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
明廷前线想要缓慢为之,应对对满清的战事。
但是远在朝廷的陈新甲固执己见,想要速战速决。
他派来的喉舌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在前线与他一唱一和。
张若麒此人躁率喜事,略有小胜便盲目乐观,觉得清军在面对洪督师的“围剿”下,定然能够再大获全胜。
他以为锦州之围可以立解。
于是私自向崇祯送去一份秘密奏疏。
鼓吹速战意见,极力向皇帝说明兵部尚书陈新甲的策略是正确的。
并向崇祯请求他能在洪承畴行营费理军务。
以此来掌控军中话语权,方好极力促使对清速战速决,成为事实。
崇祯经不起陈新甲、张若麒的再三鼓动,从支持洪承畴打持久战,一变而为要求洪承畴速战速决,下达密敕,严令洪承畴“刻期进兵”。
洪承畴原本对于陈新甲催促近三个月决战的事全都是已读不回的处理。
现在该着急的是清军。
尤其是己方在战场上刚获得一点优势,朝廷就要把这股子优势给葬送掉吗?
至于洪承畴对皇帝的命令也不是头一回已读不回了,就想着要按下,继续对峙。
可陈新甲再次写信给洪承畴,激将出兵。
他对满清方面散布再次越过长城边关的谣言,信以为真,以此来警告洪承畴。
“你出关用兵一年有余,耗费饷银数十万两。
既不能解锦州之围,若再使内地受困。
到那时,你不进山海关,则长城沿边空虚。
如往辽西,则宝山空返。
这般拖延,你上不能表陛下圣明,对你的信任,下不对得起朝中文武诸臣对你的殷切期望。
当此主优臣辱之际,想必你日夜皆有所不安!
靖辽侯不在蓟镇,无论是清军入塞,还是锤匪贺今朝想要入京,都不是谁能轻易阻挡的。
还望你能速战速决,捏死清军与锤匪两方的筹划,方可对朝廷最有利。”
洪承畴都觉得陈新甲这封信写的莫名其妙。
清军哪一次入塞作战,会大肆宣扬,让你提前做好准备?
现在皇太极故意放出这样的风声,不就是想要朝廷内部的人跳脚吗?
然后叫我洪承畴放弃优势兵力,后撤到关内。
这样救援锦州的战事,就算是瞎了。
还有既然你陈新甲怀疑贺今朝想要入主京师,改天换地。
当时你为什么又要主持同他议和诸事?
不就是为了避免大明两线作战时,他会突然发难吗?
如今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开始说这些事,简直是脑子有泡。
洪承畴想不明白,为什么担任兵部尚书的人,全都不知兵。
尽管陈新甲是一个举人的身份,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上的,按照以往的执政经验,非进士不可能入内阁之类的。
“亏他还在辽东这里待过呢!”
洪承畴也没有瞒着几个将校,直接把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信念给麾下听,也是想要叫他们做好准备。
因为他认为,陈新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指定还会有后续手段。
他拖延了三个月,再长久的拖下去,怕是难以维计。
吴三桂倒是第一个开口:“督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粮食还能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
现在朝廷能卡的不就是粮食吗?
幸亏上一次朝廷运粮及时且充分,他们趁着多尔衮松懈,又偷摸给锦州祖大寿运输了不少粮食,甚至还打了清军一个伏击。
再加上蒙古人叛乱,需要祖大寿支出消耗的粮食变相减少,锦州城内的储备粮就更多了。
那还怕个屁。
就继续往后拖。
洪承畴倒是没有立即搭话,这个借口他也说过了。
皇帝都给自己下密疏了,叫他刻期进兵。
洪承畴怕皇帝会遭不住陈新甲的劝说。
唐通心里一个坏了!
大帅不愧是长期与大明作对,摸透了皇帝以及朝臣的思路。
他毕竟是刚被提拔起来的总兵,一般时候还接不到朝廷的诏令行事。
现在看来大明朝廷果然是坑啊!
皇帝不相信在外作战的人,反倒总是相信近在他眼前,面对局势没有任何分析,只会自己主观臆想的臣子。
唐通甚至忍不住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从崇祯登基后,历任兵部尚书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来?
