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美子的利爪没有继续逼近咽喉,她双手张开,像一只保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像地震时最后一刻张开双臂保护学生的老师。她的胸口被数把利剑刺穿,而刺穿她胸膛的,是受命于她的活鬼。在活鬼要杀掉自己的最后一瞬,美子突然张开双臂,扛下了所有夺命的利剑。
活鬼们也惊呆了,他们从没有想到,一直想要置包子于死地的美子,在最后一刻,几乎是本能地保护了包子。
在她眼里,包子就是自己的孩子。美子早稻田大学毕业,是当年公认的校花。她活泼、开朗、富于理想,有着对未来的美好设想。她的男友石原茂是个老实憨厚的理工男,一个见到生人都要脸红的北海道男孩,美子喜欢石原的憨厚和聪明,石原喜欢美子的活泼和直率,如果没有第二次世界大战,两个人将成就一对儿美满的姻缘。而这一切,被战争的隆隆炮声摧毁了。他们和无数青年一样,怀揣着热血奔赴了满洲的土地,他们从头到尾都相信,自己所做的事业是神圣而正确的。直到为了所谓的枉死海,二人阴阳两隔,美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妙龄香消玉殒,还没有做够一个妻子,还没有当过一天母亲,她短暂的一生几乎是为了一个计划而准备的——她是皇军春秋大梦的牺牲品。四十年来,她的温暖几乎全部来自于与包子短暂的相处。
如今五鬼悬门打开,活鬼们即将冲出地面,她的历史使命完成了,这一刻她残存的一丝人类的爱爆发了,她可以安静的死去了,这是她潜意识里的选择,没有丝毫犹豫。
她不想看到包子死去,这是她真实的想法。
她的身体开始燃烧,胸口逐渐出现了几个空洞,接着是一股股黑气涌动,美子变得越来越残缺,越来越透明,她像一片燃烧的树叶。
活鬼们呆立,他们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刺杀了最高指挥官。
“阿姨!”包子扑上去抱住美子,或者说抱住了那个满身烟味的机械工。
“叫我一声妈妈好么?”美子虚弱地问。
包子沉默了,她毕竟是东瀛的侵略者。
“叫我一声妈妈好么”美子一字不差地重复着,她渴望这个称谓,她没有做过母亲。
包子没有说话。
美子笑了,笑得很无奈,她指挥千军万马,她布设机关重重,她暗自经营操作四十多年纵横仙鬼冥界,却在最后连个简单的称呼都得不到。机械工的身体在燃烧,但火焰没有温度,他从一个人变成了黑人,从黑人变成了骨骼,从骨骼变成了焦炭,从焦炭变成了黑灰。身体化灰,包子眼前抱着的,是一个愈来愈透明的美人。她真的很美,乌黑的长发、俏丽的脸蛋、白皙的皮肤,而美丽的绽放是那样的短暂,她慢慢地变得没有重量,变得更加透明,她的美丽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如昙花般凋谢了,包子透过了她的身体,看见了自己的手。
美子神秘的消失了,如同她神秘的出现。
“妈妈”包子轻声嘟囔了一句,他缓缓起身,手持擎天巨伞而立,他的头顶上,是数百个正在向五鬼悬门密密麻麻飞去的活鬼。包子毫不犹豫地撑开了巨伞。随着大伞的开启,一阵金光闪耀,巨大的闪亮的冲击波以立体的方式向地下工事的每个角落射去,飞上天的活鬼开始燃烧,像一个个走到生命尽头的孔明灯。它们带着火焰落了下来。而美子的施法已经奏效,头顶上五鬼悬门正在撕裂,脚下的大地隆隆开裂,五鬼悬门几乎是无可阻挡地开启了,枉死海即将吞没大房镇。
满身是血的黄仙奔跑过来,对包子大喊“上神!用擎天伞堵住悬门!”
