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想报仇吗?”一个空灵悠远的男人声音飘进了穆潼耳朵里。
穆潼挣扎着抬起头,循着声音四下查看,可是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周围除了树影就是坟墓,不知道声音来自何方。
“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好像远在天边,又似尽在咫尺,飘渺不定,令人不寒而栗。
穆潼以为自己已经死亡,难道是灵魂离体之后遇到了招魂的声音,他试着动了动身体,钻心刺骨的疼痛提醒着他仍然活在这个人世上。于是他再一次咬着牙,支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四周环顾,仍然没有见到半点活人的气息。只有松柏林中一座巨大的坟墓静静地躺在那里。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你不想报仇,不如就此死掉算了吧!”那声音又飘了过来,仿佛是从墓穴里发出来的,听得穆潼毛骨悚然。瞪着惊恐的眼神,直勾勾地朝着那座豪华的坟墓打量。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疼痛感都忘的一干二净,拔腿就跑,试图逃离这个宝陵公墓的山顶。
“哎!走吧!……走了也好!……有什么是舍不下的!又有什么是争得来的!……活着的时候到处都是江湖,死了之后一切都埋入坟墓!”那声音始终都缠绕在自己头顶,躲不开,逃不离,也甩不掉。
“谁!……”穆潼停下脚步,仗着胆子大吼一声,惊恐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反而消失了。
穆潼停了片刻,稳了稳心神,试探地朝着那座坟墓的方向挪了几步,又扯着喉咙高声问道:“刚才是谁在讲话?”
依旧无人回应。穆潼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大石头,紧紧地攥在手里,继续向着那座豪华坟墓蹭了几步。绕过高大的封墓墙,透过松柏枝叶之间的缝隙,隐约感觉好像有个人影正斜靠着墓碑坐在坟前。
穆潼一见确实有人在此,心里的恐惧感稍微放松一些,抬步上前,走近了几步,轻声问道:“刚才是您在说话吗?”
那人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你走吧!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穆潼好奇心起,径直走到那人近前,仔细观瞧,只见这个人身体清瘦,面容枯槁,形色憔悴,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看似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又好像五六十岁的神态,两眼深陷,上下眼睑眯成一条缝,里面不断渗出黄脓样的眵秽,像似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
穆潼看着此人的惨状比自己更甚,不禁心生怜悯,大着胆子走到到墓碑跟前,俯下身子,蹲在那人面前,问道:“这大清早的,您怎么自己一个人来扫墓?”
“我不是来扫墓的……这座坟就是我自己的!”
“啊……”穆潼被他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当场瘫坐在地,向后一仰身,两眼上翻,差点背过气去。
“哼!……”那人冷笑了一声,然后叹息道:“哎!……你这个人胆小如鼠,身无傲骨,面相卑贱,怎么可能为自己报仇,又怎么可能替我报仇啊!……”
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叹气,一幅失望伤心的模样。
穆潼躺在地上,吓得浑身抽搐,嘴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你这人死就死罢,为什么还阴魂不散,一定要缠着我呢!”
“我哪里有闲心缠着你啊!是你们一群人跑到我坟旁来胡闹,那几个人都已经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你若肯放我走,我立刻就走!”穆潼哭着央求道。
“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关我屁事!快滚……”
“诶!”穆潼答应了一声,急忙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抬腿就跑,生怕那个“孤魂野鬼”从背后追来,可是没跑两步,就听身后“啪嗒”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吓得穆潼肚子一抽,肛门都提到嗓子眼了,慌忙扭回头,警惕地察看那人的动静。眼角一瞥之间,隐约觉得不对劲。
急忙驻足,转身定睛瞧看,只见那男人的手中的一把匕首脱落在地,另一只手的手腕已被割伤,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墓碑前的石台上,这明显是在割腕自杀。
穆潼见此情形,顿时犹豫,死鬼就是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再次割腕自杀呢?难道他不是死鬼?穆潼再次仔细朝着墓碑上的铭文打量,只见那墓碑上镶着一张秀美的年轻女子的照片,而且碑文上赫然写着“爱女倪姗之墓”
这分明就是一座女人的坟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说这是他自己的坟墓呢,看来其中必有隐情,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查看状况,试图用手去搀扶他,此时的恐惧感已经彻底消失。
那男人推开穆潼的手,苦笑一声说道:“不用你管我,我要死在这里,我要陪着我的姗姗……”
“可是……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啊!”
“你已经自身难保了,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呢!是不是啊,牧童!”
“啊……”穆潼被吓了一跳,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刚才与胡子高那几个人说话都被我听到了。我还在纳闷,江湖里的牧童是那么豪情万丈,想不到现实中的你是这样的孬种怂货!”
“哦!原来你也是《混江湖》的玩家,你在江湖里的绰号叫什么?”
“我叫什么不重要,江湖险恶!我已经玩不起了!”那人说完,眼里涌出两行血泪,此刻他的脸色已经惨白,细若游丝的声音接着说道:“你快走吧!如果被人误会是你杀了我,那你就抖搂不干净了!”
穆潼闻听此言心头一震,现在这座墓前到处都是自己的足迹,万一这男人真的死了,自己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到这里穆潼用手按住那男人冒血的手腕,然后背起他就往公墓山下跑。此刻那男人松软地爬在穆潼的背上,已经昏迷不醒了。
下山出了公墓,拦了辆出租车,紧急送往医院,输血、吸氧、动脉缝合手术一气呵成,飞快地接上了被割断的血管,抢救十分顺利,生命指标迅速地稳定下来,很快就转到普通病房。
穆潼为他垫付了医药费,然后来到病房陪护。此刻那人已经苏醒归来,看到穆潼拿了一大堆诊断报告走进病房,便伸手去要。
穆潼缩回手,没有立即给他,而是问道:“把你家人的电话给我吧,让他们来护理你!”
