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存档器 第二十一章星夜

    今年的春季，一部好莱坞巨片风靡全世界。3d的技术，震撼的视觉效果，让人欲罢不能如痴如醉。这部影片成为人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噱头谈资，恰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周世勇自然也不能免俗，也卷入到滚滚潮流之中。

    这一天他心血来潮，约郑莹一起到影院观看这部好莱坞巨片。

    当他们从影院里出来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公园。

    郑莹好像意犹未尽，挽着周世勇的手：“今晚的夜空这么美，不如找个地方坐下一起看星星吧。”

    周世勇点头答应。两人相伴进入公园。

    平静的湖水，宽阔的草坪，古朴的木桥，朦胧的灯火，淡淡的花香，还有昆虫此起彼伏的浅吟轻唱，公园里的夜色，是那么幽静而安详，让人不忍心喧哗，以免将这一切美好溶解和揉碎。他们在湖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下，相互依偎，面对着湖水，感受着凉风，抬头仰望天空，欣赏着满天的星辰。今晚的天气很晴朗，视野很清晰，可以看到天上弯月如钩，群星闪闪，一条银河横贯天空。

    郑莹眼望着天空，嘴角扬起一缕微笑：“世勇，其实我们并不是孤独的。你看天上有那么多只眼睛，它们一眨一眨的，都在好奇地看着我们呢。”

    周世勇听后会心地一笑，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回应道：“其实，夜晚是永远不会黑暗的，因为有那么多的灯笼，高高挂在天上，千百年来从未止灭，亘古不移地照亮黑夜，给人间带光明，哪怕是很微弱的光明。”

    “你说天上浩瀚的星辰中，有没有一颗星球，它的名字叫做潘多拉星呢？”郑莹睁着一双大眼睛痴痴地说道。

    周世勇不禁扑哧一笑，打算给她浇盆冷水：“你太可爱了，这是电影里胡乱虚构的，根本不存在，这个你也相信？”

    “说得也是，电影里描述得再美好，它仅仅是电影。”郑莹有点落寞地说道。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见蛐蛐在草丛中轻声的弹唱。周世勇看着天上的月亮打破了沉默：“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众所周知，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从未倦怠，那是因为它负责给地球带来光明，赐能量于地球上的芸芸众生。但是你看天上那个月亮，它又有什么责任和义务，竟然一直陪伴着地球，历经亿万多年，从来都不离不弃？你说说看，它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也许呢，它是被地球的美丽给深深迷住了。这个星球是那么的蔚蓝，那么的翠碧，像一颗梦幻的水晶。这里有那么多动人的乐章，有那么多唯美的故事，每天每夜都在不断上演着。明月留恋于地球独有的妩媚，故而难舍难离，千百年来徘徊于天上，与地球遥遥相望，甚至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从另一个方面看，茫茫宇宙浩瀚无边，地球和月球渺如沧海一粟。在鸿蒙开辟之初，两个星球能够在宇宙中相遇，那是莫大的缘分。它们相互吸引，相互眷恋，相互珍惜，坚贞情谊，亘古不渝。它们之所以不离分，那是因为它们的情谊让两者根本没办法分开。”

    “这么说来，你把两颗星球比作一对情侣，对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

    “它与地球相恋那是因为地球独一无二的美丽。但是如果它遇到一个比地球更美丽的星球，比如传说中的潘多拉星球，它难道不会移情别恋吗？”

    “我想它不会的，经过亿万年酝酿的感情，是醇厚而绵长的，根本没办法替代。它们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早已把对方看成自己的一部分，其感情坚如磐石，怎么可能分开另寻他人？我绝对不相信！”

    周世勇没有反驳，也没办法反驳。他心里暗想：月球要是能够脱离地球，随心所欲地去到它想去的地方，就像逛超市一样，那么还要万有引力干什么，整个宇宙都乱套了。

    沉默了一会儿，周世勇望着天上的星星说道：“人们说天上有多少多少个星座，给它们都取了形象的名字。但是很惭愧，这么多星座我几乎都不认得，只认得猎户座，人马座。猎户座有并排的三颗星，人马座以一个四方形为标志，它们在天上比较好认。”

    “哇，你比我好多了啊。我连这两个星座都不认得。天上的星星那么杂乱，叫人怎么辨认呢？”

    周世勇用手指着天空的一块区域：“那里有三颗并排的星星，很亮的，看到没有？那是猎人的肚子。喏，那是手臂，下面呢是两条腿，那边几颗星星像不像猎人手里的盾牌？”

    郑莹顺着世勇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边凝神看着一边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她这时候的心态，就好比经过高人指点，对一幅绝世的画作有了更加深刻的审美体会。

    其实那浩浩广阔的星空何尝不是一幅玄妙深奥的图画呢？不同的人对它都有不同的解读。有人看到它就像看到一盘杂乱的散沙，没有特殊的感觉；有人看到它产生绚丽的幻想，写下了优美的诗篇；有人根据它编制了一个个星座，并用部分星座对人的性格进行了归类；有人根据它来占卜算卦，预知未来，推测吉凶；还有的人通过观测它来探知宇宙的奥秘，从而得到各种精密严谨不容质疑的科学至理。然而坐在公园长椅上的这一对年轻人，却把星空当作一个纯美的艺术品，一个幻想的启发器，从中捕捉到最简单的美丽和最原始的温存，让因爱恋而迷醉的心沐浴在星光中，直至变得更加细腻，更加柔软。

    “我们现在在这里看星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院子里对着夜空数着星星。现在想起来，感觉那时候真是太天真，太幼稚了。”郑莹双眼望着星空，仿佛从上面能够看到自己的童年。

