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孙度与糜竺的谋划中,为无地小农分地,提供先进农具,先进的生产技术,都不过是为了获取最大利益的手段罢了。
这其中的巨大投入,巨量的土地分发,还有后续的耕牛、耧车、农具等资金物资的投入,目的是要获取最为合适的利润。
“主公觉得税率定为多少合适?朝廷目前的税率可是三十税一。”糜竺故而好奇询问公孙度对辽东农庄后续的税收政策。
“其他不提,对农庄的税率,三十税一明显不可能,太低了。”公孙度摇摇头,“你我都知道底下的猫腻,朝廷明明施行这么低的税率,可是百姓照样过的困苦不堪,为何?百姓除了承担朝廷的税赋以外,还要承担基层吏员的开销,名曰摊派。
而摊派的数额?则完全看吏员的良心了,对豪强唯唯诺诺,对小民重拳出击,普通百姓被压榨得骨头都干了。”
糜竺点头,这一点他很清楚,而且他家也是这一套规矩的受益人,只是他目前身份转变,成了统治者,那么就不能只为自家考虑了。
“那主公的意思是?”
“我们换个说法,不说对产出的税率,而是对农庄当年农业利润的一半,也就是说,农庄当年的产出减去农庄人口自身消耗的剩余,取其一半作为税收。”公孙度笑眯眯道。
糜竺掐指一算:以一户百亩计算,亩产250斤,那么一年25000斤收入,减去一户五口,人均450斤消耗算,那么官府就要收11375斤粮食。这占比,接近一半了!
“税率这么高?主公不怕被人诟病苛政吗?”糜竺被自己的计算结果吓了一跳,吃惊道。
“高吗?子仲看到的是我等收取的粮食占比,而那些小民呢?他们看到的是从饥不饱腹,变成了家有余粮。他们看到的是从家徒四壁,一年下来负债连连变成了年收11375斤粮食,你说诱惑还不够大吗?更不用说百五亩田地产权对小农的吸引力了。”
公孙度摇摇头,看向沉思的糜竺继续道:
“他们不会在意你说的高达五成的税率,概因在他们以往的生活中,朝廷的实际税率远远高于五成。
长久以来,百姓们关注的从来不是怎么样收益最大,而是怎样最为稳定,就如子仲你家做生意肯定知道,一个生意收益越大,其风险也就越大。
所以反而他们会特别在意其中另一点,那便是税法中的扣除自身消耗这一规定,这才是农庄政策的压舱石,也是辽东长治久安的保障。它保证了农民最基本的温饱,也规定了我等施政的下限。”
公孙度一边踱步,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子仲,你家是做生意的。以你的经验,你说说,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既能激发最大的劳动热情干活,最后还能心甘情愿的将全部收入交给你。”公孙度停步,看向糜竺笑着问道。
“心甘情愿?”糜竺闻言嘀咕了句,沉思了片刻后回道:“做他的债主即可!”
“啪啪!”公孙度拍手道“子仲之答,深得我心啊,正是让其负债!”
“我等设计的农庄制度,除了让农民有了温饱的保证外,收取税赋之后的剩余,还要还债!”公孙度此刻就像个地主老财,比划着手指道:“耕牛、耧车、铁制农具这些硬性投入,都是需要农庄进行支付的,还有农庄的最大资产,土地,亦是需要小农赎买的。”
糜竺突然有些心寒,公孙度此刻模样,比他还要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这便是主公此前所说的尽其一切,只为了取利吗?
“但也不能太过分,我们需要计算出一個合理的数字,在未来的五年内,辽东的局面复杂,为了应对危局,我们必须将农庄的剩余,统统收入官库,这一点甚至可以对治下百姓明言。”
“而五年之后,还完债后的农庄,因为没有对农业品定价权,我等还可以利用盐、铁,手工业品等物资与其进行交换取利。”
公孙度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这是他一路上所能想到的,既不伤民生,又能获取最大利益的最好方法了。
“嗯,属下明白了..”糜竺点头,公孙度后面这一点,倒是与他们之前讨论过的庄园之间的换货贸易有异曲同工之妙。
.....
