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姐儿,当上层权贵认为这项建议是对他们的冒犯、威胁,当普通民众认为这项建议斩断了他们的向往和美梦,当郎君、女郎大多表示反对,当世上贵贱贫富都强烈抵触,当你的上级、同僚、下属都不理解、不支持、不赞成,那你还能做的成吗?”夏霜君忧心忡忡的看着盛苑,连声反问不停。
原本心态轻松的盛苑听到这些直白的问话,也不禁沉默了下来。
“当反对的声浪过于浩大,当他们为了消弭威胁,剑指女子科考时,这条让世间女郎看到希望的通途,还能保存多久?”
夏霜君无奈的摇摇头:“这条路开启得艰难,可是想要关闭,却不过是掌权者一句话而已苑姐儿,说真的,到现在,我仍感到忐忑,只怕现在的好光景昙花一现。
我是无能的,可苑姐儿你不同,你是有能力接近朝廷中枢的女郎!
也正是因此,我才恳切的希望你,行事定要谨慎,思虑必要周全。只有当女郎科举为官成为常态,只有女郎多多的出现在朝堂,只有中枢内阁有女郎一位,世间各行各业才会给女郎跻身的机会,世间普通女郎才可能有更多的可能而像我这等囿于后院的女郎,也才会不过得那么艰难。
苑姐儿,你既是燕、陈、楚三朝以来头一个六元及第的考生,你既是自古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的女郎,那你就朝着内阁努力吧!
世上熙熙攘攘,大多为了利益,只要朝廷出了女阁老,民间就会有无数百姓供养女郎入学读书、科举争上。
到那时,有前途的女郎还能容忍丈夫朝三暮四、左拥右抱?
到那时,为了和有出息的女郎,只怕有的是郎君、家族主动提出永不纳妾。
到那时,气候已成,一夫一妻的建议才会水到渠成。
毕竟当不能纳妾的郎君多了起来,他们会更积极更主动的帮着推动。”
说到最后一句,夏霜君自己笑了起来。
盛苑很少见她露出这样调皮的笑容,也不禁跟着笑出声。
“君姐儿,你说的很对是我之前考取欠佳了。”盛苑意识到自己想的简单了。
想来是以前顺风顺水惯了,所以她潜意识里会认为,只要她想推动,就很难不成功。
这是自负的苗头啊!
盛苑想到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膨胀刚露头就被发现,不禁有些高兴。
“君姐儿你真好!”她摇晃着好友的手,有些可惜的感慨,“要是可以,我真想把你拐到守安城,与我做个谋士!”
“你是惦记着我给你当师爷吧?还谋士!”夏霜君也不当真,陪着盛苑说笑。
自己的建议被接受,这让夏霜君感受到极大的满足。
“屿哥儿,你们家苑姐儿和我家君姐儿说啥呢,这样高兴啊!”
欧阳翎和安屿远远儿的跟在盛苑和夏霜君的后面,看着她们说笑,却听不清她们的言语。
“大概是嘲笑你这家伙没本事,只能委屈自己娘子吧!”安屿也听了欧阳翎的诉苦,清楚原由之后,忍不住奚落他。
欧阳翎也不生气,挠挠头:“我又不是你,有和家里抗争的能耐!不过不要紧,等我努力考进朝堂,到时候带着君姐儿外放,让她与我做个谋士,照样高高兴兴。”
“那倒也是。”安屿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认可了欧阳翎的想法儿。
“我家苑姐儿既然还没找到师爷,那小爷我暂代,也不是不行啊!”安屿意动,打算启程之后就跟盛苑自荐。
欧阳翎:“”
“你还不若我呢!你给苑姐儿当师爷,只怕是要让苑姐儿身兼两职吧?!那你还不若让她现在就直接肩负府尹、师爷两职哩!”
“我很有头脑的好吧!”安屿不乐意了。
他当不当师爷不要紧,可是自己的智慧怎能让欧阳翎这家伙小觑?!
欧阳翎瞥见安屿要揉拳头,登时忍着反驳的冲动,使劲儿点点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可不是他怂!
正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好友叙话再久,都有道别之时。
“文臻,文臻!我们来送你了!”岑幼娘、晁文胜、薛紫宜、扈闻胜、邱泉绮几个同科女郎拍马赶来。
“你们今儿不都要当值吗?”因为出京之日,这些同僚都要当值,所以盛苑就没跟他们打招呼,只想着启程之后,再写信告知。
“我家仆从看见了你这车队出行,特意寻我禀告,我这才晓得你盛文臻要不告而别!”晁文胜朗声笑着,率先跃下骏马。
“是久赢派人通知我们,我们才得以匆匆请假前来,幸好赶上了!”岑幼娘和薛紫宜笑着应声。
“本来还有同僚要跟过来,只是她们职小事儿多,委实请不下来假,故而让我们帮忙跟你问好!”扈闻胜和邱泉绮跟在晁、岑、薛三人后面,跟盛苑打招呼。
“大家心意我收到了,身在官场何曾由己,有这些话文臻已然知足!当然,尤其感谢你们几人前来相送,这番情谊,文臻难以忘记。”盛苑拱手道谢。
“今日一别,不知咱们何时能再见,我们来时匆匆,没能准备程仪送你,只好随手折了五条柳枝,祝你一路顺风,祝你在守安城一展宏图,更加祝你早日归京。”
盛苑闻声,忙郑重的双手接过没多少叶子的柳枝:“文臻也祝诸君官途平坦、一展所能!”
“苑姐儿,咱们该出发了。”安屿让成栋提醒后,忙不迭上前,跟和同僚执手互道祝福的盛苑说着。
“好。”盛苑吸口气,点点头,松开彼此相握的手,朝诸人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好友皆请留步,文臻在此挥别各位,唯愿大家皆平安,期待来日再见时,告辞!”
“愿安!”诸人拱手朗声喊道。
“翎娘,咱们回去吧!”远远地看着车队走远,看着送别的女郎郎君离开,城门后的盛向浔看着身侧的郑氏,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说好,为免彼此不舍,就不让他们送到城门外了,只在府里道别就是;可他们夫妻还是忍不住悄悄跟在后面,远远儿的看着小女儿和她的朋友们道别。
小女儿离府时,他和妻子强颜欢笑,谁都没有落泪。
直到看着车队出了城门离开京都,他们夫妻才忍不住抱头痛哭。
“幸好车厢有窗帘挡着啊!”哭得不停抽噎的盛向浔让一阵风吹清醒几分,脑子里迷迷糊糊冒出这么个念头。(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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