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洪镇。
这里本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城镇,不算繁华,不算偏僻,中规中矩,本地百姓安居乐业,也有外来商贸,至此行商。
但这座凡尘俗世之中的城镇,从来只是在凡尘俗世之间。
直到前些时日,接连有修行人陷入其中,不乏阳神之辈,旋即引来了玄天部,引来了司天监,俱都如同石沉大海。
这里仿若龙潭虎穴,有进无出。
整个大周,俱有乱象纷呈。
新朝没有了玄天部。
大周没有了司天监。
许多门派蠢蠢欲动。
而更多的散学修士,无门无派,原是对司天监十分忌惮,而今司天监上下,尽数消失,仿佛让这些修行人,再无拘束。
这些散学修士,无门无派,各有际遇,踏上修行路的原因,各有不同,而心性也各有不同,不乏心中戾气极重的人物。
这些个人物,初时还有几分忌惮,时日久了,竟是无所畏惧,有些胆大妄为之辈,竟然在人间闹市显法,虽不曾伤及百姓,却让凡尘之间,颇具乱象,百姓惶恐而敬畏。
但更多上层的修行人,却对兴洪镇,感到极为敬畏,极是好奇,又是惧怕。
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才能陷入整个司天监和整个玄天部?
连大周国师,都无法脱身出来!
——
青帝封魔阵之内。
苏庭盘膝而坐,微微闭目。
他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睛,长出口气。
这一口气,凝练如剑,无形无色,却穿破百丈。
“七日。”
巨树下的国师,从修行中醒来,冷声道:“七日之期已到。”
这些时日来,无论是玄天部或者司天监的修行人,都难免烦躁不堪,甚至有着想要出手的人物。
可是相对而言,国师要比玄天部之主,更为沉静许多。
七日之间,国师坐于树下,静静修行,未有其他举动,也无任何言语。
因为他知道苏神君的本事,便也没有反抗苏庭的意思。
只是七日之期,今日已到。
“这是第七日,但时辰没到。”
苏庭看了过来,笑着说道:“时辰还早,那日我答应你时,可不是这个时辰。”
国师沉默了一下,才道:“苏神君虽然一向是懒散浪荡模样,但也算言而有信,希望今次也一样。”
苏庭说道:“这七日来,你若是有所异动,苏某或许便要强留一番,但这七日光景,你倒也配合,在此稳坐七日,不怕丢了你国师的威风……你既然如此,苏某自也不会食言。”
国师默然片刻,他之所以如此配合,更多的一部分,是因为自觉不是苏庭对手,与其反抗之下被苏庭镇压,颜面尽失,不如安坐于此。
或许会有司天监道人,觉得国师有失威风。
但也有不少司天监的道人,觉得国师在此局面,仍然不动如山,应是与苏神君达成了什么协议。
实际上他是无奈之下,装出来的镇定。
“好。”
国师点了点头,又盘膝坐下。
苏庭哈哈一笑,看向天穹。
实际上他最初,只是想让自身恢复道行而已。
未想场面越来越大,把玄天部和司天监全都引到了此处。
既然如此,便将错就错,以此为饵,来钓大鱼。
但现在看来,大鱼还是没有上钩。
“可惜了。”
苏庭叹了一声,心道:“这里毕竟是人间,仙神出手的动静,太过于惊天动地了些,对方有意隐藏自身,只怕不会出手了。”
以他的本事,除非仙神下界,否则也没有谁能杀得了他。
但仙神下界,动静却又太大。
此刻心中细想,要是之前扮作伤势未复的模样,让半仙都有杀他的把握,或许还会引来些小鱼。
但能够镇压大周国师,并且压下整个司天监和玄天部的人,至少是尸解仙的层次。
苏庭全盛之时,大约在这个层次,其实此次施展的青帝封魔阵,他的本领也已经展现出去。
本领展现出来,便也难以扮猪吃老虎了。
——
三个时辰后。
大周国师再度起身来,沉声道:“时辰已到,七日已足。”
苏庭额间天眼睁开,在国师身上扫了一遍。
国师面色不变。
苏庭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也不怎么受到重视嘛,堂堂仙宗出身的九重天半仙失落于此,守正道门竟然无人来此搭救。”
国师淡然道:“我尚未死,需要搭救什么?而且当世之中,仙神不会轻易动手,除此之外,有能耐压得住我,连同司天监一并镇压下去的,世间能有几人?”
苏庭点头道:“看来我暴露了。”
国师顿了一下,叹道:“守正道门掌教,乃是极为精明的人物,他一定能够推算出是你,但却没有派人前来诛杀于你。”
苏庭笑道:“你是想要以此说明,当日在两界虚空伏杀我的,不是守正道门的人物?”
国师闻言,没有回话,过了片刻,才出声道:“你也是人间少有的人物,阳神近乎大成,自身便能推算,我不与你多言。”
说着,又见国师挥手道:“司天监上下,消失七日,主簿定然独力难支,而今大周境内修行人失了头顶上的束缚,只怕要乱成一锅粥,这是你的罪孽……今日我非你敌手,不与你论罪,但不能再耽搁了。”
苏庭也没有多言,只是稍微挥手,道:“苏某言而有信,你司天监的人,可以离开青帝封魔阵。”
国师稍微点头,目光却不禁看向了玄天部之主,露出几分寒意。
他原本对玄天部,未有过多重视,此次得见玄天部的底蕴,才蓦然惊觉,这玄天部成长得太快了些。
玄天部能够如此成长起来,其玄天部之主,定然不是俗类。
“怎么?”
苏庭看出端倪,缓缓说道:“想要借此机会,灭去玄天部么?”
国师没有否认,只是应道:“新朝是乱臣叛军,这些依附新朝的修行人,也是逆乱之辈,论罪当杀,神君当深明大义……”
苏庭摊了摊手,道:“我从来就不会深明大义,我既不想帮助玄天部除掉司天监,推翻大周朝廷,也不想要帮助司天监去灭尽玄天部,毁去新朝的诞生……人间的牵扯,苏某从不愿意理会。”
国师沉声道:“神君曾经也是大周百姓。”
苏庭嘿然一笑,抬手道:“你要灭玄天部可以,回你的京城去,我会放掉玄天部离去,你们自行博弈,各凭本事,不要妄图借我的势。”
被拘禁在树上,提心吊胆许久的玄天部之主,不禁松了口气。
国师闻言,知晓苏庭之意,非是自身所能扭转的,当下拱了拱手,道:“如此,也不与神君多言了。”
苏庭说道:“国师早些时日,曾对苏某有所帮助,虽然颇有各取所需之意,但不可否认,国师对我帮助甚多,今日得罪,但日后……”
他声音说了一半,还未落下。
国师却已面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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