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不公平的争斗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老者和连夫人虽然消耗不小,虽然受了些伤,可越战越有精神,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
这一次,不但可以得到一枚七级血眼雕的卵,就连它的尸体似乎也可以一起带回去了。
这血眼雕可是颇为稀少的妖兽,一只七级的血眼雕更是价值不菲,只有他们俩分的话,每个人都可以有一大笔收益。
那鸟儿却已经明显越来越虚弱,身周的金光都已经变得黯淡了,虽然不停地向两人冲去,却没有一次真的不顾一切发动攻击。
虽然它明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可它依然不停地重复着,缕缕受创却终究不肯离去。
躲在暗处的骨休尘心中多少有些不忍,虽然那只是一只妖兽,自己前不久也对它起了杀心,可现在,它只是一个无私的母亲,一个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孩子的母亲。
它的身上已经有多处伤口,其中不停地往外流着血,尤其是翅膀下方,那对血红的眼睛下面丝丝缕缕的血迹已经风干,仿佛是血泪。
原本一看就令人觉得凶残暴戾的图案此时却透着无尽的哀伤。
骨休尘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楚,眼前浮现出一张魁梧老人的笑脸,一张上面有一道恐怖疤痕的笑脸,那是他的父亲目羽蛮临死前的笑脸。
渐渐地,他眼中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一层水汽已经遮挡了他的视线,看着眼前的鸟儿和自己的父亲是多么的相像。
他们同样以笨拙的方式表达着对子女深深的爱,他们都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生命为儿女换取未来。
这种爱与呵护,寻遍世间也仅存于父母身上、父母心中,一旦失去将再也不可能找回。
此刻的骨休尘似乎又回到了目羽部落之前的那块空地,眼前的目羽鸟似乎成了自己父亲的化身,他口中喃喃道:“
为我生,欣喜若狂,
为我荣,饱经风霜,
为我累,含辛茹苦,
为我死,无怨无悔,
儿无以为报,却已寸断了肝肠。”
随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他的脑中画面越来越清晰,目羽蛮那临死前微笑的脸似乎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朦胧的视线中,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张脸,那张令他的灵魂为之破碎的脸孔。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去触摸那久违的温热,可惜的是,什么也没能触摸到。
骨休尘心中猛地一痛,那是一种叫做失去的痛,永远的失去,无法挽回。
那张苍老的脸,那张带着微笑的脸,那张有些憨傻却无比亲切的脸。
那张脸曾随着自己的灵魂一起破碎,现在他终于重新恢复完整清晰,深深地印在自己脑中,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骨休尘猛地警醒,眼前的这只鸟儿与自己的父亲何其相似。
骨休尘的一生杀过很多动物,很多妖兽,也同样杀过很多人,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哪一天会为了一只妖兽去杀人,可此时他有了这种冲动。
一个已经被他决定舍弃的名字不断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目羽峰”他的名字原本叫做目羽峰。
虽然为了不给家人、族人再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他将名字改成了骨休尘,可“目羽峰”这三个字已经伴随了他那么多年,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曾以“目羽”这个姓氏为荣,单单为了这一点,他也不允许眼前的这只目羽鸟如此带着无尽哀伤地死在自己面前。
下一刻,随着一声嗡鸣,他背后的余黄大剑自行飞出,在空中一个盘旋,然后在大树旁一扫,一根大树枝应声而断,现出了他的身影。
他轻轻一跃,站在了大剑上,飘然而起,向那争斗之处飞去。
老者佰黎和连夫人此时虽然占了上风,可自身消耗也不小,而且,两人在那鸟儿的不断冲击下也受了些伤,发现骨休尘的意外出现,二人不由都皱起了眉头。
老者边打边挤出一丝笑容道:“骨道友,想不到你隐藏实力的手段如此了得,既然你来了我也不多说了,咱们三人联手杀了此鸟,灵石平分你看如何?”
连夫人眉头微皱,却没有出声。
骨休尘立在剑上,看着那依旧在不停来回冲击的鸟儿,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让你们放过这鸟儿和它的孩子,想必你们不会同意吧?”
老者和连夫人顿时陷入了沉默,这家伙什么意思?他想独吞这些好处不成?
