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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奔逃的山贼三三两两地朝着山道狂奔。
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命,逃离牛头山,离那妖怪远远的。
平常只是常听一些精怪鬼魅之事,可谁曾想到,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身边。
他们这些山贼喽啰哪一个不是曾在大头领面前晃荡过,有些溜须拍马的,为了争宠邀功,更是恨不得大头领多多注意到自家,可如今想来能留得一条性命,已然是侥天之幸。
正在这一大群山贼乱糟糟沿着山道逃窜,想离得牛头山更远一些。
忽然,前方浩浩荡荡出现了一大群人,怕不是有二三百人之多。
一个个拿着棍棒刀叉锄头之类的农具,气势如虹,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有穿着粗布麻衣面有菜色的,亦又骑着马匹,体型剽悍的,一个个杀气腾腾。
两方人马骤然遇上,都是吃了一惊。
跟着对面的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呼喊了起来。
“杀山贼啊!”
登时,那些拿着棍棒刀枪和各种农具的老少汉子,挥舞着武器,就朝着乱糟糟的山贼人群冲了过去。
“杀山贼!杀山贼!”
高呼声顿时一浪高过一浪。
众多山贼喽啰从牛头山一路奔逃,早已经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哪里敢抗拒,一见到那轰隆隆的人马冲了上来,一个个瞬间跪倒在地。
“饶命,饶命!”
“莫要杀我,饶命啊!”
“我是王二啊,被山贼胁迫来的!”
“张家哥哥,我是你远房兄弟,十年前我们还见过一回。”
各种哀嚎求饶声,伴着粗重的喘气声接连响起。
杀气腾腾的人群本是已经做好了厮杀拼一场的准备,可见着如此场景,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止如此,众人还能够看到有更多的山贼从远处奔跑而来,一见这么多人,跟着都是跪伏在地。有些跑得脱力的,这会干脆挺尸仰天躺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穿着粗气。
从牛头山一路奔逃,到了这里,不少人早就累得慌,这时一停下,或跪或趴,干脆都没了动静。
“这些山贼求饶了。”
“往日这些山贼就会欺负我等,今天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狗贼,还敢抢我的钱米,砍了他的狗头去。”
赶过来的人群里,拿着棍棒刀枪的汉子们一见这样的情形,登时大叫了起来。
先是有人拿着棍棒噼里啪啦打翻了那些最前面跑得快的山贼,眼看这些跪在地上的山贼们不敢还手,一个个愈发吐气扬眉。
“定然是五斗和裴兄弟他们做的,杀了那几个当家的,这些贼人才没了胆气。他们当真做得这般好大事情。”
周五站在人群当中,神情激动万分,连连挥舞着手臂,冲周遭的人大声喊道。
“我们把这些贼人绑了送官,再去把那寨子一把火烧了。”
人群中常在周五店中吃酒的赖纤头,跟着附和大喊一声。
他们都是前番在酒肆周遭,见了狄五斗和裴楚两人上山剿匪,感怀义气,这才跟着来的。
不少人热血上头,已经做好了搏命的打算,哪里想到,竟然来的这般容易。。
“杭家老爷,这些贼人求饶了。”这时,又有人高呼出声。
一个骑着健马的中年男子带着三五个剽悍汉子,越过人群,出现在众人面前。
前面跟在狄五斗曾到过周五酒肆的杭家家生子杭小辛,朝出现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三哥,这些贼人一见着我等就跪服投降,定然是九娘和狄五斗他们得手了。”
看着跪了一地的山贼,这名男子也是一惊:“莫非九娘和那狄五斗真把这寨子剿了,难道九娘真要嫁给狄五斗那厮不成?”
急忙说道:“快问问这些人,山上的情况究竟如何?”
昨日狄五斗吓退了山贼,他宴请对方在家中吃酒。
那狄五斗饭量惊人,又天生神力,不知怎么地,就让杭九娘看对了眼。
他察觉出了端倪,按他打算,如九娘这般不说嫁个高官显贵,至少也是一大户人家,能够给他增添些助力,但又恐自家妹子性烈不听。
酒醉之下,一时兴起想绝了杭九娘的念头,便先开口激那狄五斗说要是能剿灭山贼,他就做主把九娘许给对方云云,又旁人吱声有他杭家的家业在,莫说狄五斗,便是狄五十斗,也不用忧心饥饿。
哪里知道这狄五斗竟然当了真,第二日在杭家吃饱了饭食,要了马匹甲胄,就直奔着牛头山而来。
如果只是狄五斗一人,死便死了,可哪里想到九娘跟着也一起来了。
这可让他吓得不轻,连忙纠集了家丁护院,又在集市外遇上了周五带着的一帮乡亲,两方人马齐聚下,有了数百人马,这才朝着这牛头山赶赴而来。
不等杭家的人行动,下面的周五赖纤头等人已经有了动作,上前找了个看模样像是小头目的贼人,抓了起来,喝问道:“你这贼人,快说说山上情况如何?我家两位兄弟是否杀了你们的贼头领?”
那贼人一路奔跑逃窜,早已经是疲惫不堪,这时才稍稍缓过劲来,见有人问话,才连连咽了几口口水,战战兢兢道:“妖……妖怪,有妖怪。”
“什么妖怪,我问的是……”
周五还要再问,山贼当中又有几人出声:“大当家是妖怪,专爱吃人。”
“方才有几人冲杀到了山寨内,我等赶去看时,见到了大当家变成了一头牛妖。”
“妖,妖怪啊,快逃,快逃命!”
