰拿着易水给的布片，莫长风洒然一笑道：“天一，太傅可有教你推演之数？”

    姜杰：“大伯，你可是要我以这布片为媒，算出那人是谁么。”

    易水：“你可能算出？”

    姜杰拿过布片往空中一抛，双手指头翻动捏法行诀。掐了两个剑指合在一起后十指张开，口喝一声：“搜罗天地！”

    只见那布片一丝丝光芒游离不定，姜杰两手陡然分开，喝一声“显！”那布片之处幻化出一副场景，一男子半躺在椅上，手中摇着折扇，看上去惬意无比。姜杰手诀一收，空中影像消失。

    莫长风喃喃说道：“果然是演武堂。”

    怡芳问道：“可看出是演武堂中何人么。”

    莫长风看了易水一眼，一字一顿道：“演武堂堂主南宫天鸣幼子、南宫拓！”

    这天地飘零的雪花似都为他们要去做的事而感到兴奋不已。飞快散落，摩擦空气发出唦唦唦的声响。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