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前面好像有热闹可看?”玉清眼尖,忽然指着前方一个人多之处喊道。
众人见状望去,发现前面熙熙攘攘,正有两帮人在推来推去,貌似闹了矛盾。
“那边六扇门的捕快已经过来了,打不起来的!”
毛疾这次出来拿着折扇,穿着长衫,骚包得跟个秀才似的。这时一甩扇子,笑嘻嘻地指了指街道另一边。
白崖顺着看去,果然见得几个公门打扮的皂衣捕快正在飞快跑来。不过,他仅是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回到毛疾身上,看着他笑了笑。
按他的三观,其实有点不喜毛疾这副孔雀开屏似的做派,但这几天接触下来,倒是没发现青年有什么大毛病。想起毛疾是夷陵来的,倒也有些释然。
夷陵属于荆州南郡,也就是楚国国都江陵城所在的那个郡。
当地民俗就偏文弱,无论文武都喜欢峨冠博带,高谈阔论,尚饮酒、喜诗词,民间多有奢靡之风。
毛疾自小在夷陵长大,现在出来逛街没有穿金戴银,腰间配上三四块玉佩,作风就已经算简朴了。何况,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过于拘泥小节,就显得严苛了。
倒是毛疾被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讪讪,本来眉飞色舞的夸张动作都收敛了许多。
六扇门捕快一到,两帮争执的武者立刻做了鸟兽散,让旁边围观的百姓一阵哄笑。
白崖几人也看得很欢乐,莫名地让大家想起了儿提的顽童时光。
那些个做了鸟兽散的武者,有几人朝着这边而来。其中一人刚走过身边,白崖忽然目光微动,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那人是个二十余岁的消瘦青年,下意识地挣了两下,见抓住他的那只手犹如铁箍般纹丝不动,顿时变了颜色,抬头朝白崖看来。
“兄台莫急,在下只是一时情急,有一事想要请教。”白崖一笑,这时却放开了他,让其脸色好看了不少。
“不敢,阁下请说!”那人有些拘谨,刚才暗一交手,就知道眼前这面容木讷的青年武功在自己之上,丝毫不敢大意。
“你可是血刀……哦不,圣刀宗门人?”白崖指着他腰间的紫红鞘长刀问道。
“不错,阁下唤住我,所为何事?”
见白崖称呼自己宗门为圣刀宗,那人脸色更缓。因为对面青年若是出自敌对门派,是不会叫他们圣刀宗的,而是叫血刀门。
“你们宗门此次来人,可有洗刀郎王鹏在内?”白崖满怀期待地问道。
八年前,他在凉州城遇上了洗刀郎王鹏。虽说王鹏当时掳了他,但也没有太过为难他,只是想给血刀门找个弟子。
何况,他跟着王鹏一路,洗刀郎还为他指点了不少武道上的困惑。就是前面他告诉玉清等人有关华山的秘闻,也是那时从王鹏口中知道的。
虽然白崖在狄道城一事后不告而别,但两人在狄道城同仇敌忾,倒也算得上是朋友。
只是王鹏当年观其年纪已有二十出头,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超过三十岁。
如果没有超过三十岁,他很有可能来了华山,毕竟他八年前就已入意境,现在的武功肯定更高了,可以与众宗门天骄一搏雌雄。
“乐都一脉的王鹏师兄?”那人狐疑地看了一眼白崖,点点头说道,“王鹏师兄此次确实来了,乃是我宗论剑的人选之一,阁下是王师兄的故旧吗?”
“不错!”白崖大喜,连忙拉住他问道,“他在哪里,带某去见他!”
“这个……”那人见白崖的样子不像有诈,情知确是王鹏熟识,当下便抱拳说道,“王师兄被老祖勒令苦修,在下不敢带人去叨扰他。阁下若方便报上山门名号,在下倒是可以帮你传个话……”
“你便说八年前的那个塞外小愣棒,想要见他一面!”白崖略一沉吟,便指着街对面那家酒肆说道,“某在那处等他,若王兄愿来,请他在一更之前过来。若是不愿再见,那就算了!”
