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主要以丧尸族和骷髅族为主的原初之城下城区,由灰尘、烂泥或污水构成的城区,充满了贫穷、衰老和死亡的地方。在这里,家的概念就是胡乱堆砌的乱石、东拼西凑的废木板或是破破烂烂的旧毯子;在这里,老鼠是人们的好朋友,因为不论白天还是夜晚,大街还是小巷,老鼠旁若无人地乱窜,蟑螂、蚊虫什么的,更是不用说了;在这里,比悲伤更绝望,比绝望更无助的事,每天都在发生,饥饿、疾病和虚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附赠品,五神从来没有把他们悲悯的目光投放到这个地下阴冷的世界。
上灯时分,人们挺着麻木的身体离开自己破烂的小屋,加入缓慢移动的人流,登上大铁笼升降机,开始为一天的生计打拼;下灯时分,他们拖着疲累的身体又登上升降机,手心里攥辛苦一天得来的一两个铜灵,这点钱也就只够他们在集市上买几个紫薯果腹。
不是所有的下城人都能去上城区工作,首先必须经过严格的资格筛选、身体检查和人际关系审核,任何一项不合格即被淘汰,然后必须接受至少三次的面洽,在道德品质、言谈举止和日常习惯等方面进行全面考评,最后能获得许可证的也就十之三四罢了。更多的人生于下城区,死于下城区,终老一生都没有踏出过下城区半步的大有人在。
维克多是下城区的一名普通的丧尸男子,他有一头稻草色的干枯短发,一双大大的烟灰色眼睛和一个宽广有力的大下巴,认识他的人爱叫他好人维克多或是老实人维克多,他的好名声让他在上城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捡拾大街上的马粪,每天能获得三个铜灵的报酬,这让他的邻居和朋友无比羡慕。他是一名虔诚的伏都教教徒,每周都会去神祠参加秘密集会——都城不比别的地方,在五神的世界里,力格巴大神也需要额外低调些。
他有一家子的人需要养活,“母亲”、“妻子”和“女儿”,从某方面来说,这些关系并不是真的,按照力格巴大神的教谕:“受赡养者必要赡养。”神祠的执事法尔考大人将幼小的他指派到了“母亲”萝拉的家里,等他年富力强可以赚钱养家了,又为他指派了“妻子”安娜和“女儿”莉莉,这样他就成了一家之主,需要时时刻刻考虑家人的温饱安危等问题。
不过最近,维克多又增添了一些新烦恼和担忧,法尔考大人又为他指派了一名家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问题在于,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并不是他们丧尸族的族人,和上城区的那些老爷们似乎看起来更想象些。这些也就算了,最最关键的问题是,小伙子除了脸以外,浑身上下裹满了绷带,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维克多几乎以为是个“死翘翘地”。
法尔考大人微笑着对他说:“维克多兄弟,把他带回你家里,待他如兄弟,赡养他直至痊愈,力格巴大神会记住你的善行的。”
维克多在心里暗暗嘀咕:上次塞给我妻子和女儿的时候,执事大人也是这么说的,至少妻子和女儿能跑能跳,能说能闹,这次干脆来个半死不活地,看来以后连老汤姆家兑水的大耳蝠血酒我也得戒了……
“等等!”维克多忽然发现了问题的重点,“您说‘待他如兄弟’,而不是‘兄弟’?”
“待他如兄弟,胜似亲兄弟。”法尔考保持着微笑,又重复了一遍。
好人维克多眨着他烟灰色的眼睛不解地问道:“法尔考大人,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脑子笨,要不您就直接给我说明白好了,这个死翘翘地……”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个小伙子,“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兄弟?如果是,那为什么我的兄弟不是丧尸族的?如果不是,那又该怎样‘如’兄弟呢?”
法尔考的嘴角有些抽搐,在心里不断自我暗示着:微笑,保持微笑,我要微笑……效果似乎不是太好,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扭曲,只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和蔼一些,“亲爱的维克多兄弟,不管怎样,他现在是你的兄弟了,不要再问为什么,好吗?要问就在内心深处问问伟大的力格巴大神吧。”
维克多盯着执事的眼睛看了许久,拨开那片叫做和蔼的浮云,闪开那片叫做虔诚的绿叶,直看到眼底闪动的威胁的光芒,“那好吧,他现在是我的兄弟了,他叫什么?”
“他叫……什么来着,我也不知道。”
“那好吧,我就叫他‘兄弟’吧。”
“不错的名字。”
“行,我这就去再找个人和我一起把他抬回家里去。”
正当维克多要离开的时候,法尔考忽然叫住了他,吞吞吐吐地说:“维克多兄弟,把这位……兄弟拜托给我们的女士留了一笔钱,你知道,我可以分些给你的……”
好人维克多冲着执事咧嘴呵呵笑道:“法尔考大人,我的那份就捐给神祠了,算是我对力格巴大神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你也不问问多少?”
“不问了,问了我会后悔的,哈哈。”维克多洒脱地走了出去。
很快,维克多找了个帮手,用简易担架一起把这位名叫“兄弟”的小伙子抬回了家里。
也许是因为收入稍高点的缘故吧,他的房屋比一般的下城区居民的稍好点,但也不过是用废弃的土石堆砌而成的三间小屋。
安娜正带着莉莉门口剥紫薯,看见维克多抬了个浑身裹满绷带的男子回来,连忙问道:“喂,你这是要干嘛呀?”
“这是法尔考大人指派给我的兄弟。”维克多照实说道。
“什么,什么?”安娜立马双手叉腰,堵在门前叫道,“家家都是四口人的搭配,为啥咱们家要多一口子人出来,你有那么多闲钱再多养一张嘴吗?而且还是个半死不活的……”
“是法尔考……”
“法什么法啊,我看他法尔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骗吃骗喝不说,没事就用些异端邪说蛊惑你们这些没头脑的家伙。”
“你胡说什么,”维克多生气地说,“再瞎说信不信我抽你……”
“哟,胆子大了啊,你抽啊,你抽啊……”
形势一下子僵持下来,周围的邻居都探头探脑地窥探着热闹,不时指指点点地说着些什么。
“你们俩吵够没?”萝拉杵着拐杖走了出来。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痕,褶皱的皮肤,佝偻的腰背,已经失去的耳朵和几根手指。
“妈,你看维克多非要收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说是神祠指派给他的兄弟。”安娜抢先告状。
萝拉颤颤巍巍地绕着担架转了一圈,她那浑浊的眼光在“兄弟”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干脆利落地说道:“抬进去。”
自此后,周围邻里和朋友们都知道维克多家来了一位名叫“兄弟”的新成员,只是这位兄弟不说话,也不吃喝,只是静静地躺着,似乎在做一个极其悠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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