当时硕托给他说的时候,唐通心里还拉不下脸剃头,因为他也不觉得明军会战败。
粮草充足,士气正旺,武器也稍有优势,除了红夷大炮之外。
总体而言,都是清军处于劣势当中。
再加上洪承畴也有很多年的战场指挥经验,整个大明都找不出第二人来代替他。
现在唐通倒是转变了一些心态,大明屡次作战屡次失败,根本就不是一个类似洪承畴这样的人能够挽天倾的。
大同总兵王朴眼睛微微睁大,洪承畴要是顶不住朝廷的压力,贸然与清军进行决战。
不用想,肯定是大败而归啊!
王朴暗暗想着,我先得找好退路!
尤其是在辽东这个地界,想要保存自己,难度简直要比在关内难上不知道多少倍!
一想到这里,一向擅长此道的王朴,都有些发愁。
可以说,在场的几个总兵,除了白广恩想要表现之外,谁都愿意听洪承畴的安排。
毕竟大家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打败仗来的,而是跟着洪总督来立功的。
虽然大家没怎么打大胜仗,但手底下可是有实打实的鞑子人头进账,这就已经非常棒了。
尤其是现在的关宁军也混在军中,祖大寿、吴三桂等人更是迫切希望能够保住宁锦防线。
否则宁锦防线都不在了,他们这些关宁军还能有什么更大的筹码呢?
但朝廷偏偏要催促你打败仗一样,让你做事。
作为监军的高启潜则是站起身来到:“咱家亲自回京一趟,同陛下力陈辽东所面临的情况,绝不能让陛下被奸臣蒙蔽了眼睛。”
洪承畴点头,今天这个局就是给高启潜准备的。
相比于天启朝的宦官想法子折腾“清流”不同,崇祯朝的宦官们大多都是贪钱,没怎么干出残害清流的事情来。
东林党在崇祯朝被打压,没出现什么能人,战斗力下降的厉害。
可宦官团体的残害能力下降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也就高启潜“颇通军事”,能让崇祯稍微改变点主意。
即使高启潜急匆匆的走了,洪承畴也不知道还能干挺多久?
毕竟皇帝临阵换帅的作风,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督师,若是陛下一意孤行?”
吴三桂斟酌的询问了一句,毕竟此战关乎他们关宁军的利益。
祖大寿还被围困在锦州城内呢,万一己方援军战败,舅舅还得重复大凌河战事的结果。
就算诈降,想要回来也没什么机会了。
皇太极能上一次当,难不成还能连续上两次?
“那就打。”洪承畴环视诸人严肃的道:“若不想把性命留在此地,唯有奋勇杀敌,方能一劳永逸,否则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几个总兵皆是默然不语。
他们还是习惯打打小仗,若是大规模混战,面对清军就没有多少优势而言了。
毕竟他们的家丁是在大明军阵当中少数,可清军士卒大部分都是家丁的配置。
吴三桂却牢记祖大寿的话,执行朝廷的命令,执行三四分就可。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明越发的日落西山了。
这一阵子大明藩王都像猪一样被宰了,说明朝廷连自己的亲王都庇护不住,还能剩下什么?
吴三桂认为大明撑不住几年了,可是他现在又没有联系锤匪的渠道。
就算是想要投奔人家,也得被锤匪“需要”。
否则人家兵强马壮,凭什么要接纳你?
吴三桂此时还没有历炼出来,脸上的愁苦之色顿显。
周遭的总兵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朝廷就是有钱的,都是那帮子文官不舍得给他们发钱。
而且就算皇帝给兄弟们发了钱,也会被他们给扣下许多,落到他们手里的又能剩下多少?
那帮狗日的文官,根本就不拿咱们兄弟的命当命!
吴三桂虽然拜高启潜为干爹,可这事要是不成,他今后也就不打算给崇祯面子了。
大战之前,明军高层的会议,就取得了“非常不好”的效果。
各镇主将的心气都泄了,士卒难不成就不会被影响吗?