包子听后一愣,擎天伞尽管巨大,但和更加巨大的悬门比起来,几乎不够塞牙缝的,更何况自己离悬门有几十米的高差,怎么上去。
“包子!愣着干什么!”黄仙有些着急了,地面隆隆震动,大家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地面的龟裂变成了巨大的裂缝,一些小仙小怪躲闪不及,纷纷落入了无底深渊。黄仙纵身一跃,跳到包子身边,揪起领子向上一推,包子借着一股强大的仙力,直直地向悬门大口飞去,那黑门越来越近,里面忽隐忽现的狰狞的人脸,纷纷向他聚拢过来,他们舔着舌头,呲着牙齿,似乎一群恶狗在等待一只羔羊。
包子大吼一声,将撑开的擎天伞的葫芦头戳进宇宙黑洞一般的大门之内,顿时一道蓝光闪烁,接着是数道蓝光,五鬼悬门后的巨大黑洞竟然开始燃烧,那火焰是妖异的蓝色,每张狰狞的人脸都从五官中窜出了火苗,变得更加扭曲可怖,火焰满眼绽放开来,毕毕剥剥地掉落在地面,五鬼悬门熊熊燃烧,这个藏匿在地下的害人工程,今天终于被多闻天王的擎天巨伞毁掉了。五鬼悬门并非真实的门,而是一个三维与四维世界的虚拟入口,待它燃烧殆尽,石头洞顶显露出来,
包子的大伞也燃烧起来,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自己与悬门分开,包子后背朝下,攥着冒着蓝色火焰的巨伞,像一个伞包燃烧的飞行员缓缓坠落,众仙纷纷飞起接住,合力托举着包子返回地面。所谓的地面已经沟壑纵横,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脚下隆隆作响,白媛眼睛锐利,在万丈深渊之下,有银色的反光。大家定睛观瞧,那是藏在龙脉中的暗河。这场震动位于龙眼位置,脚下应该是三条地下暗河的交汇口。那隆隆的声音来自于汹涌奔腾的暗河,脚下刚刚裂开的崖壁十分脆弱,在暗河的冲刷之下,不断有大块大块的石块滚落河中。突然,一处崖壁崩塌了,一股激流像横冲直闯的野牛,横向冲进已有的暗河中,河水迅速融汇,向裂缝深处纵贯而去。
“暗河改道了!”众仙惊呼“这里可能崩塌,我们赶紧从出口出去!”大家迅速飞升,包子是肉身,不掌握飞行技巧,黄仙和三太子合力将包子和昏迷不醒的刘大光架起,向来时的入口飞去。待大家飞回到入口,却猛然发现铁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谁干的?”三太子撞了几次门,那铁门如同焊死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脚下的地面已经逐渐塌陷,凶猛的洪水汹涌翻滚,吞噬着遇到的一切存在,脚下的地面一片一片塌陷着,坦克、大炮和弹药瞬间落入大水之中不见了踪影,就连起先镶在墙壁上的铁楼梯也被大水卷走。大家虽为仙人,但持续的做法飞行消耗元气极大,不能持久,如果不能找到出口,不久后也会跌落洪水之中。
正在惆怅之际,包子仰望天穹,发现了原五鬼悬门巨型花朵旁边的九个小洞,九个洞弧形环绕着巨型石花,里面黝黑深邃,不知通往哪里。
包子说“这九个洞代表极数,它是一个至阳的虚数,常表示最多和无数的意思。鬼子挖这九个洞窟,不是没有用意,如果没有猜错,这九个洞内勾连回转,迷惑极多,如果走错了洞口,将永远陷在迷宫之中。”
白媛说“按照之前与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我猜每天的入口也不同,不会固定为一个,应该与当日的阴阳配属有极大关系。”
黄仙点头称是“今天极阴之日,如果按照这个推算的话,今日五行属金,8字是阴金,是否当从8号洞口出去?”
包子略一点头“如果没有其他设计,那只能试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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