那个血刀门的弟子见白崖不愿通名报姓,倒是也未起疑。江湖人不愿暴露身份的大有人在,反正他只是传个话,王鹏来不来就不关他事情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已是华山脚下,又正值论剑期间,名门正派和邪宗魔门都默契地不再争斗,寻仇滋事会成为公敌的。
这是有前例的,华山论剑本意是让天下各大宗门,包括邪宗魔门可以互相切磋,交流武技。要是有人在此期间寻仇杀人,那下次怎么还有人来。
因此,一旦出事就会彻查到底,寻仇者连背后宗门都会连累。杀人偿命就不用说了,其宗门还会被禁止参加后面几届的华山论剑,损失大了去了。
别说名门正派不会这么干,邪宗魔门也会在这时候极力约束弟子,不让他们惹事生非。
想到可能再见王鹏,白崖心生波澜,往日的一幕幕又宛如再现眼前。
“某还有事,就在那处酒肆。你们自去游玩,若是无事,傍晚之前要回古剑峰!”他本来说好中午回山,现在既然不跟着三人了,倒是给他们放宽了期限。
想了想,他又叮嘱了玉清几人道,“如要购物或是交易,交由毛疾做主!”
毛疾在这三人中最为世故,玉清和甘章都有些太老实,搞不好就会受骗上当。
三人都看见了白崖拦住那名血刀门弟子,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估计不是虚言托词,也就不再强求了。况且,他们拖着白崖下山,主要是刘钰要求的。
游玩而已,白崖不跟着,他们更轻松。
白崖等他们离开,一人在酒肆里点了些酒菜,一人独斟独饮,想着往日诸事,眸子是越喝越亮。
他们下山时,才是清晨时分,白崖这一喝就喝到了日头西落,等玉清等人也回了山,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看来他不会来了!”白崖看着酒肆里点满了灯烛,顿时有些失望。
一更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因为现在已是初夏,天色在六点才开始昏暗,所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很快就会响起今夜第一次的梆子声。
“谁不会来了?”就在此时,他耳边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一个修长的身影自顾自在桌旁坐下,取了斗笠,给自己倒了杯酒,灯光下露出一张略微显长的马脸,以及脸上一双犹如鹰隼般的眼睛。
白崖欢喜地笑了,见他喝干了酒杯,便自动帮他满上,又给自己倒满。
两人相顾无言,轻轻一碰酒杯,仰头喝干,又再满上喝干,竟像是比赛谁喝得更快更多一样,直到把大半坛酒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停了下来。
“小二上酒!”白崖回头招呼了一声。
王鹏打了个酒嗝,放下酒杯,仔细打量起白崖,视线在他那双宛如玉石的手上停留了一会。
“你没再练刀?”
“悟性太差,刀道终归不适合我!”白崖轻叹一声,想当年他被王鹏看上,还是因为一手“刀出如瀑”的剔骨刀法。
他回头伸手成爪,虚空一抓小二抱在怀里的酒坛,就将其凌空摄了过来。
“我练得是拳,虎形拳!”
“虎性勇猛刚烈,倒也适合你!”王鹏微微点头,忽然笑道,“某一直觉得你能成大器,没想到才短短八年,你就站到了某面前。观你此时武道,只怕不是来华山看热闹的吧?”
“王大哥好无趣,你我难得相逢,说得什么无聊话,喝酒!”白崖笑着又将两人的杯子满上。
“哈哈,好,喝酒!”王鹏仰头一干而净,感叹地笑道,“你离去之际,曾托落莲堂那个老叫花传言,改日江湖相逢,便要请某喝个痛快,今日算是应了此言!”
“八年了……”白崖也有些感慨,又端起了酒杯,“王大哥,今天不醉无归!干!”
“干!”
两杯轻轻一碰,白崖和王鹏相视而笑。
两人面前很快就空了几个酒坛,因为没有运功护体,两人都喝得有了些醉意。
“当日某不告而别,王大哥没有把自己气死吧?”白崖喝得微醺,搭着眼皮问道。
“怎么没有……”王鹏一双鹰目现在也喝得半睁不睁,打了个酒嗝,回道。
“不过,某回山途中倒是想通了,以你这小子的偏执性格,就算强拉你进了圣刀宗,只怕以后也会找时机离开。那时反而不美,倒不如就这样算了。”
“你呢?离了狄道城之后,又去了何处?”
“某先是去了一趟汉中,王大哥见过我包里的那两本佛经。某曾答应过某个和尚,帮他送书,自然不能食言而肥!”白崖笑着回道。
“哦,某想起来了,本还以为是你的推托之语,没想到是真的!”王鹏指着白崖的鼻子大笑,拍桌子叫道,“数十万里从塞北南下汉中,就为了送两本佛经……哈哈,还真不愧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后来呢,你这小子又去了哪里,让哪家宗门捡了个大便宜!”
“某进了青城……”
白崖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大着舌头讲述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又听着王鹏说些自己的故事……
不知不觉,天边慢慢发白,两人喝了一夜,此时却嘴角带笑,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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