襄平城门处,民众心心念念的分地告示终于贴了出来。
有把守军士大声朗读:“治下无地百姓,均可以户为单位,前往郡府登记...户均分田150亩..”
人群议论纷纷,有人不可置信问道“多少?!”
旁人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150亩!哇,那可是150亩良田啊。此事若真,公孙太守可真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啊!”
“嘿,你没听到还有条件吗?必须组成什么劳什子农庄,合作经营,不允许家庭自理的。也就是说,那地啊,不属于你,属于农庄,你啊,不是去领地,是去加入农庄的。”旁边有穿着锦袍的富农不屑道,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公孙度在玩什么把戏。
“你懂什么!?我等贱民,得授田亩,已是万幸,哪里还贪图什么家庭自理。再说,就算公孙太守赠与我等百五十亩地,以我等小民,又哪里有能力进行耕作呢?还不是要撂荒,那就大大寒了太守的心了。”有小农模样的壮汉大声反驳男子道
“就是!这上边不是还说了吗?组成农庄后,官府会以市价提供耕牛、铁器、还有那什么中原的七脚耧车。公孙太守为我等考虑得这般周全,不许伱等说太守的坏话!!”有人接话,大声呵斥那锦袍富农。
“就是,他就是嫉妒了,嫉妒我等能够从太守那里领取土地,小人!打他!”有人发怒大声怒斥,抄起手上的锄头就要向那男子挥过去。
“一帮愚民,愚不可及!”富农嘴里骂骂咧咧,却还是在激愤群众的打骂之下落荒而逃。
“无地百姓可以到官府领取150亩土地?那我还要手中那几亩薄田干什么?赶紧卖了去找官府领地啊!”有自耕农反应过来,心中大呼,赶忙回家找人,要将自家的田亩全部出手。
有刚刚从豪强手中获得自由的奴仆得知消息后,竟然当众跪地高呼:“公孙太守万年!太守万年!”
万年即万岁,此时万岁一词还未被明文规定专用于皇帝,在独尊儒术之前,万岁只是百姓相互招呼的问候语而已,汉武帝之后,万岁成为了皇帝的代名词,但是民间因为习惯,尚无禁忌,某些激动时刻,长呼某人万岁,并不是在为那人招祸。
此刻,襄平城内此起彼伏的“公孙度太守万年”欢呼声压过了一切,这让那些本就因公孙度暴行而战战兢兢的幸存豪强,更加的胆战心惊,只觉得这辽东,是他公孙度一人的天下啦!
而在辽东太守郡府之内,公孙度站在案几上,看着上边规规矩矩的线条,心中满是别样的情绪,他终于体会了一把,当年那些北美奴隶主,拿着铅笔在地图上画直线的感觉了。
诺大的襄平城外的田亩,被整整齐齐的划分给了200个农庄,而放眼望去,南方的新昌与安市,依旧还有许多待开发的田亩。
告示既出,郡府衙门都快被激动的小民挤破了,每个人眼巴巴等着太守开恩,向大家分地。
没有办法,糜竺只好带着计吏在长街上办公,背后展开了巨幅的襄平城外田亩地图。每当登记户口数凑足了40户,便就在地图上勾画一笔,给其定好了农庄位置。
每当有一处农庄被做上标记,就会在人群中激起一阵欢呼,同样的还有一阵惋惜之声。
这是一场狂欢,亦是一场抢劫之后的分赃,如果说公孙度代表的是强盗,那么这些小民就是帮凶。
公孙度在太守府的高台上望见长街的热闹一幕,想起了前世在电影中看到的一句台词:做什么能迅速让陌生人之间互相信任?答:共同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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