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发音是个单音节,由于口音的关系张寅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直到身后的人拍了拍他,这才恍然。
来找自己的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很年轻,张寅鼻尖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般来说,在其他人身上可以闻到的味道,大概率是汗臭、狐臭、脚臭的味道,但根据众多男性朋友们的描述,经常会在一些女人身上闻到非常好闻的难以言述的香味。这时候这个锅就要给各种各样的东西背了,化妆品、沐浴露、护肤品这些现代产物都有充足的香气成分,可谓是把女人们腌入了味,便是在古代,女子们也不会少了类似的东西,胭脂、粉黛、香薰等等,不过都是些贵族阶层才会有的了。
可这时候,自己闻到的是什么?
只能是荷尔蒙的味道吧?总不见得这时候的女人已经会用各种带着香气的东西往身上涂抹,期望自己变得更加漂亮吧?想想就不可能,看季和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一个月能洗一次澡吗?他能够想象到的,也只有如季一般摘几朵花别在脑袋上的画面。
人真是基因的奴隶,繁衍的本能可以制造各种假象迷惑你的意识。
他警告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尽量去想这些人满身的泥灰、从未刷过牙的糟糕卫生条件,哪里可能存在让自己心动的女人…
暂时用文明社会的规训压制住基因的本能后,张寅跟随着她来到篝火旁。
酋长正看着几个女人烤制肉干,见到张寅后笑着说:
“快了,快好了。”
她必然是在说晚食马上准备好了,这时候应该怎么应对,张寅习惯性的摸了摸后脑勺憋出一句:
“我还好,没有特别饿…”
这是假话,习惯了一日三餐的身体忽然缺了中午的一顿饭,到了晚上怎么可能不饥肠辘辘,但这就是社会上人们交往的一种默认模式,常见的就是走亲戚时表面要热情、红包要推让、座位有次序、敬酒有规矩,你饿了要说不饿,想要要说不要,还上升不到道德的层面,但依然是规束着人们的言行。
为什么要这样?按大人们的话来说,不这样是要让人笑话的。
张寅一度觉得这一切都很让人讨厌,可他终归还是按照这些东西来应对人们之间的交流。
酋长自然不知这位新人的想法,她更关心的是张寅已经可以说出完整的句子来应对自己的话,要知道昨天两个人之间还是在牙牙学语的状态,她张嘴张寅跟着学,而现在就已经可以听懂并且回应了吗?早上他来说关于什么捕鱼工具的事情时,还手脚并用的才能表达出一些内容,并且结结巴巴不怎么流畅。
难道说大人的学习能力比小孩子要强这么多吗?她回忆曾经半路加入部族的那些野人们的表现,显然都没有那么的快。
“这是什么?”
酋长觉得要再确认一下,指着正专注于烤肉的女人询问。
“额…烤肉?做饭?女人?”
“那个,捕鱼…陷阱,怎么样了?”
“很成功,明天就能看到结果了,如果有用的话,以后每个人都可以天天吃到鱼。”
张寅不敢保证可以吃鱼吃到饱,但每个人分块鱼肉塞牙缝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便如此回应了。
酋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如果这个叫寅的人说的是真的,那对部落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鱼肉的鲜美比起那些难以抓捕的猎物来说可一点不差,虽然明天才能知道结果,但她已经莫名的产生了十足的信任,觉得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接下来依然是教学时间。
只以文字来说,常用的汉字也就上千之数,但互相之间排列组合便会指数级的翻倍增加,再加上一些无法在现实中直接指代的内容,张寅虽然只一天就掌握了这个时代的基本用语,但距离完全精通还有不少差距。
当然,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天也就没有差距了。
学习的时间还是第一次让人感到快乐,就好像找到一个好玩的游戏,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个通宵的时间一样,回过神来晚饭就结束了。
今天肉干管够,所以就算味道不咋地而且很难嚼,张寅也吃到有些撑得慌才停下。
想来其他人也差不多。
他看到失去了孩子的那个女人也在饱餐的众人之中,这个时代便是如此,最亲的人即便死去,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悲伤缅怀,下一刻就要继续投身生存战争的汪洋当中,直到筋疲力尽。
吃饱了最好不要立刻躺下,张寅又来到洞口,站着望向黑夜。
季哼着歌,快乐的带着小伙伴们从洞口这头转到那头,脑袋后的马尾随着脚步声一跳一跳的,仔细看那几个孩子,头发虽然看得出没有洗,可也用草绳扎起了一样的小马尾。
而且也学会了那简单的旋律。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
跟着孩子们的节奏念出这两句歌词,张寅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是阴天了吗?
正打算返回去睡觉,一阵风带来了点点雨滴,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后退两步,随着风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出现,并且越来越密集,大暴雨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开始了,明明天黑前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但下起雨来也是如此的暴烈果决。
怪不得说夏日的天气好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张寅看到酋长带着一大包东西赶到洞口,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人,孩子们也停止了欢笑,气氛变得沉重压抑。
兽皮展开,依然是一些食物。
但比起上一个雨夜,肉干的数量要少的多,杂乱的野菜果子堆成小堆,还有张寅那三件白净的衣物,经过前一个雨夜的冲洗,它们明显露出了本来面目。
张寅知道,那是部落剩余的所有肉干了。
显然暴雨带给人们的恐惧让这种祭祀陷入了完全不冷静,不考虑现实的状态中,这或许是因为以前的部落因为连绵的大雨损失惨重,于是不惜加大祭祀投入,试图从“神明”这个源头阻止灾难的发生。
诚然这些肉干也还是要进大家的肚子,可在不知道暴雨会持续几天的未知情况下,贸然的把食物储备全部押上而不是减少食物配给以未雨绸缪的行为,可谓是十分极端的。
他能出言阻止吗?
不能,这是一种带有宗教信仰性质的行为,贸然的质疑只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所以他只是看着,看着酋长和一众人摆放完祭品后,躲在洞口雨水不及之处,跪拜上天。
包括那些孩子,也包括张寅自己,都跪在地上。
他可不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该跪就跪,别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展现自己的特立独行,那样做的结果大概率也只是招致其他人的厌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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