高启潜火速赶回京城,求见崇祯,跟他面陈辽东所面临的局势。
朝廷既然每年都往辽东撒银子了,莫不如这一次就多撒点。
虽说一劳永逸的解决后患有些夸大,但至少能保持三五年满清不会恢复元气。
“朕对那驿卒贺今朝不放心,对皇太极更不放心!”
崇祯为什么要同意陈新甲的话?
因为贺今朝一旦撕毁和约,直扑京师,会极大的危急他的统治。
再加上若是皇太极再次使用“围点打援”的战略,入塞抢掠。
岂不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亲自把重兵全都派出去,留下一个空虚的京师给皇太极肆意掳掠。
万一连京城都无法保住,后果是他不能接受的。
所以崇祯极为担忧。
作为皇帝,他对于维护自己的统治能否长久这件事,很是看重。
要不然也不会总想着再苦一苦百姓,骂名臣子去当的逻辑,继续增派赋税。
任何可以威胁他统治的都得掐死在萌芽当中。
尽管这么多年的努力下,随着他的“掐灭火苗行动”,掀翻大明统治的各方力量越来越强。
但破船还有三两钉呢,崇祯自是想要极力维持他这个大明皇帝对天下的统治。
高启潜急忙说道:“陛下若是不放心,可急令靖辽侯返回蓟镇守边,预防一二,定能让陛下高枕无忧。”
崇祯颔首,下令兵部把吴国俊调回来,有他在,心里也能更加安稳一些。
高启潜刚松口气,就得到陈新甲请求面见陛下的消息。
就在高启潜思考,陈新甲是不是在宫中安插眼线的时候,陈新甲见高启潜回来也稍微一愣,随即向皇帝禀明,推荐兵部职方主事马绍愉去辽东。
陈新甲是为了促成洪承畴改变立场,把马绍愉派到洪承畴行营与张若麒相配合,以赞画军务的方式贯彻兵部主张。
这场仗,非得速战速决不可!
崇祯点头表示同意。
“辽东战局千变万化,稍有不慎,就会爆发决战,高公公不在前方监军,回来是做什么?”
面对陈新甲毫不客气的诘问,高启潜开口道:
“陈尚书,咱家向陛下汇报前方战事情况。”
相比于崇祯身边的几个太监,高启潜属实没有背景的那种。
因缘巧合之下“厮杀”出来的,并且想要给皇帝好好办事。
而且也被崇祯认为是一个有能力的“太监”!
利用他作为关宁军的监军,让关宁军为朝廷办事,属实是双方之间的一个缓和剂的作用。
“辽东战事,非比寻常,乃是关乎我大明前途之事,高公公夜的与我说上一说。”
面对陈新甲的咄咄逼人,高启潜先是看了崇祯一眼,见他颔首,这才道:
“敢问陈尚书,行军布阵之事,你比洪总督如何?”
“我不如他。”
陈新甲很是磊落,整个大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媲美洪承畴这样的文官。
战死的卢象升只能当个战将用,再湖广养病的杨嗣昌,也不过是嘴上的功夫,真到了指挥大军上,还得往下排。
“好。”高启潜顿时就摆起来了:
“若是因为你的催促,洪总督在辽东战败,我大明如何应对满清鞑子的反扑?
守不住宁锦防线,然后你陈新甲再一次屈躬卑膝去鞑子哪里求和吗?”
高启潜稍微尖锐的声音,落在陈新甲的耳中,十分的刺耳。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高启潜竟然能够如此会诡辩。
崇祯听的也眉头皱起来了,未战先言败,着实不是他能接受的。
高启潜乘胜追击道:“与其把给银子给满清鞑子,莫不如给我大明将士,这样他们还能奋勇杀敌,振奋人心。”
“朝廷没有银子了。”陈新甲接过话茬,平静的道:
“就算是议和,朝廷也给不起满清鞑子银子了,甚至连锤匪第二年的议和银也给不起了。
他们这些狼子野心之徒,如何不会找借口掀桌子呢?”
高启潜的气势一下子就弱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陛下,我大明已经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只能依靠洪承畴的手腕,数镇士卒的勇武,在辽东速战速胜,方还有一丝回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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