    “其实呢，在小孩子的眼中，这一片夜空比我们所看到的要美上十倍。在他们的眼中，所有的美丽都会被放大，有时候对一件事物，我们感受不到什么而他们却能从中攫取到美并享受在其中。孩子的世界就像一个梦境，大人们无意间会成为孩子的织梦者。聪明的父母，会从孩子的视角出发，为他们编织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让他们感受到美感受到爱。”周世勇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对这个有着深切的体会。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小的时候，在郊外玩耍的时候，就觉得那些野花野草非常非常漂亮。在草丛中行走，观赏两边的风景，有想唱歌的冲动。我会采下一朵马尾巴花，观察它的花蕊，闻闻它的味道，感觉它特别美。现在再去看看那些，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感觉，长大后的我，反而变得麻木了。”郑莹说道。

    公园之内静如止水，周世勇低低地说着话，但是每个字都很清晰：“是啊，孩子们都是天使，他们的快乐很简单，他们的想法都很单纯。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坏孩子，关键看大人怎么教育他。其实最好的教育反而是最简单的，那就是‘爱’。如果一个孩子，他得到了足够的爱，并感受到这些爱，那么他怎么可能会变得暴戾、无情、冷酷，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肯定会把自己得到的爱施加在别人身上，变得宽厚仁慈，爱惜弱小，体恤众生，成为人格上健全完整的一个人。”

    郑莹很认真凝视着眼前这个男生，然后依偎在他的肩头上，微笑着喃喃道：“你那么疼孩子，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想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周世勇的心略微颤了一下，一份感动涌上喉管，有想流泪的冲动。他将左手伸过去，搭在她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想你的童年一定很多彩，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体会感悟呢？”郑莹道。

    “谈不上多彩，但还算比较完整。人们都说我们这一代是蜜罐里泡大的一代，其实我也算是吃过苦头的。记得小时候，我到地里帮忙割水稻，脚踩着泥土，头顶着太阳，别提有多辛苦了。我的膝盖被镰刀划破口子，留下月牙形的伤疤。而且还不只一块，两边膝盖上都有，正好形成对称的两个月牙，到现在伤疤还在呢。”说完，周世勇把裤腿翻起来，借着路灯朦胧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的两只膝盖上确实各有一个伤疤，呈月牙状。郑莹颇为感叹。

    “其实我们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小时候也干过农活。我家里不仅种过水稻，还种过花生、芋头，到农忙时候我经常到地里帮忙，比如拔草、除虫、挖芋头之类的，我记得我手上还多次起过水泡呢。”她说道。

    周世勇深切觉得，身边的这个女孩，跟自己正是同路之人。虽然处在不同的躯壳内，但是两个人的灵魂是相通的，彼此都能将对方读懂。隐隐约约地，他能够触摸到她的童年，感知到她最真最原始的生命本色。他甚至觉得，自己跟她，两个生命体之间，已经模糊了界限，恍惚间把她当成自己而忘记本人的存在。他甚至觉得，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带着自己温热的体温。

    他忍不住侧身依偎在郑莹的肩上，感受她身上带有的温暖。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从中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看到她头上的蝴蝶结发夹，格外灵秀可爱，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发夹，轻声地说道：“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扎着马尾辫，没有看到你长发披肩的模样。今天能不能把你的头发散开，让我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郑莹眼眸里柔波闪闪，抿嘴微微笑了笑，伸手解开了蝴蝶结发夹，让一头乌黑的长发释然散开，稍稍甩了甩，慢慢地用手指撩起，把脸颊两侧的青丝挽在耳后，用温和而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周世勇。

    虽然相处已经很久了，但是周世勇还是不由得怦然心动。恍惚间他感觉坐在面前的已不是原来的她，而是另外一个人。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眼前的郑莹，在温柔的星光中，赫然是跟他迥然相异的两个人，这种相异性就好比一个在地上，一个在云端——她真真切切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温柔顺下，吐气若兰，纤音绵绵，朱唇玉泪，血液里流淌着红粉胭脂的女人，一个需要像水晶一样捧在手中，用心呵护的女人。他抑制不住心潮，想要亲吻她。

    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电影里经常看到别人接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要不要······我是说要不要尝试一下，看看亲吻的滋味如何，是甜甜的，还是涩涩的。”

    郑莹捂起嘴巴，身子稍稍往后侧了侧，笑着说道：“讨厌啊你，那太恶心了，我不跟你尝试，不要！”

    周世勇尴尬地笑了笑，叹了口气，一时找不着话题，只好把目光转移到天上，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让他着实吃了一惊。他感到有软软的物体触碰在自己脸上，冰冰的，潮潮的，同时能感受到她温暖的呼吸。他明白怎么回事了，猛然回头，看到郑莹重新坐好，正冲自己调皮地笑着。他捂着脸颊，笑着冲她喊道：“好啊，刚才你不答应，现在倒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快给我也亲一口，不然太不公平了！”

    他抓住郑莹的肩膀，想要用一个亲吻来惩罚她，但是没能得逞。郑莹赶紧用手捂住脸颊，不住地摇头，嘴里嚷道：“不行，不行！我就不给你亲，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得意，像是获得了一场战斗的胜利。

    周世勇轻轻地试图掰开她的手掌，但是没有掰动。郑莹的手像上了万能胶一样黏在她的脸上。但是他还是不依不饶，缠着她不放打算乘虚而攻之。终于他的努力有了成效，在经过几个回合的斗争之后，他感觉郑莹的手明显松了下来。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将它移开，她放弃抵抗，将手缓缓地放了下来。他拨开她的头发，轻轻地吻在脸颊上，留下一个冰凉潮湿的爱情印痕。

    当他们回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周世勇因为晚归，被楼管阿姨数落了一顿，还做了登记。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他想，“人不轻狂枉少年”，趁年轻放纵一下，做一些恣意撒野的行为，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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