“真是大牛妖……”
跪伏在地的山贼众人这时似乎缓过了劲头,纷纷骚动了起来,似乎想要冲出人群。
“跪下,跪下,谁再敢妄动,小心我砍下他的脑袋。”
杭家集的众多村汉见到跪在地上的山贼又了动作,纷纷大喝起来,有些脾气暴躁些的,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棍棒打了过去。
好不容易等这些山贼安静下去,周五满脸狐疑地走上前,抓住了之前说话那人,“你这贼人,还不快说个清楚。”
那贼人拱拱手,又吐了一口浊气,道:“真不该瞒诸位,那大当家平日里惯爱食人,我等也只当他生性凶残,却不想方才显露了行迹,是一头大牛妖。我等逃散时,正有两男一女和那牛妖厮斗,至于其他的,再不知晓。”
“是了,那几人好生厉害,大当家……不,那牛妖平日里神力非凡,刀枪不伤,结果被几人纠缠住,不得不显出原形。”
“众位老爷好汉,还请放我等离去,再不济扭送官府也行,那是妖怪啊……”
听闻众多的山贼都这般哭喊着说起,在场的杭家集众人一时纷纷有些被吓着了。
一两人还可能说谎,如这般百十号人,哪里能串通得起来,且看他们的狼狈模样,这话立刻让众人信了分。
“周五哥,这可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赖纤头把目光投向了周五问道,其他一些街面上的纤夫食客,也一一看向周五。
他们虽是敬佩狄五斗和那个小道士,敢匹马单枪就冲杀而来剿匪,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周五人品过硬,高呼之下,才感怀义气前来。
毕竟都是七尺高的汉子,如果无人敢出头,大家当个乌龟也就罢了。
如今有旁人不畏生死剿匪,自家再没点动作,简直就枉为人了。
可如今听到是妖怪,众人不论是惊是疑是惧是怕,都需要个拿主意的。
另一边的杭家集杭家家主杭户,面色也是阴晴不定,若非为了杭九娘这一嫡亲妹妹,他是无论如何鼓不起勇气来这牛头山。
眼下山贼看样子是没了,可又闹出了妖怪,他心下已经怯了三分,说不出个进退。
周五站在人群之中,这时也是心如海潮,起起伏伏,没个平静。
他虽是个买卖人,但为人热忱,是个有良心的。要不然也不会有狄五斗专门来谢他,送上了一包杭家给的碎银。
他虽没做过个领头的,但这事却是他在店门前挑起,这时即使心中惧怕,却也退避不得。
当下,周五排众而出,站在人群中间高声呼喊了起来:
“众位乡邻叔伯兄弟,我等今日来这牛头山,便是因五斗兄弟前来山中剿平贼人,不少人在我店中时,当也看见,有一位与我等非亲非故的小道人,挺身而出,与五斗兄弟随行。又听杭家的人说,九娘跟着上山。
他们三人皆是大勇气。
我等生于斯长于斯,畏惧贼人不敢出头,今有人不畏危险,我等乡民还要再退缩不成。管他是贼人也好,妖怪也罢,我们在此数百个男儿汉,莫不是还怕了不成。
不瞒众位,昨日我店中见了一鬼物,我已然惊吓得不行。各位且再想想,一个贼寨子尚且扰得我们不安生,如果是有妖魔在左近,今后我等又要过什么日子。莫不是天天要送上自家子女喂养那妖魔么?
我周五在此说了,若有血性的,且随我周五去那牛头山,襄助五斗和裴兄弟。”
一番话落,人群中轰然响起。
站在周五身边的赖纤头率先高声呼喊起来,“周五兄弟,我老赖第一随你去。管他是贼是妖,今日定要将他除去。”
“我第二个。”
“我也同去。”
“怕甚妖魔贼人,不就一条性命,这苦日子,老子早过得腻歪了。”
“杀贼杀妖,怕个鸟!”
数百杭家集的乡民起了声势,跟随着周五,越过了那些跪倒在地上的山贼,浩浩荡荡朝着牛头山去了。
杭家家主杭户和几个亲随看着那奔流如潮的人群,愣在那里。
“这些人,这些人……”杭户咬着牙,指着前方,骤然狠狠一咬牙,高声一呼,“护佑相邻,本就是我杭家职责,去便去。”
跪伏在地上的众多山贼,看着杭家集的人全部走了,一时个个面面相觑,默然无声。
好半晌,忽然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三头领昨晚被那……那妖怪吃了。”
“我村中一发小,之前被寨里抓住,我救援不及,亦被吃了。”
忽然间,人群中有一头目打扮的山贼站起身,朝着众人高呼了一声。
“兄弟们,我等虽然做贼,打家劫舍杀人无算,可却也没有将人刨心挖肺吃过人。”
又有人喊了一声,“三当家于我有活命之恩,他死在妖怪手里,我要去报仇。”
“呸!那杭家集的穷汉子都有这血性,我等厮杀的好汉,还弱于他们不成。”
“回去回去,那牛头山是我们自家的地盘,不能让妖怪占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甚!”
“一头大水牛而已,杀了吃肉,正好报仇!”
“牛不是吃草的么?”
“成了妖怪就吃人啦。”
“莫要废话,我上这牛头山是没了活路,干下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去杀那妖怪,也算赎了这一身的罪孽。”
哗啦啦从地上站起的十多个人,左右寻摸着捡起了刀枪,跟着前方杭家集的人马,再次朝着牛头上涌去。
留在原地还有数十号山贼,再次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些人吐了口吐沫,骂一声:“都是些犯了混的蠢货。”,朝着山道远远逃去。
有些人原地犹豫了一阵,最终朝着牛头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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