“我是孤儿,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
“那有没有其他的亲属朋友或者领导啊?”
“没有!你就把诊断书给我吧,我自己看看!”
“还是不要了吧,我先替你收着!”穆潼说着就把诊断书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人苦笑一声说道:“我已经是肝癌晚期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想不到你这人胆小懦弱,但心思倒是很细!”
“哦!原来你自己早已经知道了啊!”穆潼惊讶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为什么要自杀,你今天救我完全是多余的,我早晚要死,就是希望能死在姗姗的坟前,陪着她在另一个世界安安静静地生活!”
“唉!……”穆潼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羡慕你,你和你的姗姗之间虽然阴阳相隔,但是至死也要相守于坟前,真挚情义感天动地!我就没有你那么幸运……”
穆潼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小倩,不禁悲从中起,眼泪滴落下来。
那人见此情形,宽慰道:“你的女人起码还活在这个世上,你仍然有机会把她追回来!可是我的姗姗再也活不回来了,我自己又是重病晚期,连为她报仇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人说着说着,也是喉中哽咽,泪如雨下,与穆潼相对而泣。两个大男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渐渐地打开话匣子,敞开心扉地聊了起来。
穆潼把自己在江湖里打拼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包括被胡子高耍弄、南霸天冠被掠走、小倩被“无妻小”抢夺、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勾魂手机的试验品等等,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倾述一番,那人听了直摇头,唏嘘不已,直替穆潼惋惜。
穆潼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与人交流,今日与这人似乎一见如故,所以大吐苦水,把压抑内心许久的愤懑情绪泄了个畅快。说完之后,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便红着脸问道:“我光顾着自己说个不停,到现在还不知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会……”
“停!停!停……”那人突然脸色一变,打断了穆潼这一连串的发问,冷冷地说道:“我的身份你还是别知道为好!……否则会给你惹来大麻烦的!”
“可是……”穆潼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瞒你说,刚才医生向我介绍了你的病情,说你的癌细胞已经大范围扩散了,没有挽救的价值了,估计还能活一个月!我想你自己对这个情况已经十分了解,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孤儿,还是不想让你父母知道这个噩耗。难道你希望死在姗姗的坟前之后,就那样暴尸荒野,无人收殓吗?”
穆潼这样一问,那人顿时哑口无言,垂下头,神色黯然悲伤。
穆潼又接着问道:“你刚才说姗姗的大仇未报,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冤仇,但是世事难料,也许几天之后姗姗就能够沉冤得雪呢!难道你就不想亲眼看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吗?对了,既然姗姗是含恨而死,你有报过警吗?”
闻听“报警”二字,那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原本低落的神情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他猛地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穆潼的手臂,紧张地自言自语道:“不能报警……不能报警……”
穆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慌忙抽回自己的手臂,从病床边站了起来。连声劝慰道:“你别紧张!有话慢慢说……”
那人接着嘟囔道:“如果报警,我连死在姗姗坟前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穆潼听了更加疑惑,刚想开口接着询问缘由,却见那人突然一翻身,从病床上跳下地来,拽掉手臂上的输液针,然后抓起穆潼的胳膊就往外走。
穆潼惊慌失措,大声叫道:“你要去哪里?”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求你不要报警!”那人一边说,一边强行地拉着穆潼往医院外面走。
“可是你大病在身,还得打针治疗啊。”
“我马上就要死了,命都保不住了,还治疗什么!你若有胆,跟着我走便是,不要多问!”
就这样二人一阵风地走出了医院,来到街上,叫了辆出租车,在那人的指引下,很快开到了郊外的一处偏僻的山坡上。二人下了车,打发出租车开走。
直到这时,那人仍然一脸严肃地对着穆潼说道:“你是否真的想知道我的身份?”
穆潼左右看看,偏僻荒凉的山坡上看不见第三个人,刚才的出租车也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再瞅一瞅面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不禁后背发凉,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之后,就要杀我灭口啊!”
“我马上快要死了,就算是想找个人陪葬,也得找个身份高贵的人,像你这样身卑命贱的人主动给我殉葬,我都嫌你不够资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自己走回市里去吧!”
那人说完之后,转身朝着山坡下的一片树林走去,穆潼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暗自寻思,反正那人大病在身,弱不禁风,一步三晃,就算真有恶意,万一打斗起来,他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想到此处,狠下一条心,从地上偷偷地捡起一块石头,藏在自己的身后,随着那人走下了山坡,一直来到树林里面。
进到树林深处一个较为平坦的空地上,那人站定不动,穆潼跟了过来,距离他三米远左右停住了脚步,警觉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人并不理他,独自弯下腰在地上清理着一大片残枝落叶,片刻功夫树叶被扒开,露出一个圆形的井盖,只见他用手扣住井盖的机关,稍一用力,井盖一下子就弹了起来,下面是一个幽深黑暗的洞口。穆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恐之情难以掩饰。
这时,那男人扭回头看着穆潼说道:“有种的话就跟着我进去!”说完之后,纵身一跃,整个人都消失在那幽暗的洞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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