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存档器 第五十一章大海

    一日，周世勇来到书店，在书柜间寻摸了一阵，逐本逐本地审查掂量，买了一本《张爱玲文集》。

    回到宿舍，他拿出刚买来的书，认真地看了起来。此时，曹书恒抱着一个罐装啤酒箱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世勇转头一看，问道：“买这么多啤酒，给兄弟喝吗？”

    曹书恒把箱子放在桌底下，说：“刚才去参加聚会，本想兄弟姐妹大喝一场。可是圣经上说了，‘不可醉酒’，很多人都不想喝。所以你看，剩下一大半。要是你想喝的话，我分你一罐。”

    “好吧，那我就笑纳了。”

    曹书恒把箱子打开，取出一罐啤酒交给舍友。

    打开瓶盖，一股浓浓的酒气喷了出来。在柔和的灯光下，周世勇一边品读着文字，一边拿着罐子，时不时饮上一口。书香混杂着酒香，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李素亭发来了一条短信：“很久没去看海了，能陪我一起去吗？”

    海滩边。

    面前是一片碧蓝的大海，海面上浮动着密集而又平缓的褶皱，在太阳的照耀下鳞光闪闪，就好像镶嵌了许多细细小小的珍珠。雪白的浪花轻抹着海岸，一层一层的，宛如是轻薄的裙摆上一片雪白的蕾丝。浩瀚无垠的大海，给地球披上了一件碧蓝色的裙装。

    至高无上的天空，比地面还低的海洋，极致地向远方延伸，居然亲密地相连在一起，交会成一条深蓝色的海平线。海的那边，天幕上悬挂着几朵白云，幽幽地浮动，好似一团团零散而轻柔的棉絮。成群的海鸥留恋着海水的味道，在海洋的上空不住的徘徊，时不时地发出亢奋的鸣叫。远处有一艘轮船，缓缓地抚过水面，渺小得像是一粒孤单的纽扣。海滩上布满了沙子和碎石，踩上去柔软而舒适。沙石之间零零星星地夹杂着一些贝壳。海风迎面扑来，携裹着水汽的味道。静下心来，可以聆听到海的呼啸。

    周世勇与李素亭光着脚丫坐在沙石上，任浪花一遍一遍地将脚趾冲刷。

    “大海真的好美！”李素亭望着海面说道。今天她穿着一袭白底绿花的连衣裙，显得干净而清爽。海风迎面吹来，将她的长发捋起，簌簌地往后飘动。

    “是的，真的很美。”周世勇说道。

    “你以前见过大海吗？”她扭头望着他。

    “见是见过，但没见到这么蓝的大海。”

    “我很久没来看海了，上次看到海的时候，我还是个懵懂的少女，转眼间几年就过去了。像我们这样城市里的人，尽管离海很近，但是见到海的机会不多，因为总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在羁绊着我们。”

    “嗯。也许，在百忙之时，我们也要挤出时间，去感受大自然的美好。人类是自然界的精灵，不能总受困于机械与高楼当中，还要回归璞真，在闲适中，将肉身和灵魂彻底释放。”

    她嘴角露出甜美的微笑，将目光转向海面，用心去嗅闻着大海的气息。

    沉默了半晌。

    “世勇，看着这片海，你想到了什么？”她望着水上的波纹，缓缓地说道。

    他思索了一会，说道：“我想到，广阔无边的大海，其实就是一杯水，地壳是杯底，海岸是杯沿。海底偶尔有火山喷发，那是杯子里冒出来的气泡。杯子里养着鲸鱼、大白鲨以及各种各样的生物，或许，还有传说中的美人鱼。碧蓝色的水里，不知上演了多少美丽的故事。这些故事深埋在水底，千百年来无人知悉——目前只想到这些，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了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情感和岁月也能轻轻撕碎，扔到海中，那么，我愿意从此就在海底沉默’。”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了她的一句话，关于海的。‘爱情就像海滩上的贝壳——不要拣最大的，也不要拣最漂亮的，要拣就拣自己最喜欢的，拣到了就永远不再去海滩’。”

    她望着他微微地笑了笑。

    “我又想到了海子的一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要是能够住在海边，天天看着大海，远离尘世的纷扰，那会是多么的幸福！”李素亭说道。

    她轻柔的话语像一缕清风，不知不觉地将他的情思悄悄地撩起。

    他说：“我也希望，在海边建一间小屋，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坐在礁石上，对着浩瀚的大海演奏着二胡，让大海里的每一滴水都聆听到我的心声。演奏时，伴随着琴声，还有那浪花的轻和与海鸥的舞姿——想起来，真的好惬意！”

    “咦，你会拉二胡？”她好奇地问道。

    “对，我学过。”

    “想不到你也这么喜欢音乐！有空的时候，演奏给我听。”

    “好的，一定——你对音乐也感兴趣吗？”

    “我学过钢琴。”

    “真的？几级了？”他好奇地问。

    “我从小开始练琴，现在已经十级。”

    “真好。”

    “那你的二胡几级了？”