片刻之后,连夫人冷冷道:“这位道友,我等三人同是神海初期修为,有些事还是不要做得太绝为好!”此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如果不愿平分,大不了大家各凭本事,谁抢了算谁的。
他们两人虽然对骨休尘的肉身力量颇为忌惮,却没见识到他的其他手段,虽然两人消耗不小,但在她看来,如果她和佰黎联手对付此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骨休尘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见这鸟儿护子可怜,想放它们一条生路而已。我身上只有十万灵石,你们可以拿了走人,或者…与我一战。”
说话间一伸手,手中出现了一袋灵石。
佰黎和连夫人互视一眼,目光中全是狐疑。
很明显,他们不相信骨休尘的话,白白掏出十万灵石为一只妖兽买命,然后放它逃生?傻子才会这么做,可眼前的小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傻子。
佰黎微微皱眉,向连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哈哈一笑,干脆道:“成交。”
说话间,将手中的那枚蛋向着骨休尘抛了过来。
骨休尘伸手接住,并不想与他们纠缠,因为那空中的鸟儿见孩子到了自己手里,已经一盘旋冲来。
他只是将那灵石袋抛给两人,一转身御剑而走,那鸟儿自然随后紧追。
待他们行出一段距离,连夫人脸色阴沉,不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佰黎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将那蛋给他,他拿着蛋必将受到血眼雕的攻击,咱们可以先坐山观虎斗,也好恢复一下,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了,咱们再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连夫人冷冷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道:“通吃!”
两人看了看那皮袋子,微微一笑,然后落下身形,坐在树林中各自服用了几颗丹药,开始恢复灵力。
骨休尘抱着那蛋一路向目羽鸟的巢穴飞去。
他不能直接将蛋抛给鸟儿,因为鸟儿的爪子总不像人手那么灵活,万一用力过大将蛋抓碎了,或者没抓住掉下去摔碎了,那他的十万灵石可算是白花了,所以,他要找一处开阔地将蛋放下,然后等鸟儿来带走。
飞了不久,前方树木之间便有一处比较大的空隙,骨休尘俯冲而下,一跃落在了地面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那蛋往地上一放,自己身形闪动躲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
那鸟儿见他将蛋放下,在空中一个盘旋,也俯冲下来,落在了蛋附近,身体微微颤抖,趴在了蛋旁边,用嘴将那蛋往自己的怀里移动。
同时,它的身体在快速地起伏,似乎正急促地呼吸,抬起头看了看骨休尘,嘴里发出了几声凄厉的鸣叫。
骨休尘只是远远地看着它,它的身上流了很多血,多处羽毛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伤口。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是很圆满地解决了,鸟儿得到了自己的蛋,身上的伤应该也可以慢慢恢复,不至于丧命。
自己虽然没得到什么好处却白白花了十万灵石,可心中并没有多少沮丧,反而觉得很平静、很祥和。
自己总算为这一生中见到的第一只目羽鸟做了些什么,也算是对得起“目羽峰”这个名字了。
看来,这之后自己更加缺灵石了,一名神海期修者身上连一千灵石都拿不出来,这说出来恐怕没人会信。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林中行去,可只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
这鸟儿伤得不轻,在这里待着总不是个事儿,万一再有修者或者其他妖兽过来,那自己岂不是白白救了它一命。
自己又无法靠近它,一靠近,它必然以为自己对它还有所图,索性就坐在了空地旁边,看看这鸟儿下一步如何做。
鸟儿喘息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开始围着蛋来回转,一会儿用嘴移动,一会儿用爪子抓,可那蛋是圆的,而且不小,鸟爪子前面有三根趾,可以将蛋固定住,后面却只有一趾,抓在圆圆的蛋上微微用力就会滑开。
鸟儿急得团团转,不住地发出一声声鸣叫。
骨休尘也不由挠了挠脑袋,他长这么大,各种鸟儿见了不少,可还真未见过能抓着自己的蛋飞行的,这一下,他也犯起难来。
思索片刻,他试着向鸟儿靠近,鸟儿伸出尖嘴对着他,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鸣叫,似乎是在示威。
骨休尘不得不停住了脚步,看来这只七级妖兽虽然有些灵智,可涉及到孩子,它还是无法相信自己这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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