    “嗨，纯属个人爱好，自己摸索着练习，根本不知道几级，也可能是——没级，呵呵。”

    她莞尔一笑。

    “那么，为什么不学学其它的乐器，比如钢琴、小提琴？”她问道。

    “呵，不知怎的，我对二胡有种特殊的感情，其它乐器虽然好，但取代不了。再说了，我又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我对二胡没怎么研究，最近比较喜欢听欧洲的交响乐。个人觉得，西方的音乐才是最有灵性的音乐。乐器的种类多，表现力强，感情充沛，澎湃着灵感，有着一种典雅的气息。”

    周世勇思索了半晌，说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吧。但是我觉得，音乐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只是各具不同的特色。本土的音乐也很优美，至少我觉得它能净化我的心灵。只可惜我不是这个专业的，不然我就愿意对其进行改造创新，让它更加洋气一些。”

    “我很欣赏你这种想法，人毕竟不能总守着老黄历，需要向前看、向外看。国外的很多想法都很先进，我们应该放开视野，将目光投向外面的世界，也许会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对对，我很赞同。”

    “嗯。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合奏一曲吧。”

    “钢琴和二胡也能合奏吗？”

    “有没有听过《风居住的街道》——矶村由纪子的作品？这首曲子就是钢琴和二胡的合奏。我有它的曲谱。”

    “哦——那太好了！期待与你的合作！”他的情绪有些亢奋。

    “呵呵，期待。”

    他在身边摸了一块石头，站了起来，身子向右倾斜，挥起手臂，将石头掷了出去。石头像蜻蜓点水一样跳跃着点了两次海面，然后“咚”地一声落入了水中。

    他回头想看她的反应，只见她静静地微笑着，俊秀的眼眸里流露出少女的痴情，碎花裙上轻柔的纤维，随着海风簌簌地抖动。

    “怎么样？你也试试看吧。”他笑着撺掇道。

    她摇摇头，说道：“呵，我不会。”

    “试试看吧，不会我教你。”他继续鼓动对方。

    她轻轻地笑了笑，缓缓地站了起来，略微地挽了挽头发。

    他捡起一块小石头，交到她手里：“身子半侧，对准水平面平平地扔出去，控制好手腕，记得还要用力。”

    她凝神听完他的讲解，温婉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舒玉臂，征询地朝他望了一眼，接着挥动手臂，将石头扔了出去。石头在空中划出一条短短的抛物线，直直地栽入水中，没有再跳出来。

    她望着他，怯怯地笑着。他指正了她的错误，并耐着性子给她讲解、指导、示范。她又尝试了几次，都已失败告终。她的力气太小了，柔弱得像是风中的荑草。

    “最后再试一次吧，相信你能行的！”周世勇的耐性未减，继续鼓励道。

    李素亭手里拿着石头，专注地望着水面，在海风中凝固成美丽的雕像。

    “记得要用力，还要注意手腕的感觉。”他在一旁提醒道。

    她半斜着身子，挥动玉臂，用力地将石头再一次投掷出去。石头接近水平斜斜地飞出，触碰一下水面，泛起一个圆圆的波纹，然后弹起，落入水中，泛起了另一个波纹。

    “哇，好样的！恭喜你，你成功了！”他兴奋地喊道。

    反观李素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兴奋地蹦了起来，拍着手喊道：“好棒！”此时，小女孩的天真，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周世勇愣住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审视着眼前的女孩。平时的她，文静、高雅、倨傲，仿佛随时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的她，天真、爽朗、活泼，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可爱的小姑娘。

    其实归根结底，她何尝不正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吗？

    近岸的海水很浅，能够看见水底的沙子，浅碧色的海水摇晃着波纹，就像是质地纯正闪着光泽的翡翠。他一时兴起，将裤管高高挽起，踏入了水中。刚开始很冰凉，但慢慢地适应下来，潮水轻轻地涌动，温情地抚摸着他的双腿，他能深切感觉到那种酥酥柔柔的清凉。朝着深海处望去，海水不停地摇晃，恍惚间，就好似伫立在大海的中心一般，浩荡的海水在四面翻滚，燃起胸中万丈的豪情，睥睨天下，颐指江山。

    他回过头来，冲着她招呼道：“素亭，你也下来吧。”

    李素亭面露犹豫：“我穿着裙子呢，怕弄湿了。”

    “弄湿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下来吧。”周世勇鼓励道。

    “哦。”她微微地提起裙子，小心地移动着步子，向水边走去。

    他走了过去，伸出手臂，握住她的手，将她搀了进来。一进入水中，她便脱去了羁绊，像小姑娘一般踢着海水，激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周世勇不怀好意，乘其不备，故意重重地踢开海水，把水花溅到李素亭的身上。

    她浑身打了个机灵，回过头来，见是他在捣鬼，粉面微嗔：“好啊，你不怀好意，我也要给你颜色看看。”说完，踢开海水，将水溅到他的身上。

    二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打得不亦乐乎。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依依不舍，日暮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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